书城历史司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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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遇见西京 (10)九天帝都

深秋,枫栌如血,沿着巍峨的秦岭山脉,向着长安城进发,沿途层林尽染,满山流光溢彩,犹如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彩画,勾勒出延绵百里的秦岭画廊,入眼美不胜收。白云苍狗,云卷云舒,花开花落,数不尽的世事变幻,看不尽的沧海桑田。

到第四日早上,长安城渐近,转过一道山隘,凭高远眺,豁然开朗,一座雄伟壮丽、气势恢宏、肃穆庄重的长安城池徐徐展现在眼前:城池周长七十余里,东西约十九余里,南北约十七余里。地处关中平原中部,山川秀丽,土地肥沃,南望终南山、子午谷,北濒渭河,东有浐、灞二水,可谓“八水润长安”。长安为帝王之都,坐北朝南,城阙宫殿,亭台楼阁,星罗密布,金碧辉煌,美仑美奂。先后有西周、秦、西汉、新莽、东汉、西晋、前赵、前秦、后秦、西魏、北周、隋、唐十三个王朝在此建都,是丝绸之路的起点,乃东方文明的中心,富庶繁华甲天下。

长安城外廓城共有十三座城门。东城墙有通化、春明、延兴三门,西城墙有开远、金光、延平三门,南城墙有启夏、明德、安化三门,北城墙有光化、景耀、芳林和兴安四门。除正门明德门有五个门道外,其余各门均为三个门道。郭城城墙厚度约三丈左右,在城墙外侧一丈处有宽约三丈、深一丈一的城壕。

陈小浩自正南面中间的明德门进入,穿过约二丈宽的门道,眼前的朱雀大街直有令人目瞪口呆之感:长五里余,宽竟达五十丈,大道两旁遍植榆、槐树,各有排水沟,是长安城的南北中轴线,以之为分界,城东属于万年县,城西属于长安县。大道中车水马龙,冠盖云集,雕龙饰凤、凤嘴挂着流苏的华美马车子从早到晚穿流不息,衣着五颜六色绸缎、丝帛的人潮摩肩接踵,更有许多或白色皮肤,金发碧眼的万国使者、商贾,或棕色皮肤的卷发胡儿、艳丽胡姬穿梭其间,可谓“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尽显帝国气象和天朝风范。

陈小浩边走边欣赏如画美景,十一月的长安城,金黄的银杏树叶随风起舞,徐徐飘落,满目望去都是一片金黄,铺成一地锦绣,波澜壮阔。还有菊花,红的、白的、黄的、紫的……红菊似火,白菊似雪,黄菊金黄如似铠甲,盛开的菊花璀璨夺目,阵阵香气弥漫长安,犹如满城尽带黄金甲!

前行约三里,来到一个里坊,坊门的门楣上有“崇业坊”三字,再行数十步便到了玄都观,玄都乃古诸侯国名。《逸周书·史记》中载曰:“昔者玄都贤鬼道,废人事天,谋臣不用,龟策是从,神巫用国,哲士在外,玄都以亡。”该观原为北周通道观,隋开皇二年(582年)从汉长安故城迁此,改名玄都观,其后多次整修扩建,东与靖善坊大兴善寺隔道相望。

进入观内,一名穿着芙蓉玄冠、黄裙绛褐的青年道士上前,一面躬身,一面双手于腹前合抱自下而上打躬作揖,道:“居士寻道或是参悟?”

陈小浩拿出拜帖,道:“鄙人姓陈,名小浩,奉薛季昌天师之命,前来拜谒荆朏观主。道兄高姓?烦请道兄代之通传。”

那道士接过拜帖道:“贫道姓赵,观主正在三清殿中主持常朝仪,礼十方,为信众传道解惑,大约仍需一个时辰。请陈居士稍候,或在花园中闲步。常朝仪结束,贫道自会通传居士谒见观主。”

道教中十方救苦天尊为太乙的化身,且每一化身都有一净土,因此道教净土有十方,若不断修持,则可常伴天尊,听闻正法;永不退转;无有地狱,劫难;无有外魔侵扰;与诸大真人相伴,共修成就;无有三涂五苦,净乐常伴;所求皆应;广度众生,救拔累劫之先祖。若得往生,终可圆成道果。

陈小浩应了声喏,在大殿中观赏精美壁画,这些壁画乃初唐名家范长寿绘制,凡道释人物、山川水石、牛马畜类,屈曲远近,牧放闲野,皆得其妙,各尽其趣。看完壁画,又到花园中闲庭信步,只见百亩庭院,遍植桃树,每年春天桃花盛开时,争奇斗艳,粉红如霞,游人满园,文人名士、达官贵人争先前来观赏。此时年届深秋,虽是阴径红桃落,但另有一番“鹤语应松声,风定药香细,树声泉气清”感觉。

陈小浩流连美景,也不知过了多久,赵道士来到他身边,作礼道:“观主知悉薛天师的贵客莅临,很是高兴,请陈居士到鹤轩奉茶。”陈小浩谢了,随着赵道士来到观主的鹤轩。

轩内祥烟馥郁,瑞气氤氲,一名面色红润、眉长须白的老道抱拳行礼,道:“老道荆朏,自上回聆听薛天师开示,至今已一年有余,颇为挂念,近来天师安好?”

陈小浩道:“天师在山中修炼,忧国忧民,常夜勘天象,冀能化解世间大劫。鄙人奉天师之命来到长安,投靠荆道长,欲寄居玄都观,以联结天下志士,匡扶正道。”

荆朏道:“薛天师上回在本观明道开示,驾鹤离开后,所住的静室闲置至今,留待天师续住。陈居士既是天师托付重任的贵客,入住该静室最合适不过。只要居士不嫌弃,住多长时间都行。”陈小浩谢了。

道童奉上茶来,荆朏道:“此茶有名为渠江薄片,涤烦疗渴,换骨轻身,茶叶之利,其功若神。”

陈小浩端起茶碗,但见其色如铁,芳香异常,饮之果然神清气爽,赞不绝口。

荆朏道:“老道喜欢品茗和收藏名茶,但凡蒙顶、紫笋、神泉小团、碧涧、明月、芳蕊……应有尽有,或单一泡茶,或加入姜、葱、枣、橘皮、茱萸、薄荷、苏椒和桂皮等,碾碎后煮茶,再加炒香的黄豆、花山米。二种泡茶方式,各有风味。陈居士但凡清闲,可到鹤轩一道品茗。”陈小浩谢了。

二人品茗论道,吃了一些茶点,陈小浩别过荆朏道长,在张道士的引领下,来到一间清幽的静室住下,推开窗户,便是桃树篁竹,确是一个静修的好处所。

住了一宿,次日早晨,陈小浩洗漱完毕,出了玄都观,沿朱雀大街到了皇城再拆而向东,经兴道、务本、平康坊到了东市对面的胜业坊,入坊门后百余步,便见到一个卖文房四宝的店铺,正门横匾上写着丹青堂三字,店内生意红火,店家年近五旬,头戴软脚透额罗幞头,身穿圆领团花袍服,腰束革带,虽说是一名商人,但言行间流露出一股书生气质。

陈小浩抵前,抱拳行了一礼,道:“这位想必就是郭源店家?”

那店家抬头打量了陈小浩一番,道:“不才正是郭源,敢问客官高姓大名?”

陈小浩道:“鄙人姓陈,名小浩,乃李嗣业大将军推荐而来。”

郭源面色大喜,放下手中的活,吩咐小二打点店面,延请陈小浩入内室奉茶,道:“我日前收到李大将军传信,早已恭候多时。陈郎君何时到了京城?”陈小浩将昨日到了长安,在玄都观住下的经过一一说了。

郭源道:“听说陈郎君是头一遭来京城,我今日陪陈郎君先到城中游历如何。”

陈小浩喜道:“李大将军说郭兄通晓地理,熟知民情习俗,有郭兄作向导,幸甚幸甚。”

当下,郭源带着陈小浩出了胜业坊,信步向西行。郭源指着坊内的府第,道:“你看,有些府第能向坊外临街开门,有些却只能向坊内开门,陈郎君可知为何?”

陈小浩道:“能向临街开宅门的,应该都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吧。”

郭源点了点头,颇有些赞许的神色,道:“里坊为百官及黎民居住之所,依其身份、地位的不同,在门向设置方面,有严格的等级规定和制度。凡三品以上大官,或门第、才德、文学属坊内三绝者可以向坊外临街开门,其他官吏与一般百姓的住宅,都必须向坊内开门。这样,通衢大街两旁,尽是王公贵族的朱门大第,成为长安城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此外,在房屋间数、厅的大小等方面也有规定,如三品以上,堂舍不得过五间九架,五品以下,堂舍不得过五间七架,六品七品以下,堂舍不得过三间五架。如果不按规定擅自建设,则属僭越,轻则被衙史拆建,重则打入天牢。”

陈小浩道:“京城有这么多规制,稍一不小心,违反了后果十分严重。”

郭源道:“作为一名旅人,在长安城首要遵守的就是宵禁令,日落后必须返回里坊,一更三刻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刻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如果违反宵禁令,则为‘犯夜’,或被杖责,或被贬逐。具体是在二、三、四更在街上行走的,笞打五十下;在一更夜禁后、五更开禁前不久犯夜的,笞打四十下。但疾病、生育、死丧可以通行。”

陈小浩啧了一声,道:“实行宵禁令后,官员违反了如何?”

郭源道:“若是公干的,除非有通行令,否则不管你官位多高,身份多显赫,照样杖责,打死与人无尤,可谓鼓绝行人歇,九衢空有月。”

陈小浩道:“偌大的京城,怎能协调一致,不出差乱?”

郭源道:“早擂三千声,晚擂八百声。以漏刻为准,一日分为十二时辰,每时辰分为八刻。鼓声最初时于太极宫承天门首敲,后高宗移居大明宫,又由大明宫首敲。宫中先响,各处街鼓依次响起。城门郎掌京城、皇城、宫殿诸门开阖之节。开则先外而后内,阖则先内而后外。候其晨昏,击鼓之节而开闭之:于大明宫击晓鼓,听击钟后一刻,鼓声绝,皇城门开。第一咚咚声绝,宫城门及左右延明、乾化门开。第二咚咚声绝,宫殿门开;夜第一咚咚声绝,宫殿门闭。第二咚咚声绝,宫城门闭及左右延明门、皇城门闭。其京城门开闭,与皇城门同刻。”

陈小浩问道:“鼓楼在东,钟楼在西,却有何讲究?”

郭源道:“在五行之中,东方木也,其神为岁星,其兽苍龙,其音角;西方金也,其神为太白,其兽白虎,其音商。钟通常是以铜、铁等金属铸成,其性属金;鼓通常是以木与革制成,其性属木。因此,木性之鼓宜居于东方,金性之钟宜居于西方。”

二人边行边谈,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朱雀门前,望着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朱雀大街,郭源张开双手,道:“朱雀大街是中轴线和主干道,将京城分为东西两半,东西各五条大街,呈对称格局。朱雀大街宽约五十丈,这么宏伟的大街,恐怕在九天四海都城中,都是绝无仅有、震古烁今的。”陈小浩深以为然。

郭源道:“城内共有南北向大街十一条,东西向大街十四条,宽度大多在三十丈左右,将京城分为一百一十个大小不等、棋盘式对称布局的里坊。各坊都筑坊墙,墙厚约一丈,大多数里坊是东西南北四向开门,贯通成坊内宽约五丈的十字街,将里坊隔为四区,四区又各有十字巷,把全坊分为十六个小区。这些巷的宽度一般不足一丈,因其路面较窄,亦称为‘曲’或‘狭斜’。曲巷各有其名称,有按方位称呼的“南曲”、“中曲”等,有按长度称呼的“短曲”、“深巷”等,还有按族姓、行业称呼的‘高丽曲’、‘张曲’、‘毡曲’、‘馄饨曲’等,不一而足;小部分里坊则仅开东、西坊门,如皇城以南的三十六坊,因近靠宫阙,若开北门则泄气,恐冲犯城阙。”

陈小浩道:“怪不得我初到京城时,感觉城中有坊,就像大城套小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