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的伴郎被查出患了肾结石,治病去了。嗨,我也没办法,我其实一点都不希望他是伴郎,可我跟李震当初是他介绍的,他跟李震是好朋友,而且,李震身边除了原来的伴郎外,就他一个没结婚,所以想来想去只好让他当伴郎了。我根本不想看到他,自从他跟江璇分手后,我就再不想见他了,虽然江璇也不好,后来堕落得要命,但他也太无情了,怎么能说抛弃就抛弃呢?!更可气的是,他今天还带了他的女朋友来,好像完全已经不记得我是江璇的好朋友了,脸皮真厚!我讨厌他!你快点回来,我不想再跟他寒暄了!讨厌!”赵依依气冲冲地说。
精神病院的李院长是个说话简洁,办事颇有效率的人,这让岳程感到欣慰。他们只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谈完了需要谈的所有内容。查完档案后,院长告诉岳程,1999年,这家精神病院只收治过一位四十岁以下的女病人。她叫童雨,入院时刚满十八岁,她父亲告诉院方,她是被人强奸才导致精神失常的。童雨在精神病院住了两年,2001年8月出院。从此以后,院方就再也没她的消息了。她的主治医生曾给她家里打过电话,想了解她的恢复情况,但没能联系上她父亲,后来才知道,刚出院不久她就搬了家。
院长对这位女病人有些印象,他记得她很喜欢笑,有事没事总在笑。每次看见院长,她都会把自己当成一个新闻记者,拿着一个笔记本,跟在他屁股后面,连珠炮似地问他,“可以耽误你几分钟吗?院长,你对巴以战争怎么看?美国下任总统你觉得会是谁?你喜欢黛安娜王妃吗?这届奥运会你说中国人能拿几块金牌?”院长认为她曾经想成为一个新闻记者,至于她有没有堕过胎,不得而知,至少在入院后,没有发生类似的事,而在这之前有没有过,她的父亲也没提起。
“她出院时,是不是已经康复了?”岳程问。
“精神上的疾病要根治是很难的,她出院时只是略有好转。”院长说。
“那为什么出院?”
“是她自己要求出院的,她认为自己已经好了。再说她家的经济条件不是很好,支付住院费和医药费对他们来说是个沉重的负担。我们曾经劝过她父亲,但费用也的确是个很实际的问题,我们又不便为他减免费用,一旦开了这个先例,别的病人就会有意见。”院长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这里有童雨的照片吗?”
院长摇了摇头。
“她来的时候,我们曾经给她拍过一些照片,准备作为档案留底的,但她出院后不久,我们发现她的照片不见了。”院长虽然满脸困惑,但似乎对探寻这件事的谜底也没多大兴趣,他解释道,“我们后来认为,可能是被办公室的后勤人员在整理的时候弄丢了。”
“这里常会出现丢照片的事吗?”岳程问。
“当然不是,但如果不这么解释,又该怎么解释?”
院长向岳程提供了童雨入院时登记的家庭住址和其监护人的联系方式,还把主治大夫的电话告诉了他。岳程决定接下去跟童雨的主治大夫好好聊一聊。他不知道这对破案有没有帮助,也不知道这个女精神病人跟“一号歹徒”是否有关系,但他觉得应该试试,破案本来就是一个大海捞针的漫长过程。
离开的时候,他问院长:“她住在这里的时候,有没有除了她父亲以外的人来看过她?”
院长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他起身离开办公室,几分钟后,他从别的房间拿来三本访客登记簿。
“你自己查吧,凡是来过这里的人,都得作登记。”院长说完,便自顾自出门倒水去了。
岳程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翻阅访客登记簿。很快,当他翻到2001年3月的时候,一个名字跃入他的眼帘。接着,4月,同一个名字再次进入他的视线。在2001年的3月9日和4月18日两个日期的后面,分别登记着同一个人的姓名,笔迹相似,这名字岳程并不陌生--“陆劲”!
陆劲居然来看过童雨?他为什么一开始不说?他跟这女病人是什么关系?如果他知道自己会被查出来,为什么还引他到这里来?陆劲到底在捣什么鬼?一连串的问题涌向他的大脑,他忽然想到陆劲就在楼下,对了,他跟罗小兵在一起不知道怎么样了!是不是该叫陆劲上来,让这里的人好好认一认?他来不及思考,便匆匆向院长告辞,向楼下奔去。
车,还停在老地方。
四周鸦雀无声,一个人影也没有。岳程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他不喜欢太安静的氛围,总觉得有人的地方就该有声音,反之,就不会是什么好事情。车里仍然暗着灯,就跟他刚才离开时一样,陆劲的头还靠在车窗边,但是,前座空着,周围也没有人,罗小兵呢?他上哪儿去了?岳程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慢慢靠近那辆车,手不知不觉地拔出了枪,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他们一辆车孤零零地停在那里,四周静悄悄的,院子大门口挂着的两盏灯散发出微弱的灯光。他借着这半明半暗的灯光,向车内再度望去,心猛地往下一沉。
不对!陆劲是白发!现在靠在车窗上的人是黑发。
妈的!罗小兵!
岳程觉得耳朵里仿佛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声音,他的脑袋嗡的一声,手心立刻出汗了。他不知道出什么事了,但他已经明白,在他离开的这二十分钟里,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小规模的搏斗,胜利者是刚刚还一副熊样的陆劲。现在他只希望罗小兵没事。他希望这个口无遮拦的小下属至少还活着!
他对自己说,冷静冷静。
他举枪对着车窗,慢慢矮下身子,先向车底下望去,车下空无一人,他慢慢挨近那辆车,猛地拉开车门,罗小兵的身子咕噜一下倒在他身上。岳程连忙握住罗小兵手腕,先试他的脉搏,还好,还有气息,再看他的脑袋,没有血,没有伤,看来只是暂时昏过去了,他松了口气,用力摇了摇,罗小兵慢慢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他。
“罗小兵!罗小兵!”他叫道。
罗小兵摸摸后脑勺站起身,好像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妈的,小兵!陆劲呢?!”他厉声吼道。
他的声音终于让罗小兵清醒了一些。
“头儿,你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他到哪儿去了?你怎么会在车里?”岳程望着罗小兵一脸的傻相,真想给他一下子,但他忽然想到一个异常严重的问题。
“小兵!快看你的枪还在吗?!”他提醒道。
被他这一问,罗小兵好像让鞭子抽了一下,身子跳了跳,连忙摸到腰间,接着脸色就变了,开始惊慌失措地在车里乱翻起来。
岳程冷冷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用问,枪丢了。
“罗小兵!到底出什么事了?”他忍着怒气,问道。
罗小兵钻出车外,跺了跺脚,气急败坏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说:
“他摇下车窗骂我,又说他小便在车里了,我想过去教训教训他,等我坐到他旁边时,他忽然用手指戳我的眼睛,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抢了我的枪,猛砸我的脑袋,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等,他怎么戳你的眼睛,他的手铐呢?你没给他开过手铐吧?”
“他自己开的手铐,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开的。”罗小兵喘着粗气,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他虽然不知道陆劲是怎么开的锁,但知道现在自己已经闯下大祸了,丢警枪是严重的失职。而且把枪拿走的人,还是个杀人犯,谁知道他会拿枪干什么!
岳程真想把他这个不听话的下属臭骂一顿,但他知道现在最紧急的不是骂人。他走到车前座,利索地打开了车里的警方对讲机。
“0287请求支援,0287请求支援,在唐山县五里桥附近,有一名杀人犯逃逸,请派人立即封锁附近所有路段,排查路口所有可疑行人。现在报告一下逃犯姓名,陆劲,男,三十九岁,中等身材,白发,上身穿藏青色中式棉衣,下身穿黑裤子,黑色布鞋,此人极度危险,身上有枪。另外,请派人至五里桥青年路28号关爱精神病院。此地需要彻底搜查,完毕。再重复一遍……”
跟总部通完话,罗小兵问:“头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子现在已经乱了方寸。
“在这里等我们的人。”
他又打了个电话给总部:“请立刻帮我查一下,邱元元的家庭住址。邱少云的邱,元宵的元。对。现在就要。”
总部花了不到五秒钟就给了他回音。他记录完毕邱元元的家庭住址后,转身对呆立在一边的罗小兵说:“查查,他还拿走什么?”
罗小兵心慌意乱地摸摸身上,又到车上去翻了一遍,随后答道:
“钱,他拿走了钱。”
“警徽还在吗?”
“还在,他从钱包里拿走了500元,还有一些零钱。”
陆劲身上肯定没钱。逃亡需要钱。岳程想。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问罗小兵。
“你走后大概五分钟左右。”罗小兵越想越气,忍不住大骂道,“妈的,这混蛋!活得不耐烦了!要是让我抓住他……”
他的话被岳程暴怒的声音打断了。
“够了!罗小兵!我走的时候是怎么跟你说的?无论他跟你说什么,都不要靠近他,你都听到哪儿去了?!你以为被你揍两下,他就是条虫吗?他是个心狠手辣的杀人惯犯!陆劲没把你搞个终身残疾就算是对你不错的了。他完全可以这么做的!”
“头儿!我刚才……”罗小兵又气又悔。
岳程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口气稍缓道:
“好了,现在你立刻去通知这里的院长,让他把所有员工集中起来,把该关的门通通关上锁掉!”
“你说他可能会躲进精神病院?”
妈的,现在是给你上课的时候吗?
“给我快去!”岳程瞪了他一眼,厉声道。
罗小兵一路小跑奔进了精神病院大楼。
岳程朝精神病院外面望去,心想这里地处偏僻,四周都是荒郊野岭,如果陆劲想逃跑的话,估计他跑不远,他希望地区派出所的援兵尽快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