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如果要找出这种情况的根源,可能要归结于我的实验对象的勇敢品质。他们显然较少对文化有顺应态度,他们不太害怕别人会说什么,会要求什么,会笑话什么。他们不太需要依赖他人,因而也较少受他人控制,他们不太怕他人,也不大敌视他人。然而,也许更重要的是自我实现的人不畏惧自己的内部世界,不怕自己的冲动、情绪和思想。他们比普通人更能接受自我。这种对自己的本性的赞同和认可,使他们更有可能敢于察觉世界的真正性质,也使得他们的行为更有自发性(较少控制、压抑,较少规划、设计)。他们不太怕自己的思想,即使这些思想是古怪的、糊涂的或疯狂的,他们也不惧怕。他们不怕被笑话,不怕被反对。他们能让他们的自我得到真情流露。相反,普通人和神经症患者积极地防御畏惧,他们的自我大多留在墙内。他们控制、抑制、压制、镇压他们的自我。他们非难自己的深邃自我,并且预期他人也这样做。
其实我所说的自我认可包含的意思就是我的实验对象的创造力仿佛是他们的更大整体和整合的副现象。普通人身上的那种固有的底蕴力量和防御控制力量之间的内战,看来在我的研究对象身上已经解决了,他们较少陷于分裂状态。对于享受和创造的目的来说,他们的自我大多也是有效的,他们用于保护和反对他们的自我的时间和精力也较少。
能支持并丰富着这些结论的是我们关于高峰体验的认识。这些高峰体验也是整合过的和整合着的体验,在某种意义上说,它们与感知世界上的整合是同型性的。在这种高峰体验中,我们发现体验的坦率性增强了,自发性和表现性也增进了。同样,由于人的内部这种整合的一个方面是承认我们的深邃自我及其价值,这些深蕴的创造力就变得更有效用了。
创造并非天生的
美国最成功的广告人之一S.肯尼迪说:“近20年来,我作专业演讲师,每年都可以获得几万美元的回报。但我小时候却结巴得厉害,我很害羞(其实到现在还是,我不善于与他人相处)。当我刚开始演讲时,我浑身不对劲,极不舒服。我早期录制的演讲磁带,有的声音十分糟糕,如果现在能在市场上发现的话,我都把它们买回来。我现在大部分时间靠写书维持生计。我出版过6本书。我自己出版的书籍、使用手册、课程等等,远销世界各地,每年赚钱超过百万元。每年大概有成千上万的人平均掏出199元订我的刊物。可是我还记得,当年我在学校里的写作成绩得的却是C,新闻学成绩是B。我在中学时,语文老师都建议我将来做个管道工人,后来也有人给过我类似的建议。我大概只能同意到这种地步,即我真地很怀疑我有写作的天赋,可是我绝对可以靠写作赚点儿钱。我想,所谓的‘天赋’这种想法和问题根本不相关,才华究竟是遗传得来的还是后天培养而成的,这一问题的争论也不相干。倒不一定是无稽之谈啦,只是不相关而已。如果你受限在某一领域中,如果你真的没有天赋,只要你肯干,还是有补救的机会。如果你很想在某个领域出人头地,又恰巧在该领域具有‘天赋’,那就太值得可喜可贺了。不管你身处哪种情况,你决心要做的事情,十有八九都能实现。”
难道有“天生的营销员”吗?还是有人天生就当不了营销员?如果你留意一下报纸上的出生启事,看到的都是许许多多的男婴、女婴出生的消息,绝对看不到什么“小营销员”出生的消息。齐格·齐格勒曾说,他在密西西比州亚素市出生时,当年的启事写的是“一位营销员诞生”,这是令人怀疑的,齐格勒虽然可称得上有史以来最伟大、最有名的营销员之一,但在他光辉事业的背后,也有着鲜为人知的真相——他早年曾一败涂地,一事无成。
很多人固执地相信,各行各业的成功人士都天生就是这块料,一生下来就注定将来要吃这碗饭的。因此,他们的这种观点严重束缚了自己的选择,不知失去了多少自我发展的可能性。
当然,世上真有一些人,他们生来就漂亮,注定成为照相机的宠儿,因而当了成功的模特儿或男女演员。相反的是,传奇歌手托尼·本尼特曾经严重怯场,而不得不努力克服这一弱点。不过,也有人显然生来就要吃演艺圈的饭。有人生来具有运动天赋,比如迈克尔·乔丹及艾密特·史密斯。然而,就连我们心目中的“天生赢家”其实也不全是真的,原因有两个方面。第一,他们数量太少、太罕见、太不合常理了。第二,他们也要勤奋工作,并努力运用天赋,把天赋变为优势。
大多数的成功人士尽管在各自的领域里表现卓越,看起来轻松自如,但他们绝对不是天生就做得到的。
如果你很想做某件事,却有人告诉你缺乏这方面的天赋,你不一定要信以为真。你不妨放开手脚去拼一把。你不去亲自试一试,怎么能知道你具备哪方面的天赋呢?
你过去对自己天赋及能力的看法,你过去发挥或缺乏天赋及能力的经验,别人对你的天赋及能力的意见等等过去的一切,都可能影响你的前途,你不应该任由这一切主宰你,你应该自己把握、决定你的未来。
每个人都应该去寻找并发现自己能比别人做得好的领域。打个比方,不是谁都可以当大企业家。有人觉得自己适合做企业家,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失业的缘故。不过,这并不能表示你就能做大企业家。要想做一名成功的企业家,你必须有远见、有抱负、不怕挫折,忍受孤独寂寞才行。这可不是每个人想拥有的性格。
有不计其数的人,还没有弄明白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这一行,就急于培养自己在这方面成功的技能和特质。许多年轻人常常会问:“哪些机会抢手做哪一行好?”作为一个聪明的人要问的应该是:“对我来讲,做哪一行最好?”每个人得到的答案都大相径庭,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
倒不是因为某一行你不能做。其实你可以做任何事情。
根据你个人的个性特点及想达到的目标,再决定你应不应该做某一行。事实上,有些关于工作的金玉良言,都是建议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再朝哪个方向发展。因为你的努力会促使你达到既定目标。
罗素说:“我发现,如果我要写一篇题目比较难的文章,最好的计划是努力加以思索——尽我一切可能努力思索,用几个小时或者几天,最后再让工作转入潜在状态。几个月之后,我有意识地再回到这个题目,发现工作已经完成了。在我发现这个技巧之前,我往往因为毫无进展而连着几个月忧心忡忡。解决问题并不能靠忧虑,那几个月的时间等于白费。现在我可以将这几个月用在其他的追求上了。”
如果我们想想那些作家、发明家和其他从事创造性工作的人。他们的经验会告诉我们,创造性的观念并不是在大脑工作时产生的有意识的思维,而是在意识放弃所考虑的问题,并把注意力转向其他地方时自动和自发地产生的,就好像晴空中响起的霹雳一样。这些创造性的观念也不是不经过对问题最基本的意识思维而突然降临的。这些证据只能导致一个结论:为了得到“灵感”或“预感”,一个人必须首先热衷于解决一个特定的问题,或者寻找一个特定的答案。他必须有意识地加以考虑,收集与问题有关的一切信息,考虑一切可能的行动方案。最主要的是,他必须有解决问题的热望。但是,在他确定了问题之后,他就要在自己的想象中看到预期的结果,并且尽量收集一切信息和事实。这时,多余的挣扎、焦躁和操心不仅无济于事,反而可能阻碍问题的解决。
著名法国科学家费尔说,实际上,他的一切有益的想法都是自己没有积极考虑问题的时候产生的。而且,当代科学家的成功与发现,也可以说都是在他们离开工作岗位的间隙完成的。比如:托马斯·A·爱迪生在一个问题上卡住时,总是躺下来打一个瞌睡,而不是一味地硬钻下去;达尔文曾经说过,有一次,他苦苦思索了好几个月,也没有整理好《物种起源》中需要表述的一些想法。忽然,有一种直觉在脑海掠过,“我现在还记得我坐在马车里赶路所经过的那个地点,当时答案一下子出现在脑子里,使我高兴极了。”
我们往往错误地认为,这种“下意识思维活动”仪仅是作家、发明家与“创造性工作者”才有。其实,我们大家都是创造者,不管是厨房里的家庭主妇、学校师生、推销员还是企业家。我们都具有同样的“成功机制”,用以解决个人的问题、管理企业、出售商品,就像创作小说和进行发明一样。罗素建议他的读者使用他的方法来解决世俗的个人问题。杜克大学的J.B.莱恩博士认为,我们所谓的“天一赋才能”只不过是一种过程,是人的头脑以自然的方式解决问题的一种方法。但是我们错误地认为,只有这一过程应用在写作或绘画上才可以称为“天赋才能”。
你内在的成功机制在产生“创造性行为”和“创造性观念”方面发挥着同样的作用。任何一种行为技巧,不管是体育、弹钢琴、谈话或是销售商品,都不是痛苦地、有意识地去思索每一个要完成的动作,而是在放松的情况下,让事情自然去完成。创造性行为是自发性的和“自然”的,没有自觉意识和钻研的性质。即使世界上技艺最为娴熟的钢琴家弹钢琴时,也不能有意识地考虑哪一个手指该触摸哪一个琴键——那样的话,他连一个最简单的曲子也弹不好。以前在学琴时,他曾经有意识地思考过这件事,但是后来在练习中,他的行为最终变为一种自动的和习惯性的动作了。只有停止意识的努力,使弹琴成为一种无意识的习惯机制(这是成功机制的一部分)时,他才能成为一名技艺高超的演奏家。
有意识的努力会抑制或“阻碍”你的自动创造性机制。有些人在社交场合自我意识过强而感到局促不安,就是因为他们过于有意识地、过于焦急地想做出正确的事。他们过分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每个动作都是“考虑好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再三权衡之后才说出来的。我们说这种人是“被抑制的人”,这句话一点也不错。但是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那个人没有“被抑制”,而是他“抑制”了自己的创造性机制。如果这些人能够“放得开”,不做作,不操心,对自己的举止行为不多加研究,他们就能有创造性地、自发地行动,“成为他们自己”。
莫抑制创造的根源
我们极少用到传统的弗洛伊德理论,我们的资料甚至还在一定程度上反驳这种理论。他的理论本质上(或者说曾经)是伊特(旧)心理学,是一种对于本能冲动及其变化的研究,而且,最终是在冲动和防御冲动之间看到基本的弗洛伊德辩证法。但是,对于理解创造力(以及游戏、爱、热情、幽默、想象和幻想)的源泉来说,比压抑冲动更重要的是原初过程,这个过程本质上是认知的,而不是意动的。我们一旦把我们的注意力转到人的深蕴心理学时,我们就会立即发现,从心理的角度分析自我心理学,即克里斯米尔纳、埃伦兹魏格、容格的心理学和美国的“自我与成长”心理学之间,有许多一致的东西。
在通常情况下,能够不断从认知和意动两个方面成功地抵制许多深蕴人性的人——正常顺应或顺应良好的人。对现实世界的良好顺应,意味着人的割裂,意味着这个人把他的后背对着他的自我,因为它是危险的。
但是,现在清楚了,他这样做的损失也是很大的,因为这些底蕴也是他的一切欢乐、热爱和能力等的源泉;而且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也是创造的源泉。为了保护自己而去反对自我内部的地狱,结果也就把自己同自我内部的天堂割裂开了。在极端的情况下,我们就成了平庸的、封闭的、僵硬的、淡漠的、拘束的、谨小慎微的人,成了不会笑、不会欢乐和爱的人,成了愚笨的、依赖他人的、幼稚的人了。他的想象,他的直觉,他的温暖,他的富于感情,全都逐渐被扼杀或被歪曲了。
心理分析的最终目标是作为一种整合性的疗法,成就则是通过顿悟达到这种基本分裂的愈合。因此,遭到压抑的东西就变成意识到的或者前意识的东西了。但是在这里,作为研究创造性的深邃根源的结果,我们还可以做出某些修正。我们与我们的原初过程的联系,同我们与我们的不能接受的希望的联系,并不是在一切方面都是一样的。我能看到的最重要的差异,就是我们的原初过程并不像被禁止的冲动那样危险。
在很大程度上,原初过程并不是被压抑或被潜意识压抑的,而是被“遗忘”的,或者也可以说是避开压制(不是压抑)的,因为我们必须顺应严酷的现实,而这个现实要求的不是幻想、诗意和欢乐,而是有目的和实用主义的努力。
或者也可以说,在富足的社会中,情况会是另一种样子,即对原初过程的遏制必定要少得多。我预料,很少做减轻压抑“本能”的事情的现行教育,在承认原初过程并把它整合到意识或前意识中有很大的用途。艺术、诗歌、舞蹈方面的教育,从原则上说在这方面是大有可为的。
动力心理学方面的教育,同样也大有可为;例如,多伊奇和墨菲以原初过程语言的方式说话的“诊疗交谈”,可以看成是一种诗作。米尔纳的非凡著作《论不能作画》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我试图概略分析的这种创造性,由爵士乐或孩子式即兴创作的画提供了最好的范例,而不是由称之为“伟大的”艺术作品证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