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每一个人,每一个生物,甚至那些美丽的无生物都能非常容易、非常直接地在其现实中感知这种神圣性,他几乎一时一刻也不会忘记它。这种感知和他的极优越的对缺失领域的现实检验相融合,使他能够成为神一般的惩罚者,对软弱、愚蠢或不胜任进行对比教育,但这种惩戒和对比不是一种轻蔑,更不是一种压榨和掠夺,甚至当他以现实主义态度认识到缺失世界中这些可分等级的性质时也是如此。
关于我所发现的这一反论,我有一个非常有用的说法:真正优越的超越性自我实现者对待事实上低下的人总是采取对待一个兄弟的态度,把他看作家庭的一员,必须爱护他、照顾他,不论他做了什么事,因为他终究是家庭的一员。但他仍然能像一位严厉的父亲或兄长那样处理事务,而不仅仅作为一位宽恕一切的母亲或慈母般的父亲,这种惩罚和神一般的无限爱护是完全相容的。从超越的观点看,而且能很容易看出,即使是为了越轨者自身的利益,这时也最好是惩罚他,使他受到困难的挫折,对他说一声“不”,而不是满足他或讨好他。
我的深刻印象是,超越者更显著的特征是:在知识的增进和神秘感、敬畏感的增强之间有正向的关系——而不是更通常的反向关系。当然,在大多数人眼里,科学知识被认为是一种削弱神秘感的力量。因为对于大多数人而言,神秘孕育着畏惧,削弱神秘也就意味着削弱畏惧。于是,人们把求知作为减轻焦虑的手段。
但对于高峰体验者特别是超越者,以及一般的自我实现者而言,神秘与其说是令人生畏的,不如说是有魅力的,是一种挑战。自我实现者在一定程度上容易对已知的事情感到厌烦,虽然这种知识可能有用。高峰体验者尤其是这样,因为在他们看来,神秘感和敬畏感与其说是一种惩罚,不如说是一种奖赏。
不管怎么说,我在我曾访谈过的最有创造性的科学家中发现,他们知道得越多,也就越容易进入一种心醉神迷的欣喜状态,自觉无知,谦卑,自视渺小,在广阔宇宙面前的敬畏,或在蜂鸟嗡嗡声前的眩晕,或如婴儿般的神秘。所有这些混为一体,是一种积极的奖赏。
因此,谦卑和承认自己无知,但又幸福愉快,这就是科学家作为超越者的感受。我们可能也都有过这样的体验,特别是孩提时期。不过超越者似乎更经常如此,感受也更深,也最珍惜这些感受,认为是生活中的高潮。这种说法的含义既适用于科学家,也适用于神秘主义者,也适用于诗人、艺术大师、企业家、政治家、母亲们和许多其他类型的人。无论如何,我认为这既是一种认识理论,也是一种可以验证的科学理论,即在人性最高发展水平上,知识和神秘感、敬畏、谦卑、终极的无关、尊崇以及奉献等情感是正向关系而不是反向关系。
在我看来,超越者应该比一般自我实现者更不怕“怪人”和“刺头”,因而也更有可能善于鉴别和选拔有创造力的人才(这样的人有时候看起来是很古怪的)。我推测,自我实现者一般是重视创造性的,因而能做出更有效的人才选拔(因而也应该能使最佳人选担任经理、人事干部或顾问)。但要能赏识威廉·布雷克式的人物,需要对超越有更深的体验和更大的重视。类似的鉴别力在对立的一极也适用:超越者也应该更善于识别那些没有创造力的怪人和刺头,我觉得,这样的人在数量上要比有创造力的更多。
我在此提不出实际的经验,这是理论的推导,作为一种易于验证的假设提出来的。
从理论上推导,超越者应该更能“谅解恶”,这是就谅解恶有时是不可避免的意义说的。而在更广阔的整体论的意义上说,甚至是一种必需,即“从上面”在一种神一般的或奥林匹斯山神的意义上说是如此。由于这意味着对恶的更深刻的了解,它应该能够引起更大的同情而又更不含糊和更不退让的对恶的战斗。这听起来似乎矛盾,但稍微想一想,就能看出一点也不自相矛盾。在这一水平上而言,更深的了解意味着有更强大(而不是更微弱)的武器,更有决心,更少内心冲突,不模棱两可,不追悔,因而能更迅速地行动,更坚定不移,更有成效。假如需要,你能怀着同情心打倒某一恶人。
我渴望能在超越者中发现另一似乎矛盾的现象。他们更容易认为自己富有才华,是一个具有更高智慧或更高领导艺术的、“超个人”的、临时的监护者的工具。这好象是一种特异的客观或对自己的超脱,那在非超越者看来有点像骄傲、浮夸、甚至妄想狂。我发现最能说明这个问题的例子是怀孕的母亲对她自己和她的未降生的孩子的态度。什么是自我?什么不是自我?难道她无权这样要求,这样自我赞美,这样骄傲吗?
我想我们听了这样的话:“我是完成这任务的最佳人选,我请求你把它交给我。”这时我们一定会感觉到吃惊,正像你听到同样可能的判断——你是完成这一任务的最佳人选,因此,取代我做这件事是你的责任。对此,难道你不会感觉到吃惊吗?超越随带着“超个人”的忘我。
就神学或非神学的意义来说,超越者大体上(我没有资料)更易于有深刻“宗教的”或“重视精神生活”的。高峰体验和其他超越体验实际上也可以看作“宗教的或精神的”体验,只要我们对后一类概念重下定义,排除那些历史的、因袭的、迷信的、习俗的附加含义。仅仅从因袭的观点看,这样的体验的确能被认为是“反宗教的”,或宗教的替身、宗教的代理,或一种“关于通常被称为宗教或精神性的东西的新说法”。某些无神论者比某些牧师远为虔诚,这种似乎矛盾的现象很容易验证,因而能获得操作上的意义。
或许在这两类自我实现者之间可能显露的另一定量性质的不同——我还不能完全肯定——是超越者更易于做到超越自我,超越自我同一性,超越自我实现。说得更明确些,我们也许可以说,关于健康型的自我实现者我们的说明已经很充分了,说他们主要是坚强的个性,他们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他们到哪里去,他们需要什么,他们擅长什么,一句话,他们是坚强的自我,善于正确地运用自己的力量,按照他们自己的真正本性发挥作用。但这自然还不足以说明超越者。超越者当然是这样的,但他们又不止于此。
由于缺乏具体资料,我仅把这作为一种印象:超越者由于更容易领悟存在王国,因而会比更实际的自我实现者有更多的目的体验(本来面目的体验),更多的入迷体验。那是我们在儿童中常常可以看到的,他们会看着一个水坑中的光色发呆,或非常有兴趣地注视着雨珠沿着玻璃窗向下流动,或抚摸皮肤的平滑,或追踪毛毛虫的蠕动。
在理论上,健康型的自我实现者应该较重实用,而超越者则应该多些道家思想。由于存在认知的存在,种种事物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奇迹,更完美,正如它理应成为的样子。因此,存在认知很少有改造对象的冲动,因为对象的本来面目就很姣好,不那么需要改造或打扰。因此,更大的冲动应该是仅仅注视它和审查它而不是对它或用它做什么事。
越过矛盾心理虽然没有添加任何新的东西,但却把上述的一切和全部内容丰富的弗洛伊德理论结构紧紧维系在一起,这概念我认为更有助于说明一切自我实现者的特征,并可能证明在某些超越者中更适用。它表示全心全意和无冲突的爱,接受、表露,而不是更常见的爱与恨的混合,这种混合物常被当作“爱”或友谊或****或权威或权力等等。
最后,我请大家注意“报酬水平”和“报酬种类”问题。尽管我不能肯定我的两类自我实现者在这方面会有多大不同。最重要的是这一事实本身,即除金钱报酬外还有许多种类的报酬,而随着物资的丰富和人品的成熟,金钱作为报酬的重要性在不断减退,高级的报酬形式越来越重要。而且,即使在金钱报酬仍然显得重要的地方;那也往往不是因为它自身原有特性的原故,而是作为地位、成功、自尊的一种象征,有了它可以赢得爱、赞美和尊重。
这是一个易于调查研究的题目。我收集广告已有一段时间,这些广告有为和平队和志愿服务队寻求工作者的广告,有时甚至是寻求不那么熟练的蓝领雇员的广告,但都是期望专业的、行政的或执行的雇员。在这些广告中有吸引力的诱饵已不仅仅是金钱,还有高级需要和超越性需要的满足。例如友好的共事者,宜人的环境,有保障的未来,鞭策,成长,理想的满足,责任,自由,一种重要的产品,对他人的同情,有益于人类,有益于国家,有实践个人想法的机会,能使你感到自豪的公司或团体,合理的学校制度,甚至有意思的钓鱼活动,有美丽的山峰供你攀登,等等。和平队走得更远,以致把低工资和工作艰苦、要求自我牺牲等等作为一种引诱,说明这一切都是为了帮助他人。
我设想,更高的心理健康者会更看重这些种类的报酬,只要钱够用,有恒常的经济收入就行。自然,会有很大比例的追求自我实现的人或许已经以某种方式把工作和娱乐融合为一,即他们热爱他们的工作。你也可以说,他们已经以某种方式从他们作为一种消遣的工作中得到报偿,从能使他们得到内在满足的工作中得到报偿。
我能想到的进一步调查有可能在我的两类自我实现者之间发现的唯一不同是:超越者可能会主动寻求那些更有可能带来高峰体验和存在认知的工作。
谈到这一点的一个理由是:我相信在设计优美心灵组织、良好社会时,必须在理论上将领导和特权、剥削、财产、奢侈、地位、统治他人的权力等等分开。我能看到的唯一途径,使较有能力的人,使领导者和经理免遭仇视,免遭弱者大力妒忌,免遭被剥夺,基本社会权利者、能力较差者、需要帮助者忌恨,免受竞争失败者颠覆的唯一途径是付给他们不是更多或是更少的金钱,而是付给他们“高级的报酬”和“超越性报酬”。
显然,这将使自我实现者和心理发展较差者两方面都感到满意,并将抑制相互排斥和敌对的阶级或等级制度的发展,那是我们在人类历史上屡见不鲜的。要使这一后马克思的、后历史的可能成为实际,我们需要做的就是要学会不付给太多的金钱报酬,即更重视高级的而不是低级的东西。在这里也有必要消除金钱的象征化,即不应该让它象征成功、值得尊重或值得爱。
在理论上,这些改变应该是完全可行的,因为这完全符合自我实现者的潜意识的或不完全意识到的价值生活。虽然这一世界观究竟是或不是超越者更突出的特征仍然有待揭示,但我推测是这样的,主要的理由是,历史上神秘主义者和超越者从来都似乎自发选择简朴生活而避免奢侈、特权、荣誉和财富。“普通人”因而大都爱戴并尊敬他们而不是害怕和仇视他们。这也许能成为设计美好世界的一种帮助,使最有能力的、最清醒的、最有理想的人能被选择、被拥戴为领导者、导师、仁慈而不自私的当权者。
有可能我所说的超越者似乎在某种程度上更易于成为谢尔登式的外向结构,而那些不经常超越的自我实现者似乎更常常是中层结构。我提及这一点仅仅因为这在大体上较易于验证。
也许很多人对此极难置信,但我必须明确地说,我曾在企业家、事业家、经理、教育家、政界人物中发现也有很多超越者,正如我曾在宗教界人士、诗人、知识界人士、音乐家和其他被认为是超越者和已有定论的超越者中所发现的那样。我必须说,这些“专业”每一种都有不同的风俗,不同的行话,不同的外表,不同的服装。
任何执政者都将谈论超越,尽管他连超越的最明显的特征是什么也不了解。而大多数企业家将会小心翼翼地掩藏他们的理想主义、他们的超越性动机和超越性体验,装出一副“坚韧不拔”、“现实主义”、“只求私利”的样子,并且用精辟的话语所突出的各种说法来表示他们很肤浅,所有的一切只是出于防御。他们更真实的超越性动机往往并不是遭到压抑,而仅仅是被抑制着。我有时发现很容易就能突破表面的保护层,只要提出一些非常直率的非难和疑问。
我还必须审慎从事,以免给人一种假象,好似我有数量众多的研究对象(我较详访谈和观察过的只有三四十人,另有一二百人只是一般的交谈,读过有关的材料,进行过观察,但不是很仔细,也缺乏深度),好象我的资料很可靠(这都是探索或调查或草测,而不是审慎的最后研究,是初步的接触而不是正规印证的科学,那些要到以后才会到来),或者我的选择有代表性(我选择的是我能得到的,主要集中在最好的抽样上,包括智力、创造性、性格、力量、成功等条件)。
我必须坚持说,这是一种依据经验的探索和报告,是关于我所认识到的问题的报告,而不是出自我的梦幻。我发现,假如我愿称这些报告为前科学而不称之为科学的话(科学一词在许多人看来意味着印证而不是发现),那将有助于消除我在自由探索、提出论断和假说科学时的不安。无论如何,本文中的每一论断大体上都是可以验证的,无论你从论断的正反哪方面证明,结论肯定是正确无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