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我对孔子的印象只有两个字——“圣人”。他的面孔,一直停留在小学、初中的课本中,停留在孔庙肃穆庄严的大殿上,停留在父母对孩子苦口婆心的教诲中,停留在大屏幕上一遍遍播放着的中国的对外宣传片中……他的形象,被镀上了一层熠熠生辉的光环,透过中国五千年厚重的尘埃,一直照耀着在黑暗中迷失道路的人们。他的思想,被万世传扬,存在于被装订成册的书本中,也存在于每个中国人的思维中。但是,孔子好像从未立体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对我来说,孔子只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是一个标志,我和他不仅是两个时代的人,更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是,世界上就是有这样一种人,他的肉体虽然故去了,精神却没有永远消失。后人会在他的著作中找到共鸣的部分,就像放风筝,你的手握在这头,线的那头连着孔子,他的思想依然可以穿越千年来和你对话,而这线便是《论语》。
以前说不了解孔子,那是因为从未认真地想了解他,读懂孔子,一部《论语》足矣。读着《论语》中的一句句“子曰”,发现孔子从未如此真实可感地走进过我的生活,第一次发现我和他竟也有一些共同之处。
孔子说“父母在,不远游”,可后面还有一句“游必有方”。不远游是为了侍奉父母、克尽孝道,远游则是为了实现心中的梦想。谁不留恋家里的安逸舒适,亲人之间的熨帖窝心。多少次,在从家乡到学校来的火车上,头枕着车轮摩擦着铁轨发出的隆隆声,身边漂浮着陌生人们汗水混杂着香烟的不安定的气息,心里想着亲人们的笑语和叮咛,我在问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为什么不能打道回府、就此放弃?孔子说:“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矣。”我的眼睛在黑暗中摸索,试图看清未来人生的一星半点,远处,梦想如火光,静静燃烧。
我想,这便是我和孔夫子最相像的一个地方吧,我们都是有梦想的人。尽管他心怀天下,而我的梦想,却只足够照亮我自己和我家人的一方天地。
没有梦想,何必远方。
每一个到过远方的人都是怀揣着梦想的人,可是远方却不一定有他们追寻的梦想,这便是最为可悲的地方。难道,我们能够因为害怕不能预知的未来而放弃奔向前方么?“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天下间还有比这种行为更艰难的么!虽然孔子一如既往的像一泓波澜不兴的深潭,永远是一个慈祥的师长、亲切的朋友。可是他的内心不会有一丝不确定、一些挣扎吗?明知道前方是一条死路,永远没有柳暗花明,也极力说服自己相信未来,不放弃希望;说服自己排除那些不确定的因素,忘记自己正经受着的痛苦。不忧不惧,安之若素。
孔子说:“骥不称其力,称其德也。”力气是天生的,非人力所能及;能昼夜奔驰传信于千里之外,坚毅果敢、不半途而废,这样的品格却不是轻易能够拥有的,是令人钦敬的德行。
孔子还说:“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虽然远处的梦想明明灭灭,让人看不清晰;虽然通向远处的道路曲曲折折,让人望而却步。路在脚下,梦想在远方。只要心中的火光不灭,希望永远就在前方。
(作者系湖南科技学院新闻传播系2009级新闻2班学生)
山里的念想
符三霞
山的世界里,若是有条河牵牵绕绕地路过,那片天地于人而言便完美了。
金鱼是山里出来的孩子,常说起他们的村子。
村子便是那方有山有水的宝地。围着村子的山,多有悬崖峭壁,高大而俊秀,四季青翠。打村子里流过的那河,弯弯曲曲的,清亮的河水倒影着那苍翠的山,河便成了翠绿的一湾软软滑滑的游动的绸缎,缓缓地、慢悠悠地流向前去。而村子里的人们,有着山的厚实,有着水的温柔,在那青山绿水包裹的世界里,日子平静、自由而快活。
金鱼爱笑,笑声爽朗,骨子里有着山一样的稳重和朴实。同龄人中,金鱼像个长辈,生活实实在在的,说他的生活准则:一是做个好人,做个有用的人;二是要过得开心、快乐。
平日里的金鱼是快活的,只是偶尔讲起那群山、山里的村子和村子里的人时,大家都说,金鱼的笑容里融进了种说不出的忧愁。“什么愁不愁的,离开太久了,倒是真的想回去了。”被说有点忧郁时,金鱼总是抓抓头,不好意思地这般说道。
金鱼说他们的村子叫白竹湾,很好听的名字。老人们说,先人们逃乱到山里的时候,见有山有水,远离外界,十分清静,就住了下来。而因山湾里生有几百根雪白的竹子,都称奇,就将地名叫做白竹湾了。后来,一年大旱,白竹全死了,可美名却留传了下来。
童年的天是瓦蓝瓦蓝的,天上的云朵像棉被,裹着孩子们的梦。金鱼讲自己的童年过得自在又真实,那时,洗完澡便躺在被河水冲洗得干干净净的大石块上,嘴里叼根细长的狗尾巴草,眯着眼望那高高远远的、架在山顶上的天,会想:上了山顶,是不就到了天上呢?常常那样在晃眼的阳光里胡乱的想象着,竟会不知不觉地睡着。直到太阳下了山,天空成了昏黄的颜色,石板开始透着凉意,方才醒来,睁开眼,山阴里,黯黯淡淡的,恍若到了另一个世界。
金鱼说,童年的整个世界就是村子。大山像父亲,温厚朴实又很威严;小河像母亲,温和善良而慈祥。
山林子里,是个神秘的世界。在那儿,人只是过客,而那些“主人们”也从不避讳地爱出现在人的面,对于外来的人,只要没伤害到自己,它们就只是自在地在林子里嬉戏、生活。人来了又走,和它们似乎并没多大干系。小孩子们则会害怕林子的主人,可又爱去那里玩耍,或是一起拾掇一些干柴,或是去寻些蘑菇和野菜,每次归来后都会有种成就感,仿佛自己是冒险归来,兴奋而又自豪。
河是孩子夏季最好的去处。村子里的那条河水不深,水流缓慢,水底有着光滑柔软的水草。水里的鱼不多,可对孩子来说已经足够了。一个小伙伴、一条蚯蚓、一根自己用竹子做的钓鱼杆,两人便能在河岸趴上一天了。恍惚间便又是另一个夏秋了。
或是去村口吧。古老的香樟树长在河沿上,一半的枝枝叶叶伸向河里,一半的遮在岸上。在香樟树的树荫里,总有老人坐在石头上,讲述着山里古老又神秘的故事。
金鱼说,日子是过得飞快的。还记得那天,是上午,自己一人趴在河岸上,正小心翼翼地从鱼钩上取刚钓到的鱼,爸急匆匆地跑来,训斥道:“还不放下,快去上学。”“啪”的一声,鱼儿掉回了水里,溜走了,留下一圈圈儿散开的涟漪。仿佛是被吓到了,梦游似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丢下东西便和爸回了家,还以为,一会儿后,还可以回来继续的呢。谁知道,那天,母亲送他到了樟树下,叮嘱道:“去学校要听话,要努力读书,将来出息了,定要走出山去。”然后,便被父亲送到了村子里的学校。回来后,去寻,那鱼杆早已不见。兴许是被旁人捡了去,或是被水流带了去,也兴许被光阴带走了。那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只可惜以后再也没了时间和心情去重做,孩子便永远失去了那宝贝。
童年就那样结束了,母亲告诉金鱼,他是个小小少年了。
少年时代是金鱼心底的伤,被成长割裂的伤口。回想着一路走来的自己,金鱼说,学校像位老师,从母亲手里接过自己,然后牵引着一步一步走向山外。终于村子里的孩童成了充满书香气的小伙儿,父母的脸上也多了份欣慰的笑容。可金鱼心底却恍然若失,他明白成长让他失去了年少的那份纯真,渐渐远离了那片土地,于是,弯起的嘴角下,金鱼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山外的世界不同于山里的狭小温馨,广阔的天地中混有冰冷的陌生。金鱼说曾有过放弃的念头,可一想到全家人的守望和期盼,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年轻人总背负着许多期望。很多的时候,活着并不只是为了自己。是该学会奉献自己,学会为别人而活的年龄了。那哺育过自己的土地、守侯着自己的家人虽只是默默然、不言语,可我们应该自觉地担起属于自己的担子。因为,已经长大,不再是孩子。
金鱼说,长大了,可那青山绿水间纯真又美好的日子是不会忘记的,会在心的最深、最柔软的角落存放,伴随着自己一路前行。
(作者系湖南科技学院中国语言文学系2007级汉文2班学生)
风情舜皇山
江素素
柳子曾云“青树翠蔓,蒙络摇缀,参差披拂”,走进舜皇山,只见苍天的古木、密络的翠竹、缠绵的藤蔓和夹杂的野花,满山遍野的绿波攒动,阵阵山风凉爽可人,碧空白云飘柔,远处山峰时隐时现,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排山倒海的竹。
舜皇山的竹是分层的,从半山腰起,一层一层的,排列得整整齐齐。乍一眼望去,漫山遍野,偏又不觉着混乱。俨然如千万个身着绿装的卫士,站得笔直,以夺眼之翠色立在那儿,却硬是在静默无言中演绎出一场声势浩大。
千年古木,孑然风姿,悄寂无言。寂寞的石子路上,我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响,唯恐惊到这幽幽山谷中沉睡的精灵。道旁有树,光溜溜的,仿如上了年纪的老人,骨节突出,整个儿留下光秃秃的树干,看不到一片叶子。可它们就那么站在那儿,有一股不动声色的力量,仙风傲骨,笔直的干,无语直指苍天。迎面而来的是一座山峰,横亘在那儿。抬眼四顾,一座山与一座山之间是山,另一座山与另一座山之间还是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诱惑着不自觉地往里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沿着一条小路走进去,果然别有一番天地。小路两旁蜿蜒的溪流,曲曲折折,溪中不乏大块小块的岩石,溪水从上面流过,清泠泠欢快的水声令人愉悦,可听久了,寂寞的味道也就跑出来了。你站在那儿,四周寂静,甚至连风声也没有,听那日复一日的流水声,越显出满山盛不下的寂寞。“行人莫听宫前水,流尽年光是此声”,这女英溪又流尽了多少事世?
进入舜皇山中,抬头,天已无迹可寻,继续往里走,山与山掩映之间只露出天边小小的一角,阳光也从那一角缝隙中透过来,满山苍绿之中,天边透出的阳光将光线晕染开来,在半空中就画下了一道彩虹把阳光分为两部分,一暗一明。天空是澄澈的一潭水,似一块画布的蓝,缥缈,凝结出一抹慎重与庄严。地是一潭水,空气般澄净地透明,正如前人曾有对联:空潭泻春,若其天放;明漪绝底,饮之太和。走进蝴蝶谷,光线明暗交织,如千万只蝴蝶煽动翅膀时的光影密密交错。越往深处走去,遇见清澈的一条小溪,鱼虾细石,卓然可数。站在这溪边,闭上眼睛,感受这一刻的光影流年,更觉静谧幽深,连呼吸都透着清凉。只听得偶尔的一两次穿林打叶声,空空幽谷,铿锵绝响。在这舜皇山,水的灵动秀美与山的雄浑大气是一种完美的结合。山光水色,交相辉映,岂不是世间美的极致?
山路的石阶梯逐渐陡峭起来,底下之前的秀丽江山仿佛都是为了这一刻姿态的仰望。抬头望望前方的路,一举头,天与路同在。远观瀑布似仙女舞袖,近听泉水则响若鸣琴,原来是著名的娥皇舞袖瀑了。高大的瀑布穿流而下,空气中跳跃着欢快的水分子,凉丝丝的触感若有若无,“娥皇舞袖”的清风吹动着发丝,连带着心也明净起来。山的岩石陡壁上有金黄的小雏菊,不多,也就三两朵的样子,但在这空山绝谷中却使得这周遭的空气也灵动起来。
寂静。耳朵里有不可捉摸的声响,极远的,又是极近的;极洪大的,又像是极细切的,像春蚕在桑叶上细食,像野马在平原上奔跑,像山泉在呜咽,像波洪在澎湃。峭壁边缘上有树,高大笔直的干,却有着极细密的叶,温柔与野性并存。蝴蝶谷、娥皇舞袖瀑、浣纱瀑,都已经远去,在这蜿蜒而上的曲折小路上走着,抬头不见天,低头不见地。深山、古木,以一颗无比安静的心,十指虔诚,缅怀舜帝当年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