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B呢,你绝对是爱情至上的拥护者,但你的婚姻观却很危险,因为当彼此爱情冷却后,你无法理智面对实际的生活,所以会不断寻找心灵上的慰藉,这也是造成你婚姻失败的隐忧。”
“哇,柏拉图式的出轨。”田馨忧心忡忡,“女人,精神出轨比身体出轨更可怕。”
“是啊是啊,可是我又没选B。”何洛想了想,“D吧。”
“你惧怕婚姻,并不是你厌恶束缚,而是你无法信任婚姻关系真有若干保障。你充满了不安的情绪,害怕受伤,你的婚姻观倾向偏激,人格上有部分缺陷并未填满。”李云微把报纸一丢,“胡说,怎么看都不像你啊。你有不安情绪?我看你就差把‘幸福’两个字刻到脑门儿上了。”
何洛苦笑。看来,如果谁把两地相思当作浪漫,就是人格有部分缺陷。怎样的爱情最浪漫?赵咏华唱得好: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她一下午都很迷糊。大扫除后众人嚷着去打球,她只是摆摆手,趴在桌子上懒懒地看窗外的蓝天、白云。如果可以,真想什么都不去思考。
章远问李云微:“何洛怎么了?不舒服吗?”
“你为什么不自己问?”李云微奇道。
“她总不会是吃多了,胃疼吧?”章远敲了敲桌子,“你去看看,那不是你好姐妹吗?。”
“你居然命令我?那不是你女朋友吗?”李云微嘿嘿地笑。
“我怕她不是胃疼!”章远不知如何开口,“有些事情,你知道的,男生不能去问,对吧?”
李云微笑着走到何洛身边,蹲下来拍了拍她,把两个人的对话重复了一遍,又说:“看他多关心你!回头,看,我同桌害羞了。”
赵承杰和高放过来拽着章远,“打球去打球去,五班那几个小子不服,要和咱们挑一场!”
“谁不服?”
“大壮!总想和你单挑的那个。”
“噢,打球特别野蛮,还总勾手的那个吧?”章远站起来,比划着勾手的姿势,“去就去,谁怕谁!”他脱下衬衫,在白T-shirt外套上球服,又从书桌里掏出黑色的耐克护腕来。
何洛枕着交叠的胳膊,侧头望着他,挺拔的男孩子,永远朝气蓬勃,活力四射,但比起高一的时候棱角更分明、肩膀似乎也宽了一些。一刻也不想离开,每一天都希望在他身边,一起长大,一起变老。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不想错过。
“你没事儿吧?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家?”出教室前,章远走过来探寻地问。
“很好,就是有点儿困。”她倦倦地笑,“我等你好了。”
“那你别出去了,太阳挺毒的,在这儿眯一会儿吧。”章远托起篮球,食指转着,“看,厉害吧!”
“是是,你是高手。”何洛吐吐舌头。
风吹进教室,书本哗啦啦地响,谁的演算纸飞起来,飘了一地。纷繁的白色纸片后,章远的背影只窄窄一线,身形隐在光晕中。那时的少年都有种莫名的勇敢,从不怕时空的分离会疏远感情,他们还都可以坚定地唱着:“心若知道灵犀的方向,不怕相爱的人分两端。”
十七岁的何洛,只怕不能每天见到他,如此而已。
“我不想申请威尔斯利。”她果断地说。
“为什么?”何爸问,“还是担心在国外不适应?”
“不想去就是不想去,我舍不得国内的朋友们。”
“朋友可以再交的。”何妈插话。
“可你们不都说,现在的友谊最纯洁吗?我不想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还有巨大的文化差异,怎么交新朋友?”
“这是你的真心话?”何爸表情严肃,“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没没有啊。”她有些结巴,毕竟是不会说谎的孩子。
“你一向都喜欢四处走走看看的,你不是还羡慕舅舅是外交官?”何妈说,“你不能总为了别人牺牲你自己的理想呀。”
何洛心虚又疑惑,握紧拳头,强作平静,“我为别人牺牲什么理想了?”
“你当时不是坚决不去文科班吗?”何妈嘴快,看到丈夫拼命使眼色时,一句话已经不受控制吐了出来。
你们怎么知道?你们怎么会知道!这件心事何洛从不曾对任何人提起,包括田馨、白莲、李云微,甚至章远。她的头嗡的一声大了半圈,从母亲笃定的质疑中窥见端倪。“谁说我是为别人才不去文科班的?谁说的?”
“我们也只是猜测,你的决定变化得太快。”何爸解释。
“为了确认你们的猜测,所以你们看了我的日记,对不对?”
沉默,他们居然没有否认!
何洛只想哭。她一向在好友面前自豪地标榜父母有多开明民主,但他们居然这样侵犯自己的隐私权。
“所以你们希望我去美国,就是不想我们在一起,是吗?”
“我们也是为你好,不希望你委屈自己。”何妈握住女儿的手。
呵,他们这样义正词严,脸色坦然,丝毫不想为偷窥行为作任何道歉。何洛猛地抽开手,“难道你们偷看了我的日记,我就不委屈吗?”
何爸说:“这不是重点。关键问题是,你不能为了一个男生,耽误了一辈子的选择。”
侵犯我的隐私,就这样被轻描淡写?你们又怎么知道,这个男生不是我一辈子的选择呢?何洛又气愤又羞涩,这句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何妈以为女儿在沉思,又絮絮地开导,“你们这个年龄就是比较浪漫,可能因为某个男孩子长得好些,打了一场球,唱了一首歌,就对他印象非常不错,根本就不考虑以后的事情。都是些孩子,谁了解谁啊,有几个最后能在一起的?还是坚持自己的选择最重要。你就说当初我在工厂的时候”。
何洛知道母亲又要不厌其烦地忆苦思甜了,就强硬地打断道:“当初有很多追求者,但看起来都是没有发展前景的,对吧?所以你等来等去,最后别人介绍了我爸。你到底喜欢他这个人,还是喜欢他那张大学文凭?”
这一瞬,一家三口脸上都尴尬起来。
何妈甩手走开,“我是说不服你了。”
何爸说:“快,向你妈妈道歉。”
“我有什么错?”何洛脖子一梗,微扬着头,眼泪才没有流下来。
本想甜言蜜语一番,抱着爹妈的脖子撒撒娇,趁他们心软的时候咬咬耳朵,没想到却牵扯出日记的话题,还坐实了早恋的罪名。何洛无比沮丧。
“这下完了,恐怕爸妈要动用武力镇压,拿枪顶着我上飞机去了。”她想。
“我要去美国了。”何洛对章远说。
“好啊!路过芝加哥吗?记得带乔丹的纪念品给我。”他笑,“这个暑假?和你舅舅一起?”
居然还有心情说笑,你。
“不,明年。”何洛低头,“去读大学。”
“哦。”
“威尔斯利学院,就是冰心和宋美龄的母校。”何洛简单说了一下情况,跳过父母偷窥日记,知晓两人恋情的细节。家丑不可外扬。
章远还笑:“你爸爸不是打算把你培养成国母吧?那我的压力也太大了。”
何洛白他一眼,心想,我爸妈根本就不想咱们在一起。
“四年,如果我去的话,至少要在美国呆四年。”她说,“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章远专注地盯着她的双眼,“要不,我们私奔吧!”
“别开玩笑了!我认真的!”何洛气得去掐他。
“那,你自己怎么想?”章远收起笑容,“你自己的事情,要由你自己决定。”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走?然后什么轻音重音的小姑娘都围上来?”继续掐他的胳膊。
“咝你还真使劲儿。”章远倒抽一口凉气,“我也很矛盾啊,你明白吧?老实说,如果没有我,你会不会去?”
何洛想了想,诚实地点点头。
“会很开心地去?非常盼望着去?”
又点点头。
“这根本就是你的梦想吧。”章远说。
“不,因为太美好了,我想都没敢想过。”何洛说,“我以为只有达官贵人家的小姐才能去的。”
“那,如果我强留你,是不是太自私了?”
不要这样看着我!不要在这个时候扮君子,好不好?
何洛躲避着那双专注的眼睛。你开口说留下来啊,只要你挽留我,我就不会走。她满心急躁,绕口令似地想。难道还要我求你求我留下来?越想越有些气不顺。“那我就去好了,没准能成为冰心第二。”
章远说:“你要是想当冰心第二,当初就应该留在文科班啊。”
又勾起了何洛关于日记的伤心回忆,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听来却像是冷嘲热讽。
“这根本是两个概念!”她愤愤地说,“出国就出国,然后在那边入籍,把我爸妈接过去。”
“那很好啊,这是很多人实现不了的梦想呢。”他依旧只是微笑。
(测验的C选项对应分析为:基本上你还愿意过婚姻生活,虽然你并不觉得单身有什么坏处。在爱情和面包中,你会忍痛选择爱情。看来你对婚姻仍有若干期待和憧憬,或者你现在正徘徊在爱与不爱之中。)
四、爱你让我勇敢
像小提琴配上美妙的弦和你在一起日子这么甜
现在就是永远我不在乎世界变不变
不会有两颗心比我们和谐能侃侃而谈能彼此温暖
一天不见面就开始想念
爱你让我勇敢什么事都不难眼角的泪水总能被你的笑容擦干
从此一个人都不会觉得自己孤单
屋漏偏逢连夜雨。
已经和父母陷入冷战状态,现在连章远也有意避开自己,连续两天都没有看到他的正脸了,何洛只觉得自己腹背受敌。
数学的阶段性测验,何洛考得奇差无比。连班主任林淑珍都大跌眼镜,叫她去办公室,问:“你居然有两道大题空着,怎么回事?前段时间数学老师还夸你成绩节节高呢。”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何洛喃喃地辩解着,“我这就去找数学老师答疑。”
“喂,别跑别跑。”小林老师拦住她,“你是不是有别的事情,影响心情了?”
何洛扁了扁嘴。
“别看我每天坐在这儿,你们说什么我都知道。”小林老师得意洋洋,“一群半大孩子,无非是今天他和她在一起了,明天他和她要好了。我也是从那个年龄过来的。”
“您觉得我们错了?”何洛说,心中不服气,你家老公不也是高中同学?真是成王败寇。
“这件事本身没有错,但影响到学习,就是错。”小林老师说,“你们都是好孩子,别把事情弄复杂了,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什么非要考得一塌糊涂,让别的老师和家长揪住话把儿呢?我要再不找你们谈谈,不就成包庇了吗?”
小林老师无疑是对的。考卷要找家长签字,何洛还没有胆量随便在街上拉一个大叔冒充父亲签名。何爸看到全国山河一片红,眉毛拧在一起。他只是叹气,刚想说什么,被何洛拦住了,“爸你别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他定然是语重心长地提出,你已经为感情影响学习了,一定要去威尔斯利。
何洛回到自己的房间,砰地甩上门,抓起书桌上一摞新发的数学综合练习册,什么海淀的、黄冈的、东北三校的,恨不得三下五除二撕个粉碎,心中暗暗念叨着:好啊,好啊,你们既然想让我去美国,那么高考也不用参加了,我就放开了玩一年,考一堆零蛋,看威尔斯利还要不要我!
可是扭着崭新的习题集,她却下不了手。这就放弃了?将未来统统放弃了?就这样在父母老师面前抬不起头,就这样任由他们反对,和章远一天天疏远下去?
李云微说:“何洛你最近很闷啊,也不和我们玩,也不和我同桌说话,每天就和数学习题没完没了不见不散的。”
田馨说:“唉,小两口闹别扭,床头吵架床尾和,干吗每天都当对方是透明的?”说完赶紧跳开,怕何洛冲过来挤她的脸,好端端一个女孩儿变成猪嘴,多影响形象。
但何洛只挑眉瞪她一眼,说:“我要去图书馆了。”
“喂,章远他们可是在操场上打比赛呢,你不去加油吗?”田馨大喊。
“没用的。”白莲无奈地摇头,“她昨天倒是和我说了半个小时的话。”
“说什么?”
“双曲线、抛物线、坐标变换、极坐标”。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何洛的脚步稍稍迟疑。不能看,要忍住!她抱紧课本和习题册,给自己鼓气:今天不看球,是为了以后有更多的机会看球!
但还是没有控制住,在进入图书馆前,回头搜寻着他的身影。在操场上找到章远并不困难,即使远远地,看不清他五官的轮廓,但是他举手投足间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深深镌刻在何洛脑海中。她的眼睛就是雷达,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锁定目标。
深深地、贪婪地凝望。
一套规定时间为120分钟的卷子,何洛做了将近三个小时,还有20分左右的题目没有搞定。其间她一动未动,收拾书包的时候才觉得脚都有些发麻。
七点钟,还有最后一丝天光,操场上影影绰绰的还有投篮的身影,只瞥一眼,何洛也知道是谁。
“过来投个篮吧?”章远招呼她。
“已经这么黑了,看不到。”
“来,动一动,你这两天都坐着发呆,我看你要生锈了。”
“我才没发呆,我在做题!”何洛拾起球,猛地一掷,球砰的一声弹在篮板上。
“明明在发呆,也不说话。”
“是你不和我说话的!”何洛愤愤的,“好啦,那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章远问:“你有没有看《太空大灌篮》?里面说,一边罚篮,一边许愿,就会梦想成真。”他说着,站在罚篮线上,连着投了三个空心。
何洛拿过球拍了拍,三投三不中,“浪费我宝贵的时间,我走了。”
“你知道为什么你没有进吗?”章远将球挟在身侧,“出手太硬,没有弧度。女孩子的力量本来就小,出手要软一些,角度要高,瞄准篮筐的后沿。要看得远一点儿。”
“我近视,看不远。”何洛说,“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我刚才许的什么愿?”章远笑笑。
何洛摇头,想,是不是希望我不去威尔斯利?
“我想,以后和你一起去看乔丹大叔打NBA,现场的。大不了你先去美国,我大学毕业再申请,不就四年吗?中间你总会回来的吧?”章远说,“你相不相信我,相不相信自己?”
何洛点点头,又摇摇头。她认为自己的感情固若金汤,但为什么一定要分离?一定要体会思念的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