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锦年如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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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1章

“你在干什么?”他重复着问句,语气依旧清冷。

我感到自己的唇瓣在颤抖,抓紧刀柄,不自主地后退,冰凉的料理台边缘贴在腰间,我才发现是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可是,我必须死,这是赎罪啊。

牵动嘴角:“嗯,你怎么回来了?”

“没带手机,怕你会联系不上我。”

仿佛是再正常不过的对话,我继续笑:“嗯,那现在去买好吗?我好饿啊。”

没有回应,我偏头,笑意加深,放柔嗓音:“唔,现在你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帮我多买些吃的回来,好不好?”

没理会他的反应,我深吸一口气,看向前方:“江年川,认识你,真好。”

“为什么?”他的声音里有着暗藏的怒意和道不明的情绪。

我假装听不出来,开心地笑出声来:“因为,我……”

爱你啊。

爱你的明明关心却总是口是心非,爱你的明明担心却总是冷嘲热讽,爱你对我的了解,爱你对我的……爱。

我没办法说出口,一个即将以死谢罪的人是没有资格对任何人说爱的,因为,给不起这个甜蜜的承诺。

他突然走了过来,脚步声没有任何的掩饰。

心脏处有尖锐的疼痛传来,我的神识已经混乱起来,忍不住大叫起来:“你别过来!江年川!求你……”

他没说话,也没有停止前进的脚步,只是身上的怒气与巨大的悲伤气息愈发浓厚。

“江……”

我还没来得及发声,手腕一痛,他已经靠前来欲扯下我的刀,我心里一慌,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让我竟然可以挣开他的束缚,进而右手死死握住刀柄,不顾一切地向自己的脖子上划去,这个时候,我还会不自主地想,这样会不会死得更难看些啊?

“嘶……”清晰的,锐器割破肌肤的声音。

我的动作一滞,江年川压抑的闷哼声,就像有人拿住一个大铁锤敲上我一团糟的脑袋,脑海里闪过无边的红色。

是血,爸爸的,妈妈的,哥哥的,嫂嫂的,尚尚的,还有……江年川的!

我做了什么?

脑袋混乱称一团,我只是无声地蠕动着嘴唇,却始终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我极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可是除了弥漫的黑暗,什么也没有,慌乱、恐惧一同袭上来。

“嘭……”刀子掉落到地上,我想伸手抓住他,身体却已经被搂进他的怀里,紧接着,唇上一热,他狠狠地拥吻住我。

我的身体在颤抖,不断地颤抖,眼眶酸涩,瞳孔紧缩,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涩然的眼眶里滑落下来,我的声音已经夹着哽咽:“江……江年川……”

他没有停下动作,只是继续用力地在我的唇上辗转****,直到尝到那温热的液体。

“终于……”声音沙哑,他抱紧我,唇瓣在我的脸上流连,将我24年来唯一的眼泪一一吻去:“肯哭出来了吗?”

哭?

我竟是,在哭吗?

嗓音哽在喉间,我紧紧咬住下唇,不住地摇头,话不成句:“对……对不起……”

发抖的手伸向他,想知道他究竟是哪里被割伤了,却在半空中被他用力握住,引着勾搂在他的脖子上。

疯狂的吻继续,他霸道地不让我有时间难过,死死地封住我的唇。

脑袋晕沉得厉害,我的手无意识得下滑,却在触及那粘稠湿润的液体时,重重一颤,急忙撤开,又忍不住颤抖着小心地轻抚上去。

他真的受伤了!

真的被我割伤了!

那是血啊!

“江年川!”我极力挣开他的怀抱,却被他越搂越紧,他近乎慌乱地吻住我,丝毫不肯放开。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江年川!

眼泪流得更厉害了,我的声音在两人的唇齿间游荡:“求你……别这样……江年川……”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只感觉像是过了好几个世纪,手上的粘稠发出难闻的腥味,他的伤口却是根本没有任何想停下流血的趋势。

终于,他的力气越来越小,怀抱也随之一松,将头枕进我的肩窝,我趁机一挣,想要打电话叫医生。

身体再一次被搂紧,耳边传来他模糊的声音:“你竟敢这样做……阿锦,你怎么敢……”

我错了!我错了!江年川,我知道错了!

对不起!

你不要死!江年川,你不要死!

心里在疯狂地嘶吼,嗓子却紧紧的发不出声音,我只是不断摇头“笨蛋。”清冷的声音虽然虚弱,但听起来清醒多了,“我不会死的。”

多年前的一段谈话,那时,我正因为被一些人欺负而躲进树林里。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喜欢玩消失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我知道。”

“走吧,回去吃饭。”

“不要,他们说我是怪物。”

“那些人都是瞎了眼的,别理会就是了。”

“江年川,我没有眼泪。”

“那多好,省下多少纸巾,保护了一大片的树林。”

“可是我明明那么难过,这里,很疼的。”

“笨蛋阿锦,不是流泪才说明难过,也不是难过了就非得流泪。”

“你在念绕口令?”

“笨蛋。”

“江年川……”

“嗯?”

“我以为,不会有人找到我……”

“所以我是鬼?”

“江年川……以后也这样好不好?”

“什么?”

“无论我躲到哪里,你都要来找我,而且都要找到我……好不好?”

“真是笨蛋,就你那个笨脑袋还能躲到深山老林里去?”

“你这是在激励我去挑战?”

“笨蛋。”

“喂,今天已经让你骂很多句了!我的脾气也是会爆发的!”

“乖,这样多好,难过不适合你。”

“阿锦。”

“干吗啊?”

“不会有那一天的。”

“诶?”

“即使有,我也会第一时间找到你。”

“知道了。”

这是关于寻找的话题,几乎快被遗忘了,但我从未怀疑过,他会来找我,而且会找到我。

“伤口如果再深一点,这条胳膊就要废了!”

我安静地坐在一边,听着医生埋怨的声音,江年川并不应声,只偶尔轻哼两声缓解疼痛,又引来医生的责备声:“没见过你这样的,那么深的伤口,处理起来麻烦得很,居然还不肯打麻药,你们现在的小年轻啊……”

左手被这人紧紧地握在宽阔的手掌里,我的心里五味杂成,一个多小时前的那件事,好像离自己很远,现在想起,竟恍惚得可怕。

终于,伤口处理完了,我只感到包裹住我的手掌心已经汗湿一片。

是真的,很疼吧。

“两个星期内别碰水,明天来医院换纱布。”

医生临走前又忍不住嘱咐:“小两口吵架归吵架,别动刀子啊,这万一没看好位置……”

“您可以走了。”江年川终于开口冷冷地说了一句。

我愣在一边,蚀骨的疼痛蔓延上来。

万一刀不是割在手臂上,而是……

“知道错了?”他问我,声音虚弱,但却少了份怒气。

“江年川,我……”

“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他语气开始泛柔。

“嗯,觉得自己……很该死。”

“阿锦。”他牵住我,将我带到床边坐下,“有些事情,不是认定了,就是结果了。我们需要看见的东西远比想象的要多得多,因为这个世界从来就是变化着的,这一刻认定它是对的,下一刻就是谬不可及。”

“所以。”我将头太高,努力想要呼吸到不压抑的空气,“我不是什么杀人犯的女儿,也没有害死那些对我那么好的人?”

肩膀被大力握住,我一个不稳,栽进他的怀抱,头顶传来他难得的孩子气的回答:“有什么不可以的,不承认就什么也没发生过。”

有些哭笑不得地挣开,我认真得看向前方:“江年川,我没办法忘记,没办法忘记很多事情。”

叹息声若有似无,额头微微一凉,是他的轻吻。

“那就好好记着,记着他们曾经那么爱过你,阿锦,你一直都还是你,不管有没有这段记忆,你还是那个……好姑娘”他将后面的话含在嘴里,我听得并不真切,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并没有嫌弃我,没有嫌弃我复杂的身世,我怪异的个性,我破败的身体,我难堪的罪责。

终于明白,原来,我一直都是那么在意他的一个嫌弃。就像躲在树林里的那个时候,其实没有多难过,但就是害怕在那些嫌弃的眼神中看见他的目光吧。

还好,他不会嫌弃,也终究,找到了我。

“江年川。”我扬起大大的笑容,“我们,去瑞士吧。”

离开这座城市,去瑞士吧。

那里一定会没有太多的悲伤和难过了,因为,还好,有你在我身边。

江年川。

瑞士的冬天,跟沿海城市G市比起来,冷得太多了,虽然现在国内也已经快12月底了,但至少还没有降过大雪,不像这里,来的那天,就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天气,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走出机场时迎面飘洒在脸上的冰凉片状物体,很明显,不能解释成不明飞行物。

现在我们在的地方是一个叫Goldau的小城镇,居住房子并不算太大,但我知道,江年川是担心太大我会转晕了,毕竟眼睛看不见并不是什么可以允许轻松游走的事情。

但住了几天后,我才发现这个房子的地板上甚至楼梯上都铺了柔软的毯子,每件家具或用品的尖锐边角也被触感细软的布条包裹好,而彼时,我正因为一时没有抓稳扶手,沿着楼梯直接摔了下去,似乎连续滑了三四个台阶,才感觉身上并没有太大的疼痛。

用手往身旁一探,指尖触到一片温暖的毛绒,微微一怔。

“阿锦!”

身体被快速地扶起,有人正急切地握住我的肩膀,清冷的声线尤带隐隐的担忧:“有没有哪里摔到?”

回神,我看着前面,眉梢一扬:“江年川,这些地毯啊什么的,你花了多少钱?”

他将我往怀里一带,恢复一贯的淡然:“不清楚,听说比这幢房子还贵些。”

我暗自咂舌,昨晚和老千语音的时候,她还满是艳羡地惊呼,这种设备装潢一流的一整套的房子在瑞士至少要7、8百万的瑞士法郎,折合一下就是人民币4、5千万!真的是……

“资本家,纪轩就没有那么奢侈。”

“你很想他?”

“嗯,有点诶。”

话音没落,就感到身体被人往上轻轻一提,转瞬便被悬空了,黑暗在眼前晃动,我有些惊慌地叫了起来:“江年川!你、你在干嘛?”

他没说话,只是快步往一个方向走去,感觉身体一摇一晃的,可以确定是在上楼,看样子是要回房间。

我挫败地一耷肩膀,那我摸索半天下楼来干嘛啊?

“干嘛不说话啊?”确保完人身安全,我偏头向某个一直不断发出沉闷气息的男人询问。

“下午不许出房间,我会联系Reternal博士来给你做复诊。”

脚步停下,他没有让我下地,而是冷声吩咐。

一股莫名的怒气涌了上来,我下意识地一挣扎,江年川没想到我会那么激烈的动弹,一时没抓紧,我便重重地摔了下去。

落在地毯上,并没有多大的声响和疼痛,但那个闷声混着心中的不舒服一齐袭来,我几乎是发狠地拍开迅速扶过来的大手,一手撑地,踉跄着站起来,看着一个方向,冷笑道:“谁都没资格约束我的自由!江年川,包括你!”

我承认,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可是我真的很难过,这样子和一个废人有什么区别?

他不再说话,空气里的熟悉清冷气息让我知道,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在沉默。

这是这么多年来,我们之间出现的为数并不多的一段对话空白。

压抑到让人窒息。

许久,我咬住下唇,慢慢转身想回房间去。

“阿锦。”疲惫的,沉重的语气,“知道我有多想禁锢你吗?”

心头微震,我提起的脚步无声地落回原处。

“就呆在我一个人的身边,哪儿都不会去。”有轻轻的笑意,“或者嫁给我,让一切觊觎你的男人都没法以任何借口接近你。”

“我们会很相爱,我们……会很幸福,每天,我去工作,或者让你陪着工作,我们可以一起做菜烧饭,累了就去任何你喜欢的地方旅游,然后生一两个孩子,最好是一男一女,可以互相照顾……”

“这些,在过去的五年里,不对。”他笑出声来,“是从我爱上你的那刻起,就幻想过无数次的生活。”

“我的后悔……你无法体会,如果可以,我一定在分手的第二天就回去找你。”

“但似乎,你总让我无力。”

“阿锦,我真的……很害怕。”

“你从未说过一声,我爱你,从来就没有。”

然后,他像是很挫败,声音微苦:“遇上你,真是一个美好的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