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峰一转,她继续又道:“公公在这辛者库自然好比金口玉言,谁生谁死也不过公公一句话的事儿。可公公也须知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倘若有得生机,谁会想不开了去寻死?公公只看到我们作反,怎么不先问问,我们又是因何作这个反?”
“因何啊?”徐才先是一怔,随后看着这个俏丽刚冷的丫头,也是认了出来。
此人原是那涉嫌贪污军响之罪而被先帝抄家灭族的傅尚书之女,傅家男丁单代相传,父子两代皆因这贪污罪而被问斩,所有女眷俱发配充往边关之地,仅有这唯一的女儿被充入宫廷为婢,去了名姓,被唤紫鸢。
怎奈她却一直居傲过人,自诩身家清白,父兄乃是被人污陷所害,常不服管束,直至近年才稍有收敛。
此刻听她如此一说,他忍不住再看了看那个刚来便敢如此放肆的苏若情,没想到她那看似任劳任怨的性子,竟会这般的难缠。
而他虽嘴上那样说,却是不敢真的将她怎么样。
是而此刻紫鸢一番话,他刚好顺水推舟,但听说辞。
紫鸢眉眼一竖,恨恨地看一眼吓得不敢乱动的季嬷嬷,冷哼道:“自是这个女人逼得我们这样做的。平日里她便对我百般刁难,今日更是要将我的十指扳断,舌根拨除。呵,公公你说,一个一辈子都将生不如死的人,还在乎将自己逼上绝路,来个痛快点死吗?何况,死前能带个垫背的,何乐而不为?”
“你这个贱丫头!”一边的花嬷嬷气得咬牙切齿,被徐公公眉眼一扫,不由缩了缩身子,不甘道:“公公,是她咬奴婢在先才……”
“好了,咱家都知道原由了。”徐才拂尘一扫,阻了那花嬷嬷的话,转而对着苏若情说道:“苏若情,咱家丑话说在前头,今日这人,你放,咱家便放你一条活路,只当今儿这事不曾发生,日后你当好好听从管教,不得再生事!你若不放,咱家也绝不姑息养奸,便是没了一个季嬷嬷,咱家也断不能败坏辛者库的风气,让人敢随意作出这等以下犯上之事来!咱家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这人,放是不放?”
话音一落,四周倒抽凉气之声此起彼伏,更有那季嬷嬷一下子吓得腿软无力,连着苏若情的胳膊一同带跪下去,若非有紫鸢在旁相助,只怕这个突发状况苏若情便已脱离了原先预料,反成了被擒之人。
默默强压心头片刻升起的剧跳,她一手刺制着正哭天抢地求徐公公不要不管她的乞求,一边抬眼对上徐才一脸凝厉的脸色,淡淡道:“公公到底是掌管了辛者库数十年的能人,遇事冷静、当机立断,若情很是佩服。今日若情以下犯上实属迫不得已,可却是清楚,此事已铸,再无法回头。所以,若情不求公公饶我一命,但求公公让我痛快一死,好过遭季嬷嬷的拔舌之刑,不知公公可否答应我这个请求?若公公肯答应,若情当场便放人,绝无二话!”
她的话,不仅让徐才面上一惊,便连紫鸢也是大惑不解。
却在看到苏若情一脸平静的神情后,她隐隐明白了她的用心,明为求死,实是赌生。
这话于徐才而言,无疑给足了他面子,让他也不须为了以后难以管束他人而恼羞成怒;便是有心放她们一条生路,旁人也只当是苏若情无心犯上而赢来的怜悯宽恕。
更何况以如今的情势,徐才也不是真敢当场处决了她,结果自是生机更大。
果然,徐才犹豫半晌,方点头应道:“好,咱家答应你!”
“公公一言九鼎,在场的众位有目共睹,若情谢公公了。季嬷嬷,得罪了。但愿以后,你再没有机会让人要挟到你!”紫鸢手心一紧,身旁的人儿便蓦地松了手,将手中的季嬷嬷推出些许,笑着淡淡而语。
四周的侍卫刷地将剑指向苏若情与紫鸢,那季嬷嬷根本顾不得形象,一得解脱便连滚带爬地钻出了侍卫圈外,由花、李二嬷嬷将其扶起,瞪着一双惊怒交加的红眼,又怕又恨地看着苏若情,直喊让侍卫动手杀了她们。
“闭嘴!咱家一直放任你管教宫人,你到好,给咱家捅了这个么乌龙事来!还嫌受到的教训不够吗?”徐才正在头疼要怎么处决那苏若情,听了季嬷嬷还如此没大脑的话,不由脸色一沉,当场喝斥。
季嬷嬷身子一抖,心有余悸地看一眼那苏若情,终是捂着脖子不敢再多说半句。
“公公,此女带坏辛者库风气,让她痛快一死真是便宜她了。不过既然公公答应了她,也算她的福气,公公今日处决了她,也算是警告这宫里的下人们,日后不管是谁,胆敢以下犯上作乱,结局都逃不过一死!呵,奴婢真是佩服公公,一直以来都将辛者库管理得妥妥当当,像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遭呢。”一片沉寂声中,慕容语嫣轻笑一声,开声煽风点起火来。
她已然看出了徐公公的犹豫,一如当初的季嬷嬷那样,若不尽早作下决断,只怕今日之事又生事端。
她可以容忍呆在辛者库的艰苦生活,却容不下那苏若情在自己眼皮底好好的多活一刻。
徐才眉头一拧,听着慕容语嫣这话,打心底的生出几分不快。
看着那依然平静地等着自己发话的女子,他根本不能像慕容语嫣说的那样不顾后果地处决了苏若情,即便不会像季嬷嬷那样没大脑地害自己差点丧命,他也可不能图了一时之快,将自己大半生用心拼来的地位给一手毁了。
沉吟半晌,他这才拂尘一挥,吩咐道:“来人,把季嬷嬷给咱家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