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奶奶,一言为定。”
“希望到时候你不会失言。”
“你真的太小看我老太婆了,绝不食言。”
一老一少,一男一女,击掌为誓。
自从那天开始,敖辰寰就再也没出现在薛家,也彻底消失在了尹婉的世界里。
整整三个月。
尹婉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飘飞的白雪,心中有说不出来的惆怅。
她不知道自己在忧伤什么。
安少弦不再了,某个男人又彻底消失在了她的世界中,她的日子过得前所未有的宁静,这样的宁静不正是以前自己一直想要拥有的生活么?
孩子已经九个月了,前两天,她去产检,医生给她提过预产期,就在下个星期左右,孩子就快出来了,这段时间,她都整天与宝宝说着话,宝宝飞快成长,她的肚子大得一眼望下去都不能看到地面了。
轻灵的雪花不断飘坠,整个世界白茫茫的一片,突然间,电话在静谧的空气里响起,玲声大而突兀。
“喂,你好。”
“你好,尹小姐,我们发现了你母亲的行踪,她在一家餐厅做洗碗的杂工。”
“什么地方?”即惊岂喜,失踪好几个月的母亲终于有了下落,她怎么能不高兴呢?
侦探社向她报一个地址,她拿了一件红色的昵子大衣就出了门。
迎面扑过来一阵清冷的寒风,让她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由于是深夜,大家早就上床休息了,她也不想去惊扰薛家人,再说,她又是去找寻养母,让他们知道总是不好的。
拦了一辆计程车,车子飞速驶向了那个侦探社向她报备的地址。
“谢谢,师傅。”付了车钱,她跨出车厢。
计程车在原地绕了一个圈儿绝尘而去。
寒风噬骨,她将大衣衣襟拉好,才能阻挡入浸身体的寒流。风儿呼呼刮着,她打了一个寒蝉,抬手叩响了一间餐厅的大门。
“有人吗?”
侦探社告诉她,这间店面就是母亲打工的地方,她怕不连夜赶来,她母亲又会跑了。
没有来开门,也不见里面有人应声儿,她不死心紧叩着卷帘门。
叩了好久,才有一记懒懒的声音飘出:“谁啊?”大冷的天,半夜三更的,谁啊?
“有一歹徒持刀追过来了,求你们救救我,快开门。”
声音可怜而无助,还有一丝的急迫,似乎后面真有一个持刀,满脸伤疤的歹徒在向她追过来,誓死要夺她性命一般。
果然,里面的动静快了,因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徒。
‘匡当’一声,玻琉门扉被人用力拉开。
“姑娘,快进来吧。”
女人是一副菩萨心肠,也许她也子女,所以,才会这样子去怜悯一个落难的女子。
“妈。”
女人正穿着衣衫,睡星惺忱,一声熟悉的叫嚷,让她心头划过一种不妙的感觉,是幻觉吗?
“妈。”
这声‘妈’清晰无比,倏地扬首,女人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雪白脸孔,站在雪地里的女子,身材高而瘦,婷婷玉立,片片雪花飞落在她肩头,柔美身影像一幅复古的画。
“我……不是你妈,你认错人了。”
女子伸手欲将房门关上,没想尹婉比她手脚更快,单手就撑在了玻璃门扉,阻此了她关房的动作。
“妈,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
“不是,你认错人了。”女人声音抖颤的厉害,她从怀里摸出一支烟,点燃,自个儿倚在墙面上吞云吐雾。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逃走,可是,你看清楚,我是尹婉,是你一手带大的女儿。”
“不……你不是我女儿,不是,真的不是。”
女人摇了摇头,吸烟的动作很猛,仅一会儿功夫,一根烟卷就燃烧烬尽。
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她板着脸孔冷冷地下着逐客令:“你真认错人了,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不,我不会走的,妈。”刚才她夹烟的手指,她看到了,曾经的纤纤玉指长满了冻疮,从事洗碗的工作,长期将肌肤浸冻在冰水里,肌肤几乎都快溃烂了,看着她清瘦的脸颊,深深陷下去的眼窝,颊边垂落的银白发丝,尹婉感觉有记闷锤,锤打在了胸口,椎痛在她胸腔慢慢聚散开来。
“妈,跟我离开这里。”
她拉住了母亲的手。
“滚开,小姐,你真认错人了。”
她只是一名洗碗工,而她却是高高在上,美丽逼人的薛家千金,两个世界的人。
“妈,你为什么这么恨我?”与她相处许多年,尹婉当然能深切地感受到她心里对自己的恨意,都说人眼睛是心的窗户,林佩姿在看到她之后,眸子里迸射出来那抹恨意没有逃过她的双眼。
“我为什么要恨你,你是我的谁。”
忽然,她的身子就颤抖了起来,抖得十分厉害,如秋风中飘零的一片落叶。
烦躁地爬了爬额角的发丝,眼神变得迷茫,打了一个哈欠,眸光凝扫向了她颈子上戴着的那串白金项链。
这种动作,这样近乎贪婪的目光,尹婉曾在安少弦身上看到过,心中‘咯噔’了一下。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觉得眼前一条胳膊闪过,颈子处好似被什么金属勒了一下,等她反应过来时,林佩姿已经抢了她身上的项链撞开她身子跑远了。
“妈。”
她顾不得给妈妈关店门,疯了似地追逐着雪地里跑远的身影!
可是林佩姿跑得好快,尹婉使劲了全身的力气都追不上她。
她已经跑离了喧嚣的尘世,跑在了冰天雪地里。
不知道自己追了有多远,尹婉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就靠着一株参天大树杆上,不断地喘着粗气,冰凉的雪水味儿刺激着她的肺,让她感觉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妈……”
尹婉真是欲哭无泪,她不想母亲过这种低贱的生活,就算她不是她亲生的母亲,没有给她生命,可是,她却给了无数的温情,在她的二十几年的生命里,她一直是她最亲最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