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浩刚行至密林之中,忽然听到驿道西南方,蹄声滚滚,挟杂着呼喝声、兵器格斗声,自远而近传来,不一会儿,三骑飞奔过来,中间一骑是一个四十余岁的将军,颌下留着浓密的长须,身材魁梧高大,披着明光铠,胸前、背后的圆形护心镜打磨得极光亮,直如镜子无异,太阳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肩袖部位饰对虎,手握一把陌刀,这把刀长约一丈,为三尖两刃刀。
左右两骑卫兵打扮,披着细鳞甲,一手抓着陌刀,一手握着被称为“团牌”的圆形盾牌。三人所骑的是威尔勒马,高大健壮、长颈高扬、步辐伸展流畅,对缰绳反映灵敏,是唐军精锐骑兵使用的马种。马身同样披着铠甲,可以抵御弓箭。
三骑之后,一队追兵穷追不舍,这队追兵有一百余骑,骑着蒙古马,不停地挽弓放箭,箭如蝗雨般从后而至。前面三骑一边策马飞奔,一边奋力格档箭雨。追逐之中,左骑右腿中箭,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他忍痛挥舞着陌刀,替中间的将军挑挡飞箭。
驿道开阔,无险可守,追兵越追越近,已逼到十多丈开外。眼看堪堪就要追上,追兵不断发出欢呼叫声。
被追的那名将军大声道:“敌方弓箭太密,在开阔空地,咱们都成为靶心了。随我进入前方树林,敌兵弓箭不易发挥,若脱离不了,咱们就与敌兵在林中决一死战!”二名卫兵高声应了,齐齐策马跃进林中。
追兵阵中的主将久经战阵,猜到前面三骑主意,唿哨一声,分出六十多骑从前面包抄,带着八十多骑紧追尾随进入林中,于林中一片空旷之地,将三骑包围起来。
陈小浩躲避不及,藏身于一块巨石之后,屏息静气,静观其变。
长须将军勒马,手中陌刀一挺,指着追兵主将,喝道:“来者何人?尔等穷追不舍,可知本将军是谁?!”
追兵清一色握着马槊,类似丈八蛇矛,前端尖锐扁平,既可挑砍,也可直刺,阵中主将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黑面将军,沉声道:“谁不知道你是勇冠三军的李嗣业大将军,天下闻名!本将默默无名,就不必说出来了,以免玷污了李将军的耳朵。”
李嗣业喝道:“既知我是李嗣业,莫非吃了豹子胆,竟敢于途中截击本将军,你受了何人指使?”
黑面将军撇了撇嘴,呵呵一笑,道:“如果是行兵布阵,两军对垒,本将军岂敢与李将军对阵?莫说是我,天下间哪个敢不回避李将军锋芒?只是如今你落了单,仅二名护卫,纵然勇绝天下,在我一百多名久经战阵的精兵围攻之下,怕也是寡不敌众,插翅难飞了吧?!如果将军抛弃兵器,下马受绑,我可以保证你性命无虞。至于我受何人指使,随我前往便可得知。”
李嗣业怒极反笑,道:“想让嗣业投降?!你有这个资格么?我对圣上忠心耿耿,一心护主,你们都是朝廷军队,难道想谋反不成?”
黑面将军面上现出诡异的笑容,道:“天命有常,惟有德者居之。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看李将军也不必作无谓的抵抗了,还是放下兵器,乖乖投降吧。”
李嗣业双手举起陌刀,高声道:“嗣业征战沙场,九死一生,何曾怕过?你们这些乱臣逆子,胆敢谋反,且吃我一刀!郭举、雷正,随我杀出去!”双腿在马肚上一夹,纵马奔出,陌刀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向黑面将军劈去。
黑面将军举起马槊一格,“当”的一声巨响,只觉双腕剧震,马槊几欲脱手飞出,心中不禁骇然,不敢单独与李嗣业对阵,指挥一众追兵将李嗣业和两名护卫团团包围起来,各挥马槊,向三人刺去。
郭举、雷正追随李嗣业身边多年,骁勇善战,虽然被敌兵层层包围,但毫无惧色,大声呼喝,挥舞陌刀,护在李嗣业两侧。李嗣业一马当先,陌刀挥出之处,血肉飞溅。他所使的陌刀,重五十余斤,锋锐无比。他的膂力惊人,陌刀大开大合,所到之处,人马难挡,连续将二十多个敌兵斩于马下。
众追兵见李嗣业神勇无比,心中惊恐,但他们都是受雇于重金的死士,前面一批倒下,后面的随即如潮水般涌上,“嗬嗬”叫着,挺起马槊直刺,再战一刻多钟,又有十多个敌兵被李嗣业杀死杀伤。
乱战之下,在驿道追逐中被射伤右腿的雷正被一支马槊从后刺中肩膀,他大喝一声,陌刀向后旋劈,一刀削断偷袭敌兵的脖子,头颅飞向空中。前方一个敌兵见他胸膛露出破绽,挺槊直刺,从雷正的前胸插入,贯穿身体。雷正如雷鸣般一声大吼,叫道:“将军保重,雷正先走一步了!”挺身而进,陌刀直搠,一刀也贯穿了那个敌兵的身体,双方同时断气,跌落马下。敌兵见雷正神勇,都缓得了一缓。
雷正、郭举是李嗣业的近身护卫,随着他出生入死,李嗣业早已将他们视为亲兄弟般对待,目睹雷正惨死,心中伤痛莫名,挥舞陌刀,或刺、或挑、或劈,将数名敌兵杀死,郭举也是杀红了双眼,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挥舞陌刀,紧跟着李嗣业前冲后突。一百多名追兵被他们多番冲杀,死伤枕籍,损失近平,血水浸湿了林中落叶,一片血红。
对阵双方拼命厮杀,都没有发现躲在巨石之后的陈小浩。陈小浩自幼习武,饶是他技高胆大,但第一次看见如此惨烈的场面,也是暗暗心惊。
黑面将军见久战不下,己方已死伤五六十个士兵,仍不能活捉李嗣业,眉头一皱,喝道:“不论生死,同样重赏!”指挥二十多个士兵下马,挺槊专刺李嗣业和郭举座骑的马腿。另有十个士兵弯弓搭箭,瞅着空档施放冷箭,其余四五十个士兵从四个方向排成队列,并不与李嗣业二人正面砍杀。李嗣业冲锋,正面队列就后退,其他三个方向的队列从侧面挺槊直刺。李嗣业和郭举数次冲杀,都不能冲散敌兵队形,反被马下的敌兵刺伤马脚,十个敌兵伺机放箭,将二人的马匹射死,二人只能下马步战,更显劣势。
李嗣业见形势对己方越来越不利,一边打一边低声对郭举道:“咱们先向西南方佯攻,再退向东北方那块巨石,越过巨石,向山上退却。”郭举应了,高叫着伴随李嗣业向西南方狂冲。敌兵四个队列慌忙堵截,李嗣业趁四个队列尚未合围之机,突然反方向从两个队列的间隙冲去,抡起陌刀狂劈,瞬间斩杀了数名敌兵,率先冲出重围,向巨石奔去。郭举挥舞盾牌殿后。
黑面将军知晓他们的意图,立即带领一列骑兵纵马向前,十余支马槊向二人刺去。郭举挥刀横扫,混乱中,一槊将他的盾牌挑开,一槊刺中他的右臂,陌刀落地,另一槊刺入他的大腿,鲜血哗哗直流,将全身染红。又有一骑兵挺槊向他头部刺去,眼见就要当场毙命。李嗣业怒喝一声,犹如晴天霹雳,举起陌刀斜劈而下,这一劈有千钧之力,锐不可挡,竟然一刀将那个骑兵连人带马劈为两截。
众追兵见李嗣业全身溅血,怒目瞪眼,须发俱张,犹如天神一般,无不心胆俱裂,脑海中闪现“挡嗣业刀者,人马俱碎”军中名言,纷纷勒马后退,无一人再敢趋前。正可谓“一挥杀数人,前无坚对,如遇敌骑,人马俱碎,令敌气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