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日军一个接一个地攻占威海南帮炮台,在“定远”舰上指挥北洋舰队阻击日军的丁汝昌坐不住了。
事实上,日军发动进攻之前,丁汝昌便已料到南帮炮台可能会失守,但由于戴宗骞的固执,守台的士兵们都没有做好万一炮台失守的心理准备,也没有考虑到炮台失守后要完成破坏巨炮的任务。不过话说回来,即使那些守卫炮台的士兵意识到遗留的大炮可能会被日军利用,也不一定破坏得了。因为这些大口径的克虏伯大炮极为坚固而沉重,并不是一般的炸药所能炸毁的;再说了,即使加以破坏,也只能拆卸破坏大炮上的一些零件,而从日军很快修复龙庙嘴炮台的情况来看,日本工兵显然对此早有准备,他们已经备齐了修复各种型号克虏伯大炮的所需工具和零件。
日军相继攻占龙庙嘴炮台和鹿角嘴炮台后,丁汝昌意识到对北洋舰队威胁最大的皂埠嘴炮台也会即将失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一想到皂埠嘴炮台上的那几门巨炮,特别是那两门280毫米口径的克虏伯巨炮,丁汝昌心里立刻觉得不寒而栗。
毫不夸张地说,皂埠嘴炮台上的5门巨炮,两门280毫米口径的克虏伯炮和3门240毫米口径的克虏伯炮都足以打到刘公岛、日岛和停泊在刘公岛铁码头边的北洋舰队各舰艇。一旦这些大炮被日军控制并调转炮口对准北洋舰队的话,那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丁汝昌和刘步蟾经过紧急商议,决定立刻组织一支敢死队,由鱼雷艇护送前往皂埠嘴炮台,并务必赶在日军占领炮台前将炮台彻底摧毁!时间就是生命,丁汝昌随后便命人迅速前往刘公岛找到护军统领张文宣,让他带上20名枪法好、胆子大的兵勇速速赶到“定远”
舰;然后,丁汝昌又派人去鱼雷艇队将管带王平找来,准备派人亲自送敢死队前往实施爆破。
等到召集的人都到齐后,丁汝昌把刘步蟾、张文宣和王平叫进指挥舱开会商讨对策。过了一会儿,丁汝昌命护军前营帮带洪占魁及他手下的20名身强力壮的士兵进指挥舱议事。指挥舱平时是军官们用餐和休息的地方,空间不大,这些人进去后,紧张的气氛更是让他们只能贴得紧紧地站着。
此时此刻,指挥舱里的几个长官,丁汝昌、张文宣和刘步蟾,他们的脸色都十分凝重而严峻。屋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这时,丁汝昌站了起来,他眼光犀利地对着每一个敢死队员扫视着,似乎要把他们中间的懦夫扫除出去……好在这些人的胆气都很壮。
随后,丁汝昌开口了:“各位弟兄,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日军已经攻占了南帮大多数的炮台,现在我们只剩下皂埠嘴这座最大的炮台。”说到这里,丁汝昌顿了顿,接着道:“南帮炮台上的弟兄们打得很艰苦,但我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就是皂埠嘴炮台可能会很快失守。
弟兄们!这个炮台上的大炮对我们的舰队威胁太大了,我们必须要赶在日本人用它们轰击我们之前,将它们炸毁!大伙想一想,如果我们北洋舰队的战舰最后是被咱们自己炮台的大炮摧毁,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各位壮士,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张文宣也站了起来,喝问道:“你们可有这个胆量?”
二十几个人异口同声地道:“有!”
丁汝昌说:“那好,我们现在立刻安排各自的任务!立即出发!”
说完,丁汝昌指着鱼雷艇管带王平说:“王管带用‘左一’鱼雷艇将你们送到南帮炮台处靠岸,并负责将你们接回。”接着,张文宣指着帮带洪占魁说:“你负责将他们带到皂埠嘴炮台下,攀上崖顶,摧毁炮台,务必完成任务!”
丁汝昌见任务分配完毕,便问道:“大家都明白了吗?”
敢死队员都大声答道:“明白!”
丁汝昌向大伙一拱手:“那好,大家先各自去准备,随后马上登船!”
准备妥当后,这个临时组成的敢死队便迅速登上了王平管带的“左一”鱼雷艇。“左一”鱼雷艇是1887年英国亚罗公司造成的,总共花了186000两银子,当时由“致远”和“靖远”两舰拖带回国。在北洋舰队的鱼雷艇里,“左一”算是大个子,长有近40米,宽也有4米左右,可出远海作战。鱼雷艇的速度一般比普通的战舰要快得多,比如这艘“左一”鱼雷艇,其航速就高达23.8节,远高于北洋舰队的其他军舰。
但是,鱼雷艇的弱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它们的防护能力都非常差;另外,鱼雷艇虽然身轻似燕,但因为船上装煤不多,续航能力有限,因而跑不了多远便需要大型舰艇加以补给。就当时的战术而言,鱼雷艇一般都是用于短程的突击,鱼雷是它的致命武器,主要是在海战中起“奇兵”的作用。
“左一”鱼雷艇的管带是王平,船上还有20多名水兵分别掌管驾轮、鱼雷发射、枪炮等职。管带王平是天津人,是20年前的留美幼童之一,当时被派到美国学习并说得一口好英文,但后来因为朝廷政策变化,他和其他的人还没有完成学业便都被送回国内(同行的詹天佑、唐绍仪等人也是如此)。
这些半拉子海归回国后,李鸿章觉得这批人大都是可造之才,浪费了实在可惜,后来正好赶上天津鱼雷学堂招生,便招了几个进去学习,王平是一个,“福龙”号鱼雷艇管带蔡廷干也是其中之一。就当时而言,鱼雷艇队和北洋舰队的关系并不算太紧密,因为他们经常在旅顺训练,但如今旅顺已经被日本攻陷,鱼雷艇队也就随着北洋舰队到了威海。
敢死队员都上了鱼雷艇后,王平立刻下令开船,鱼雷艇霎时发动,在海面上劈波斩浪,像利箭一样驶向南帮的皂埠嘴炮台。上岸前,王平和敢死队员们一一握手,连称各位“壮士”。洪帮带不高兴了,说:“王管带,你这什么意思呢,难道觉得我们是有去无回吗?”
王平连说不敢,他竖起大拇指道:“我记得我们在鱼雷学堂学习的时候,学到的第一句话便是:‘鱼雷艇上的兵,必须是不怕死的勇士!’但是,和你们的这次任务相比,我们实在算不了什么。这次的任务很危险,我也不能帮你们什么,只能在岸边等你们顺利完成任务,平安归来!”
正说着,鱼雷艇已经驶近岸边,敢死队随即离船登岸。王平见有5个士兵既拿着步枪,又背着炸药,便喊住洪帮带,说:“你们的任务可能比想象中的还要难,我给你们加两个鱼雷艇上的枪炮手,他们都是炸弹方面的能手,胆气很壮,你就尽管放心使用吧!”说完,王平握了握洪帮带的手,说:“大伙走好,尽力而为!实在不行也不要白白送命,我会在这里等你们的!”
在洪帮带的率领下,敢死队悄悄地往皂埠嘴炮台进发了。从海岸这边爬上皂埠嘴炮台,虽然很隐蔽,但难度非常大,有的地方需要两三个人帮忙才能爬上去。在他们攀爬的过程中,只听到上面炮台的枪炮声还很激烈,估计守卫炮台的士兵们还是奋力杀敌。
就在炮台的斜对面,敢死队员们还可以看到远处的日本联合舰队,这些日本战舰虽然像是海面上的小黑点一样,但也在不断向炮台发炮,只可惜距离太远,炮弹大都落在了海里,只激起了冲天的海浪。从上面传来的声音判断,日军似乎在炮台的另一边,也就是在他们的反面不断发起冲锋。敢死队的当务之急是,得赶在日本兵冲到炮台之前赶到那里,及时在炮台下安放地雷、炸药和引线,尽早消除这个威胁。
等他们爬到炮台底下的时候,上面的喊杀声已经弱了许多,守台的士兵似乎已经所剩无几,炮台很可能即将失陷。敢死队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将这个炮台摧毁,绝不能让日本人利用!
当守卫炮台的战斗还在进行之中时,敢死队已经在很短的时间内将地雷、炸药和引线全部埋设完毕,随后他们带着引线往下撤离一定距离,躲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岩石后,洪帮带说:“弟兄们,炸药是埋好了,但还不知道能不能炸成功。这样吧,这里也藏不下这么多人,你们赶紧先往下撤,在后面待命。万一不行的话,你们立刻上来再炸一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炮台上很快便传来了日本兵的欢呼声,声音极其刺耳难听。看来,炮台已经完全失陷了。而在这边,敢死队员们屏住呼吸,缓缓地将引线点燃,静静地等待着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那些日本鬼子哪里知道炮台下面已经埋设了大量的地雷和炸药,他们冲上炮台后,还在那里蹦啊跳啊,一边还拿着一面日本旗要插上炮台。正当他们欢呼雀跃的时候,只听“轰”的一声,有如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整个炮台立马被掀掉了半边,炮台上的那些日本兵也被炸到了半空,和石块、泥土、大炮的零件一起掉入海中,或者硬生生地砸在岩石上!
从远处看,爆炸场面更加恐怖,那才真叫做“乱石穿空,惊涛拍浪,卷起千堆雪”!
炮台摧毁了!大炮和基座也被炸毁了!日本兵也炸死了不少!不管怎么说,这次敢死队的运气真不错,一次性成功!
令人难以想象的是,这次炸药的威力太大了,大块大块的岩石被炸得纷纷向海边砸去,激起了几丈高的浪花!还有一些乱石,眼瞅着就要砸着岸边的“左一”鱼雷艇了,说时迟那时快,鱼雷艇突然启动,高速撤离海岸了!
正当敢死队员们感到一丝失落的时候,不到一会儿的工夫,“左一”
鱼雷艇又开回来了!原来,刚才它只是要躲避一下山上的飞石,那些鱼雷艇的士兵们坚信敢死队员们一定平安无事,所以又重新回来等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