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听得是暴跳如雷,却被四阿哥胤禛按住,看着胤禛惨白的面孔,胤祥这个心疼呀!因为他最明白这个四哥,满心思装的都是江山社稷和朝庭百姓,虽然灭了任家庄,可是所有钱财都拿去赈灾了,他自己连喝杯好茶都不舍得,现在却被人们误传成一个专门抓人把柄的卑鄙小人,他能不心痛吗?
邬思道的脸色也不好看,可是他没有像胤祥那般暴怒,反而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振振有辞的茶客,然后似有意似无意地抬起了手,滑向自己的下巴,大拇指与食指却拼成了一个八字,向着那人。
别人都没注意到,只有那人脸色变了变,然后冷冷一笑,恶狠狠地盯了眼邬思道:“我本闲人一个,自然说的也是闲话,若是几位听着不顺耳,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告辞了。”丢下这句话,甩袖而去。
果然如此!
邬思道皱起了眉,麻烦又来了。
这里是一处山坡,身下是一望无际的绿野,松软的泥土,弥漫出温暖的四月独有的清新和芳香。
我和邬思道并肩躺在草丛中,我承认,这里的风景美不胜收,这种氛围也让人感觉非常惬意,可是……
如果没有这些蚂蚁在周围爬来爬去,我真的愿意就这样与他躺到天荒地老,但是现在,我真的很怕自己在还没体会到“并肩看彩霞”的浪漫,就已经被这些蚂蚁啃成了“千疮百孔木乃伊”了。
于是,我很温柔很温柔地对着邬思道,小小小小声地说:“我们……能不能到别处去寻找更美的风景?”
邬思道终于收回了遥望着远天的目光,转向我,很惊讶地问:“风景?什么风景?”
我一愣:“你没在看风景吗?”
那你对着云天,一脸“痴迷陶醉”,是什么意思?
邬思道无奈地坐起身:“当然不是,这种时候我哪还有心情看风景呀?”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等人?”
“等人?等谁?”
邬思道没有回答,因为答案已经揭晓。
一阵声响之后,神洲六号从草丛中钻了出来,奔向邬思道,而它的身后,紧跟着一连串气喘吁吁的呼唤:“神洲六号,神洲六号神洲六号……你去哪里,等等我。”
我的眼睛瞪得更大,那人竟是任家庄的二少爷任技安。
任技安也看到了我和邬思道,他停下了脚步,眼睛转了转:“你们怎么在这里?”
邬思道脸色很冷:“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任技安明明有些畏缩,却偏偏故意做出很强硬的样子:“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哎,真幼稚!果然这二少爷还是适合与鸡混在一起。
邬思道神色更是阴沉:“那好,我再问你,《百官行述》的事情是不是你告诉八阿哥的?”
任技安脸色终于变了:“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你还想骗我吗?是我让神洲六号进入八阿哥的府第,就是为了引你出来,你不老实地待在乡下,跑出来瞎闹什么?”
任技安脸红脖子粗地叫:“你别总把我当成小孩子,我已经是大人了,年羹尧毁了我的家,我要报仇。可以和四阿哥他们较量的,只有八阿哥,这是我大哥生前告诉我的。”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会卷入更大的是非当中,若是早知如此,我当初还救你做什么?”
“我……我知道是你救了我,你把我藏到乡下,我才躲过一劫,可是我不能让大哥白白得死掉,更不能让四阿哥得到《百官行述》。”
“你错了。”邬思道,“四阿哥并没有得到《百官行述》,拿走《百官行述》的人是我,我本来想将它付之一炬,毁了这个是非之源,谁想到……你可知道,这样一来,你要害死多少人?”
任技安呆住了,脸色连连变幻。
邬思道叹息:“二少爷,还是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的。”
任技安默默地垂下头……
一夜之间,《百官行述》的事情便已传遍京城,于是,京中大臣们人人自危,看着四阿哥胤禛的眼神变得复杂而诡异,有惊惧,有谄媚,有鄙视,有审视,千种姿态,万般心情。
两天之后,任明修自杀了。
原因很简单,本来我与邬思道对他的“栽赃嫁祸”,许多人都是半信半疑,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可是自从出了《百官行述》的事,他的“罪状”竟然被落实了,传言说这些事情记载于《百官行述》,证据确凿,根本不容任明修辩解。
任明修有冤无处诉,留下一纸遗书,上面只写着五个字:四阿哥误我!便悬梁自尽了。
这件事,再一次震动京城。
于是,还钱的人更多了。
那一天,四阿哥没有吃任何东西,只把自己锁进书房里,直到第二天的傍晚,他才把门打开,只是一夜的时间,他原本漆黑的发顶竟然见了几许白发。
我端着一盆洗脸水,静静地走进书房,把手巾浸湿后递给了四阿哥:“四爷,擦把脸吧!”
他沉默着接过毛巾,覆上面孔,过了一会儿,又轻轻拿下,宛如自言自语般的说话:“任大人虽然性格顽固不化,却是个难得的君子,如今他死得冤枉,无论如何,我也要前往一祭,你……也跟着去吧。”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若是没有我,任明修也不会死,对他,我也有一份愧疚。
去之前,我已经料到自己与四阿哥必然会列入“被唾弃鄙视”的名单,却怎么也没想到,情况会那般激烈,以至于,每次想起,心里都会一阵颤抖。
白色的挽联,白色的布幔,配上黑色的棺木,单纯的颜色构成的却是绝对的严肃的场面。
灵堂里有很多人,有跪有站,有哀哀哭泣的,有沉痛不语的,还有缅怀追忆的,一批一批的人进去,一批一批的人出来,不管心里是否真的悲痛,可是一张张面孔却实实在在地让人感受到那种沉重的感觉。
四阿哥与我到达的时候,也有几个官员同时下轿,看到四阿哥之后,他们明显愣了愣,然后互相使了个眼色,立即迎了上来,皮笑肉不笑地说着客气话。
四阿哥哪有心情敷衍他们,只是摆了摆手,便走进了灵堂。
本就非常安静的灵堂,当四阿哥走进去的时候,更是静得连人的呼吸声都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了。
不知是谁低低喊了句:“四阿哥。”
棺木之前跪着几个女人,一直低低哭泣着,可能是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茫然地抬起了头,发生了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