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福尔摩斯探案全集——莱格特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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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海军的秘密协约

我婚后那年的7月,实在是一个难忘的月份,我有幸和我的朋友福尔摩斯先生,共同侦破了三起重大案件,得以进一步深入研究了他独具魅力的思想方法。我日记中记下的案件名称是《第二块血迹》、《海军的秘密协约》与《疲惫的船长》。然而,这头等重大案件要属《第二块血迹》,它牵连到王国等很多显贵,导致多年无法公布于众。可是,在福尔摩斯着手的一系列案子中,说到最能显示他的分析方法价值,以及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的,非此案莫属了。我现在还保存着一份可谓一字不差的谈话记录,这是福尔摩斯在与巴黎警署的杜布克先生,还有格但斯克的权威专家弗里茨·冯沃尔鲍,讲述案情真相的谈话。他们二位在本案上面,曾枉费过很多精力,结果显示他们所处理的,只是些细枝末节的东西。然而,如果要发表的话,恐怕要等到下一个世纪了。所以,我现在准备拿出日记中所记录的第二桩案件予以发表,此案在一个时期内,也关乎国家重大利益,其中一些案情更凸显出超常的性质。

我的学生时期曾有一位交往甚密的朋友,他名字叫珀西·费洱谱斯。他的年龄和我相仿,不过却比我高出了两级,他非常有才华,荣获过学校颁发的所有奖励。因为成绩优异,他在结业时得到了奖学金,升入剑桥大学继续学习深造。我记得,他有不少显贵的亲戚,我们都是在孩子时就听说,他的舅舅是著名的保守党政客,即霍洱徳荷斯特勋爵。这些贵戚并没有让他在学校得到什么益处,相反,在运动场上他常常被我们捉弄,打板球还击伤了他的小腿骨,并以此为乐。但是他步入社会之后,情形就完全不一样了。我仿佛听说他凭借自己的才华,以及权势显赫的亲戚,从外交部得到了一个美差,此后他就被我完全淡忘了,直到收到下面这封信,才让我重新记忆起他来……

亲爱的华生:

我相信你可以记忆起“蝌蚪”费洱谱斯来,那时候我上五年级,你上三年级。你或许也曾说我凭借舅父的力量,在外交部搞到一个好差事,颇受尊重和信任。可是,从天而降了一件恐怖的祸事,我的前程被彻底毁了。

关于这件恐怖祸事的详情,没有必要在此写给你。假如你肯答应我的请求,我会把全部都亲自口述给你听。我患神经错乱已9周了,现在刚恢复,身体仍然很虚弱,你能否邀请你的朋友福尔摩斯先生前来我处呢?虽然当局跟我说:对此事已经爱莫能助了,可我依然希望听到福尔摩斯先生对本案的看法,恳请你邀他前来,越快越好。我在惊惧不安中生活,度日如年。请你告诉他,我没及时在第一时间向他请教,并不是我不钦佩他的侦破才能,而是由于我大祸临头以至神志恍惚。如今我头脑已恢复正常,只是担心引发旧病,对此事不敢多想。我至今很虚弱,你能看得出来,我唯有口述,由人执笔。请一定邀请福尔摩斯先生前来。

你的老校友珀西·费洱谱斯

我读了此信,很受震撼,他重复着呼吁邀请福尔摩斯,让人心中倍生怜悯。不管这事多么困难,我也要竭尽全力设法去办。当然,我清楚福尔摩斯很珍爱他的技艺,他的委托人只要信任他,他都随时会快乐地不辱使命的。我和妻子的一致意见是:

把此事立刻告诉福尔摩斯,一分钟也不要延缓。于是,早餐后1小时之内,我又返回贝克街的寓所。

身穿睡衣的福尔摩斯,正坐在靠墙的桌旁专注地做化学实验。只见一个曲线形的大蒸馏瓶,在本生灯红色的火焰上剧烈沸腾着,一个容积两升的器皿正接着那滴下的蒸馏水。我走进屋时,我的朋友福尔摩斯头也没顾得上抬,我明白这个实验肯定很重要,就在旁边扶手椅上坐下等着。他查一查这个瓶子,看一看那个瓶子,拿起玻璃吸管从每个瓶子内吸出数滴液体,随后,他将一试管溶液放到桌上,右手拿起一张石蕊试纸。

“华生,你来得正巧。”福尔摩斯说道,“这张纸假如还呈蓝色,就都正常了。假如它变为了红色,那溶液就会引发人命了。”他将纸浸到试管内,马上变为暗而浊的红色。“呵呵!果然如我所料!”他兴奋地喊道,“华生,我很快就能听你吩咐了,你在波斯拖鞋里可拿到烟叶。”他转身走到书桌边,草草地写了几份电报交给了小伙计,之后走到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膝曲起,以手紧抱着瘦长的小腿。

“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凶杀案。”福尔摩斯说道:“华生,我想你带来的案子会有趣得多。你是无事不登门的,发生了什么事?”

我把信给他递了过去,他认真地看了起来。

“这信提供给我们的情况并不多,是不是?”福尔摩斯将信交还给我,说道。

“差不多没说什么。”我回答道。

“但笔迹却值得注意呢!”

“但这不是他的笔迹。”“没错,是女人写的。”

“不,肯定是男人写的。”我大声辩解道。

“不,的确是女人写的,并且是一个性格特别的女人。重要的是,我们从最初调查就清楚,你的这位校友与一个人关系密切,那么此人,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有着比较特别的性格,现在这件案子已引起了我的兴趣。假如你愿意的话,我们就即刻动身前往沃金,去探望你那位遭遇不幸的外交官,会一会照他口述代写此信的女人。”

我们运气不错,在滑铁卢车站恰巧赶上早班火车,一小时不到,我们就踏进了沃金的冷杉与石楠树丛中。布里尔布雷的寓所,原来是一所很大的宅邸,在一片辽阔的土地上孤单地伫立着。我们从车站步行,仅有几分钟的路程。我们把名片递了进去,被领进一间摆设雅致的客厅内,几分钟之后,走出来一个相当壮实的人,他很殷勤地接待了我们。他的年龄差不多有40岁,不过双颊红润,目光明亮欢快,给人一种爽真无邪的顽童感觉。

“非常欢迎你们!”他与我们分别握手说道,“珀西整个早晨都在打听你们的消息。哦,我可怜的老友,他是不肯放弃一线希望的!他受他父母之托来迎候二位,由于他们一说起此事,就实在难以忍受。”

“案子的具体情况我们还不清楚。”福尔摩斯说道:“我想,你并非他们家中的人吧!”

这个迎候我们的人表情惊奇,他低头看了看,哈哈大笑起来。

“想必你是发现了我项链坠上的姓名字首‘JH’了。”他说道,“我还以为你有何绝活呢!我叫约瑟夫·哈里森,由于珀西即将与我妹妹完婚,最起码我也算他的一个亲戚了。在珀西室内,你们会见到我的妹妹安妮,她两个月来不辞辛苦精心地照顾他,我们最好马上就过去,我明白珀西是非常迫切地希望见到你们的。”

我们前去的珀西的房间,与会客室同在一层楼上。这房间的摆设看上去像起居室又像卧室,室内摆放着很多素雅的鲜花。一个面色蜡黄、身体衰弱的青年躺在长沙发上,想必是我的老校友珀西。沙发就在窗户旁边,打开的窗户将初夏宜人的空气从外面引进来,他的身边坐着一位女士,我们走进屋的时候,她站了起来。

“珀西,需要我离开吗?”她问道。

珀西紧抓住她的手,要她留下来。

“华生,你好!”珀西亲热地说道,“我看到你留着胡须,简直认不出你了。我敢说你也不一定一眼就把我认出来。我想,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吧?”

我简短地介绍了一下,就和福尔摩斯坐了下来。那个壮实的中年人走开了,但是他妹妹的手由于被珀西拉着,不得不留在了室内。她是一个格外吸引人的女子,身材虽然不算苗条,却有着漂亮的橄榄色面容,一双美丽乌黑的意大利人的大眼睛,一头黑发如云般飘逸。可以说她的容貌分外艳丽,然而她身边的伴侣,面容显得更加衰弱而憔悴。

“我不希望耽误你们的宝贵时间。”珀西从沙发上坐起身,说道,因此,这件事我就开门见山地讲了。福尔摩斯先生,我原本是一个快乐的成功人士,并且马上就结婚了。但是一件从天而降的大祸,把我一生的前程给摧毁了。

华生,我应该已对你说过了,我在外交部工作,并得益于我舅舅霍洱徳荷斯特勋爵的关系,我马上就要升任要职了。我舅舅胜任了本届政府的外交大臣,他把一些重要任务交给我,我件件都处理得很好,使得他对我的才能与机智非常赞赏。

大概10周之前,说得更准确点是5月23日,我被他叫到了他的私人办公室,他首先对我的工作进行了一番称赞,而后对我说,准备派我执行一件新的重要任务。

他从写字台内取出一个灰颜色的纸卷,郑重地说道:‘这是英国与意大利签署的秘密协定原本,非常遗憾,报纸上已透露出一些消息。但现在最关键的,是不能再有一丝消息外漏。法国与俄国大使馆,正在花费巨款设法探知到这些文件的内容,如果不是必须一份抄本,我一定不会把它从我写字台里取出来。’

‘你办公室内是否有保险柜呢?’

‘有的,先生。’

‘那么,将协定拿走锁入你的保险柜内。不过我要嘱咐你:你最好在其他人下班后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以便从容不迫地抄写副本,而不必担心他人偷看到。抄好后再将原件与抄本,都锁到你的保险柜内,明天早晨一同给我本人。’

“我取了这份文件,就……”

“抱歉,请稍停一停。”福尔摩斯说道:“你们谈这番话时,没有第三者在场吗?”

“就我们两个。”

“在一个很大的房间内吗?”

“大约30英尺见方。”

“是在房中间谈的话吗?”

“是,基本上在中间。”

“说话声音大吗?”

“我舅舅讲话声音一直很低,我基本上没说话。”

“谢谢你!”福尔摩斯微闭眼睛说道,“请继续向下讲吧!”

我完全遵照舅舅的交代做了,下班后其他职员陆续离开。当时,只有一个职员,他的名字叫查尔斯·戈罗特,手头还有一点公事未做完留在办公室里。于是,我就先出去吃晚饭了,让他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我吃完晚饭回来后。他已经走了。为此,我赶紧抄写起来,因为我明白约瑟夫,就是你们刚才见过的那个中年人,他正在城里,将坐11点钟的火车去沃金,我也希望自己尽量能赶上这趟火车。

我一读到这份协定,马上明白它的确异常重要,舅舅的话一点儿也不夸张。只是扫了一眼,我就知道,它规定了大不列颠王国对于三国同盟的立场;它同时也预定了,法国海军一旦在地中海对意大利海军占据绝对优势时,英国将实施的对策,这份协定涉及的问题都是海军方面的。协定最后,由协商双方的高官们签署。我粗略地读过以后,便坐下来开始动手抄写。

这份用法文写成的文件相当长,共有26项条文。我尽量抄得快一些,但是到9点钟的时候,我才抄了9条,看情况,我是无法赶上11点的火车了。由于整天的工作劳累,使得我晚餐也没有吃好,我有些昏昏欲睡、头脑迟钝。于是就想喝杯咖啡清醒一下头脑。楼下的小门房内,有一个看门人整夜都守在那儿,依照惯例,他负责帮助加夜班的职员用酒精灯烧咖啡。因此,我便按铃召唤他。

让我奇怪的是,应召前来的居然是一个老婆子,她身材肥大,长相粗俗,系着一条围裙。她解释说自己是看门人的妻子,在此处做杂役,我便吩咐她去煮咖啡。

我接着又抄写了两条,精神越发昏昏沉沉,就索性放下笔站起身,在室内踱起了步,舒展一下双腿。咖啡迟迟没有送上来,我想了解一下原因,就开门沿走廊走过去看。从我办公室出来便是一条笔直的走廊,光线有些昏暗,它也是我办公室的唯一出口。走廊末端是一条转弯的楼梯,在楼梯下面的过道边上,就是看门人的小门房。楼梯中间是一个小平台,这个平台连着另一条走廊,和楼梯在平台处形成丁字形。这第二条走廊尾端,有一节楼梯通往侧门,是专供仆役们用的,但也是职员们从查尔斯街进入本楼的捷径,这便是那地方的简略图。

“谢谢您,你所说的事,我想自己完全听懂了。”福尔摩斯说道。

先生,现在我就要说到最重要之处了。我走下了楼梯进入大厅,看到门房内那个看门人正在酣睡,而咖啡壶在酒精灯上沸腾着,咖啡外溢。于是我拿下了壶,熄灭了酒精灯,正准备伸手推醒那个酣睡中的守门人,他头顶上的铃声突然大振,他立刻就惊醒了。

‘费洱谱斯先生!’他疑惑不解地盯着我说道。

‘我来瞧瞧咖啡是否煮好了。’

‘先生,对不起,我正煮着,却不觉睡着了。’他凝视着我,同时又抬头望着依然在颤动的电铃,脸上显出更为奇怪的神色。

‘先生,你既然在这里,那么是谁在按铃?’他不解地问道。

‘按铃!’我叫道,“按什么铃?”

‘这分明是在你办公室按的电铃。’

我的心顿时如被冰手揪住一般,这样看来,有人进我的办公室了,而我那份千金难求的协定,可是摆放在桌子上呀!我疯狂地奔上楼梯跑向走廊,走廊里不见一人,福尔摩斯先生,室内也没人,全都和我离开时一个样,只有那重要的、舅舅交我保管的文件原本,从桌子上不翼而飞,只留下了抄本。

福尔摩斯笔挺地坐在椅上,揉搓着自己的双手。明显,此案引起了他的兴趣。“请问,你当时怎么办了呢?”我的朋友福尔摩斯低语道。

“我马上想到盗贼肯定是从侧门上楼的。如果他从正门上楼,那我正碰上他。”

“你确定,他不是一直藏在室内或走廊里吗?走廊的灯光不是很暗吗?”

“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不管是室内或走廊,就算是一只老鼠也藏不了的,根本没有藏身的地方。”

“谢谢您,请接着往下说吧!”

“看门人见我惊恐的样子,明白发生了可怕的事情,就随我上了楼。我们两人沿着走廊,向通往查尔斯街的楼梯跑去,但见楼底下的侧门关着,但没上锁。我俩推开门冲了出去。我在下楼时听到邻近的钟敲了三下,正是9点45分。”

“这一点很重要。”福尔摩斯说着,就在他的衬衫袖口上记了下来。

这晚天色漆黑,天空还下着小雨,查尔斯街空荡荡的不见一人,但是,街尽头的白厅路上却一如既往,行人车辆连续不绝。我们光着头,就顺着人行道奔跑过去,发现在右侧拐角处站着一个警察。

‘发生了盗窃案。’我大喘着气说道,‘有人从外交部,把一份极为重要的文件偷走了。看见有人从这条路过去吗?’

‘先生,我刚站在这里一刻钟。’警察说道,‘这段时间仅有一个人高个子老妇人经过,她披着条佩兹利披巾。’

‘哎,那是我老婆。’看门人大声喊道,‘没看见其他人经过吗?’

‘此外,就没有一个人了。’

‘那么小偷肯定是从左拐角逃走了。’看门人扯着我的袖子喊道。

但我并不相信,而他好像希望将我引开,反增强了我的怀疑。

‘那个妇人是向什么方向走的?’

‘先生,对不起,我不清楚,我只是注意到她走了过去,但我没有理由去盯着她。她好像很匆忙的样子。’

‘有多长时间了?’

‘哦,没几分钟。’

‘不到5分钟?’

‘是的,没有5分钟。’

‘你这是在浪费时间,先生,眼下每分钟都很关键。’看门人不满地高声喊道,‘请相信,此事绝对和我老婆没有任何关系,赶快去这条街的左端吧!好吧,你不去那我去了。’他说着就向左方奔去了。

不过,我立刻追上去,扯住他的衣袖。

‘你住在什么地方?’我问道。

‘我住布里可思敦的艾维巷16号。’那个看门人回答道,‘费洱谱斯先生,但是你不要被假线索迷住耽误时间,我们去这条街的左端,看能否探听到点什么信息。’

我想,他的建议也没什么坏处。于是,我和他还有警察迅速赶了过去,但见街上人来车往,每个人都期望在这阴雨之夜及早赶回家,根本无人顾得上告诉我们谁曾走过。

我们于是又折回了外交部,将楼梯、走廊全搜查了,但是没有任何结果。有一种米色漆布铺在了通向办公室的走廊上,如果出现脚印是不难发现的,但我们很仔细地检查过,丝毫不见一丁点儿脚印的痕迹。

“那晚一直在下雨吗?”

“雨差不多是从7点钟开始下的。”

“那个女人是在大概9点钟前后进到室内的,靴子肯定是带有泥水的,怎么可能未留下脚印呢?”

“你指出这一点,我真是很高兴,当时我也这么想了。杂役女工有个习惯,即在看门人房内脱下靴子,然后换上布拖鞋。”

“知道了。就是说,当晚尽管外面下着雨,室内却没见到脚印,是吗?这接连出现的情况确实很重要。你们接下来又如何做的呢?”

“我们也将室内仔细检查了一番。这房间绝对不会有暗门,地板上铺有地毯,也绝对没有地道门,普通白灰刷的天花板也不可能有任何问题。窗户距离地面差不多30英尺,而且窗户从里面上了插销。我敢以生命担保,不管是什么人偷走了我的文件,他也唯有从房门逃走。”

“壁炉的情况如何呢?”

“办公室内没有壁炉,仅是一个火炉子。我写字台的右边就是电铃,如果要按铃的话,任何人都必须得走到我写字台右边来按。但是窃贼为何要去按铃呢?这是一个最棘手的疑团。”

“这件事的确非同一般。你们接下去采取了什么措施呢?我以为,你们仔细检查过房间,是否发现那窃贼留下了什么痕迹,比如烟蒂、夹子、落下的手套或是任何小物件?”

“没发现这一类的东西。”

“是否闻到什么特别的气味?”

“唉,我们根本没想到这些。”

“哦,在调查这种案子时,就算发现一点儿烟草气味,它的价值对我们来说也是很不一般的。”

我从来不吸烟,房间如果出现一点烟味的话,我会很敏感地闻出来的,但那里没有一点儿烟味。看门人的妻子,那个叫坦盖太太的老妇人,是唯一确凿的事实。她是从那里匆匆忙忙走出来的,看门人对此事也解释不清,他仅仅是说他老婆平时回家就是在这个时间。警察与我共同认为,假如的确是那个女人拿了文件,我们就要趁她未将文件出手,及时将她逮住。

这时候的苏格兰场已接到报警,福布斯侦探迅速赶来,全力投入到了此案中。我们租了一辆双座马车,用了不到半小时工夫,就来到了看门人说给我们的地点。一个年轻姑娘为我们开了门,她是坦盖太太的大女儿,她的母亲还没到家,我们被她请进了前厅等候。

过了10分钟,有人敲门。此时我们犯下了一个不容忽视的错误,对这点我唯有责怪自己。那就是我们让那个姑娘去开门,而没有自己亲自去开门。我们听到姑娘说:‘妈妈,家中来了两个客人,正在等你呢!’紧接着,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入过道。福布斯猛然推开门,我俩马上跑进厨房也就是后屋,但是那女人已经抢先进去了。她双眼充满敌意地看着我们,后来,她一下子认出了我,脸上出现一种很诧异的表情。

哦,这不是部里的费洱谱斯先生吗?她音量很大地说道。

‘嗨,你把我们当成哪种人了?为何躲开我们?’我的同伴福布斯问道。

‘我以为是旧货商呢!’她说道,‘我们和一个商人发生了一点纠葛。’

‘这理由不充足。’福布斯回答道,‘我们有根据断定,外交部的一份重要文件被你拿走,而后跑到这儿处理它。你现在必须跟我们到苏格兰场接受搜查。’

她提出抗议并进行抵抗,都不起作用。我们租了一辆四轮马车,三个人一起坐了上去。离开之前,我们对那间厨房先做了检查,特别是厨房内的炉火,看文件是否被她一个人到这儿时扔到火里了。可是,一点碎屑或灰烬的痕迹都没有。我们到了苏格兰场,把她马上交给了女搜查员。我万分地焦急,终于等到女检查员送来了报告,然而报告说文件没任何踪影。

这时,我才猛然意识到我的处境有多么可怕,在此之前我只顾着找文件,根本没顾上想太多。我一直坚信那份协定会很快找到,所以,我压根没敢想象假如文件真的找不到了会有什么后果。但眼前既已一筹莫展,我就腾出空隙考虑个人的处境了,哦,真是太恐怖了。华生,或许已对你提过,我在学校的时候,就是一个性格胆怯又敏感的小孩,我的性格本就如此。我一想到我舅舅与他内阁中的同僚,想到由于我的过失,带给他们的耻辱,带给我自己和亲戚朋友的耻辱,更重要的是这关乎重大外交利益,不该出现丝毫闪失。我算彻底毁了,没有一丝希望可耻地毁了。我不清楚自己做了些什么,我想我肯定是当着众人大闹了一番。我恍恍惚惚只记得,我当时被一些同事围着,他们都竭力地安慰我。后来,一名同事陪我一同坐车到滑铁卢,把我送上到沃金的火车。当时我的邻居费里尔医生正好也乘坐本次火车,否则,我相信那位同事会一直将我送回家的。这位医生对我照顾得很周全,也的确感谢他如此照顾我,因为我在车站便已昏厥过一次了,在我回到家以前,差不多变成了一个语无伦次的疯子。

你不难想象,当我的家人被医生按的铃声从睡梦中惊醒,目睹到我那副样子时的情景。我可怜的安妮和母亲差不多心都碎了。费里尔医生把从车站听侦探所讲的事情的经过,对我家人重述了一遍,但于事无补,每一个人心里都很清楚,我的病不是很快就可以治好的,因此约瑟夫就不得不匆忙地从这间可爱的卧室搬出去,将它改为我的病房。福尔摩斯先生,我在这里已躺了9周多了,可以说是不省人事,脑神经出现严重错乱,这里如果没有安妮小姐和医生的关心,我恐怕现在也很难跟你们讲话。白天安妮小姐精心地照看我,晚上由雇佣的一位护士专门守护,由于我神经病发作的时候,任何事都做得出来。我的头脑渐渐清醒起来,但也就是最近三天,我的记忆力好像已经彻底恢复,不过有时,我甚至觉得还不如不恢复呢!我做的头一件事情,就是发一封电报给经手此案的福布斯先生。他很快来到这里,然而他向我说明,尽管用尽各种办法,但依然未发现丝毫线索。他们使用各类手段对看门人与他妻子精心检查,也没有将事情搞清楚。于是,警方又把疑点落到了我的一个同事戈罗特身上,年轻的戈罗特就是那晚下班之后在唯一在办公室里加班的人。其实,他的疑点只有两处:其一是他离开得晚,另外一点是由于他的法国姓名。但是,我在他走之前并没开始抄那份协定;不错,他的祖先是属于胡格诺派教徒血统,然而他不论在情感和生活习惯上,和你我没有什么区别,完全是英国式的。不管怎么说,把他牵连进去是缺乏任何确凿依据的。于是这桩案子至此,也就被悬搁起来了。啊,福尔摩斯先生,你是我最后的希望了。假如你让我不能如愿的话,我的荣誉、地位甚至是生命,就将永远被断送了。

因为谈话时间过长,病人显得很疲乏,就斜靠在了垫子上,护士及时帮他倒了一杯镇静剂。福尔摩斯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微闭双目且头向后仰,在不熟悉他的人看来,好像显得精神不振,但是我清楚他此时正在急速地思索着。

“你讲得非常清楚。”福尔摩斯终于开口说道,“我需要了解的问题已不多了。不过,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还需搞清楚,就是你执行的这一项特殊任务,有没有告诉过谁?”

“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

“比如说,这里的安妮小姐你也没说过吗?”

“没有。在我接受命令与执行任务期间,我没有回沃金。”

“你的亲友中,没有谁碰巧去探望你吗?”

“没有。”

“你办公室的路径,你亲友中有人清楚吗?”

“噢,是的,那里的路我都对他们说过。”

“当然,假如有关协定的事,你谁都没有说过,那这些询问就毫不必要了。”

“我没对任何人讲过。”

“看门人你了解吗?”

“我只听说他从前是一个老兵。”

“是哪个团的?”

“噢,听说是科尔斯特里姆警卫队的。”

“谢谢您。我想,我可以从福布斯那里了解更多的情况。官方很喜欢搜集事实,但这些事实,他们却不是经常能派上用场的。哦,玫瑰花真的很可爱啊!”

福尔摩斯经过长沙发,走到打开的窗子前,伸手将一个低垂的玫瑰花枝托起,观赏着那鲜艳的花朵。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他性格中这一面,以前我从没注意到他对植物有如此强烈的爱好。

“对于宗教来说,事实再没有比它更需推理法了。”福尔摩斯的背斜靠在百叶窗边,说道,“推理法在推理学者们的推动下,会逐渐成为一门精密的学科。我根据推理法来看,我们对仁慈上帝的至高信仰,便是寄托在鲜花当中。由于任何其他的东西,包括我们的本领、愿望或是食物等,首先皆是为了满足生存之需。可这些花朵却完全不一样,它们不论是香气或色泽,都是自己生命的点缀,而非生存的必要条件。这些非凡的品格,唯有仁慈才可以产生,因此我再说一次,人类在鲜花之中寄托着莫大的希望。”

在福尔摩斯发表这番言论时,珀西和他的护理人都望着他,脸上流露出不解和失望的表情。手拿玫瑰花的福尔摩斯陷入沉思,这样过了一会儿,安妮首先打破了沉寂。

“福尔摩斯先生,你是不是已经发现破解这个疑团的曙光了?”她的声音略显刺耳地问道。

“哦,这个疑团!”福尔摩斯先是一愣,而后仿佛回到了现实,回答道:“嗯,我不否认本案复杂难解,但我可以答应你们,我要对这件事进行深入调查,并会将我掌握到的所有情况告诉你们。”

“你发现了什么线索吗?”

“你已为我提供了7条线索,但我自然务必先检验一下,才可以断定它们究竟有多大的价值。”

“你怀疑谁呢?”

“我怀疑我本人。”

“什么?”

“怀疑我的结论是否做得过快了。”

“那就先返回伦敦,检验结论吧!”

“安妮小姐,你的建议很好。”福尔摩斯起身说道,“华生,我想,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费洱谱斯先生。你别抱太高的奢望,这是一件扑朔迷离的事情。”

“我无比焦急地等待再与你见面。”我的老校友大声说道。

“好的,明天尽管不一定会带给你什么好消息,但我会乘坐这班车再来看你的。”

“祈愿上帝保佑你能成功。”我的老校友高声叫道,“我清楚正在采取措施,这便赋予我一线新生的力量。顺便提一句,我收到了一封霍洱徳荷斯特勋爵的信。”

“噢!他怎么说?”

“他态度较为冷淡,不过并不严厉。我知道这是由于我重病在身,他才不方便训斥我的。他重复说道事关绝密,还说只有我恢复了健康,才有机会弥补我的过失,我的前程——自然他在指我被革职是不能避免的。”

“噢,这是符合情理的,考虑得很周到。”福尔摩斯说道,“走吧,华生,城里还有一整天的工作等着我们去做呢!”

我们被约瑟夫·哈里森先生用马车送到了火车站,很快就坐上了去朴茨茅斯的火车。福尔摩斯一直一言不发地处于深思中,直到火车过了克拉彭枢纽站,他才突然开口说道:“进伦敦,不管走哪条铁路线,都可以居高临下地望到这样一些房屋,的确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我想他是在说笑,由于眼前的景色实在不怎么样,但他马上解释说:“你瞧那片孤立的大房子,矗立在青石上,仿佛是铅灰色海洋中的砖瓦岛。”

“那是些寄宿学校。”

“那是灯塔,我的朋友!英国未来的灯塔!每一座灯塔内都盛满了无数颗璀璨的小种子,英国将在他们这一代更为明智而富强。我觉得,费洱谱斯不会饮酒吧?”

“我想他不会饮酒。”

“我也这样认为,不过我们应将每种可能都想到,这可怜的人已陷入绝望的深渊,但关键是我们是否有足够的能力救他上岸,你觉得安妮小姐如何?”

“这个姑娘性格很刚强。”

“没错,但她是一个好人,否则就是我没看对。她和她的哥哥是诺森伯兰旁边一个铁器制造商仅有的孩子。去年冬天旅行时,她和费洱谱斯订了婚,她哥哥陪她与费洱谱斯家人会面,恰好赶上发生了这件不幸的事,她就留下来照料未婚夫了,她哥哥觉得这里相当不错,也跟着留了下来。你瞧,我已单独做了一些调查,但今天的所有时间,我必须做这项调查工作。”

“我的医务……”我说道。

“哦,如果你认为我的这件案子不及你的那些业务重要……”福尔摩斯话语显得有些尖刻地说道。

“我是想说,这是一年里最清淡的时期,我的医务也无妨耽搁上一两天。”

“太棒了。”福尔摩斯说道,他心情又高兴起来,“那么,我们现在就共同研究一下这个案子吧!我认为首先应该去访问福布斯,关于我们所需要的细节,他应该可以讲出来,而后我们就搞清该从何处来破案了。”

“你是说,你已掌握了线索?”

“没错。我们现在已有了几个线索,但唯有通过进一步调查,才可以检验它价值的大小,不见犯罪动机的案件,是最不容易查办的了。可这桩案子并不是不存在犯罪动机,何人能从中谋取益处呢?法国或俄国大使,那位能将该协定出卖给其中一位大使的人,还是霍洱徳荷斯特勋爵。”

“他舅舅霍洱徳荷斯特勋爵!”

“没错。不难想象,一个政治家缘于某种需要,会毫不客气地借他人之手,毁掉这样一份文件。”

“霍洱徳荷斯特勋爵,可是一位有着光荣履历的内阁大臣呀?”

“这没什么不可能的,我们不能遗弃这一点。今天我们就前去拜访这位德高望重的勋爵,看他能否为我们提供一些情况,同时,我已经在做调查了。”

“已经在进行了?”

“是的,我在沃金车站给伦敦各家晚报,均发了一份电报。看吧,每家晚报很快就将刊登一份这样的广告。”

福尔摩斯递给我一张用铅笔写着字的纸,纸是从日记本上撕下来的,上面的内容是:

5月23日晚上9点45分,在查尔斯街外交部门口或周边,从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位乘客,有看到者,请把马车号码告诉贝克街221号B,谢金10英镑。

“你能肯定那个盗贼是乘马车来的吗?”

“就算不是也没关系。如果费洱谱斯说得正确,如果办公室或走廊都不可能藏身的话,那么此人肯定是从外面进入的。而假如他在阴雨绵绵的夜晚从外面进来,离开后数分钟马上检查,却不见漆布上留下脚印,那他很可能是坐车来的。没错,我们可以确定他是乘马车来的。”

“听上去好像有道理。”

“这是我说的线索之一,它能帮助我们得出某种结论。当然,还有那奇怪的铃声,这是本案最玄妙的一点。为何要按铃呢?那个盗贼难道是在虚张声势?或者是有人与盗贼一同进来,有意按铃想吓跑盗贼,或者是在无意中按到的?或者是……”福尔摩斯再次陷入刚才那种热烈的思索当中,他的心情我是很了解的,他肯定是猛然又发现一些新的可能性。

我们在3点20分到达了终点站,在小饭馆简单地吃过午饭,就马上前往苏格兰场。由于福尔摩斯给福布斯已发过电报,因此他正在那里迎候我们。福布斯长得身材矮小,獐头鼠目,态度也很不友好,一副尖酸刻薄相。尤其是在他知道了我们的来意之后,态度就更加冷淡了。

“福尔摩斯先生,你的方法在这以前我已有所耳闻。”他尖酸地说道,“你很爱好利用警方所提供给你的情报,而后你个人千方百计去结案,让警方尊严扫地。”

“正相反。”福尔摩斯语气平和地说道,“在我以前所破获的53桩案件中,署过我名字的案子仅有4桩,而在其他49桩案件中,警方收获了全部荣誉。由于你不知情,年轻又没有经验,所以我不会责怪你的。但是假如你希望在你的新职业生涯中获得上进的话,那么,你的最佳选择是与我合作而非反对我。”

“我很乐意听一下你指点。”这位侦探态度改变许多,说道,“直到今日,我的确没有从办案中取得过荣誉呢!”

“你采取过哪些措施吗?”

“我们一直在暗暗地盯梢看门人坦盖,但他从警卫队离开时名声良好,我们也没发现任何嫌疑之处。可是他老婆不是一个好东西,我以为她了解这件事情很多情况,并非外表上她装的那样。”

“你有没有跟踪过她呢?”

“有,我们曾经派了一名女侦探悄悄跟踪她。坦盖太太嗜酒,女侦探便趁机陪她饮酒,但是从她身上毫无所获。”

“我听说她家有一些旧货商去过?”

“没错,但是她已偿清了那些债务。”

“这笔钱是从什么地方而来?”

“全都正常。看门人新领了年金,可他们却看不出手头宽裕的样子。”

“那晚费洱谱斯先生按铃吩咐要咖啡,她上楼去应承,她如何解释这一点呢?”

“她说,她丈夫很疲劳,她就替他一下。”

“没什么不对,不久就看到他睡在椅子上,这自然不违情况了。那么说,这个女人只是品行不佳,此外就没什么其他罪证了。你有没有问她,那晚她为何走得匆忙,神情慌张?”

“她那天回去已比平时迟了,因此急着往家赶。”

“你是否给她指出来,你与费洱谱斯先生比她动身,最多迟了20分钟,但你们比她早到家呢?”

“她解释说,那是由于公共马车没有二轮双座马车快。”

“她对自己到家之后跑进后厨房是如何回答的呢?”

“她说,她的钱在后厨房里放着,她是取钱好付给旧货商。”

“她对每件事都做了解答。你是否问她,在她离开那地方时,可曾遇见或看到有人在查尔斯街上溜达呢?”

“她说只是看到了警察。”

“好,你对她的查问看来很彻底,你还采取了哪些措施呢?”

“这9周一来,从没有放弃监视职员戈罗特,可是没有任何收获,我们也看不出他有何嫌疑点。”

“还有呢?”

“喔,我们已一筹莫展,没有再做什么,由于根本没有一丁点儿证据。”

“电铃为什么会响,你思考过吗?”

“噢,我不得不承认,这真的是把我难住了。不论他是什么人,可算是胆量够大的了,不但人来了,居然还敢发出警报。”

“是的,这的确是件奇怪的事情。感谢你对我说了这些情况,假如我需要你去逮捕这个人,我会给你通知的。走吧,华生。”

“现在我们去什么地方呢?”我们走出警察厅时,我问道。

“前去拜访内阁大臣和将来的英国总理——霍洱徳荷斯特勋爵。”

我们的运气不错,赶到唐宁街的时候,恰巧这位内阁大臣还在办公室里。福尔摩斯递上了名片,我们很快得到了召见。霍洱徳荷斯特勋爵依照老式礼节接待了我们,将我们请到壁炉两边的豪华安乐椅上,他站立在我们中央的地毯上。眼前的人身材清瘦而修长,轮廓分明,神态高雅而亲切,卷曲的头发已变成了灰白色,看上去气宇不凡,一派显赫贵族的气质。

“福尔摩斯先生,久闻你的威名。”他笑容可掬地说道,“自然,你们的来意我不能装不知。由于能引起你关注的,本部只有一件事情。能否问一下,你是受谁人之托前来办理此案的呢?”

“受珀西·费洱谱斯先生的委托。”福尔摩斯干脆地答道。

“噢,我那不幸的可怜的外甥!你自然明白,由于我们有亲属关系,我不可能给予他任何包庇,我恐怕此件意外事故,很不利于他的前程。”

“但是,假如这份文件找到了呢?”

“啊,那当然另当别论了。”

“霍洱徳荷斯特勋爵,我这里有一两个问题,希望你能给予解答。”

“我很乐意尽我所知奉告。”

“你就是在这间办公室内,吩咐珀西·费洱谱斯先生抄写文件的吗?”

“是的。”

“也就是说你们的谈话不可能被什么人窃听到吧?”

“不存在偷听的可能。”

“你有没有对什么人提起过,你准备让人抄写这份协定呢?”

“从来没有。”

“这一点你可以肯定吗?”

“绝对肯定。”

“好,你既从未说过,费洱谱斯也从未说过,而且再无其他人知道此事,那么,窃贼到办公室就纯粹是偶然的了。他发现这是个时机,就顺手牵羊盗走了文件。”

霍洱徳荷斯特勋爵笑了。

“你说的已不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了。”这位内阁大臣说道。

福尔摩斯沉思了一会儿。“另外还有非常关键的一点,我想与你进行一下商讨。”我的朋友说道,“根据我的了解,你担心该协定的详情一经传出,便会带来非常严重的结果。”

这位内阁大臣充满表情的脸上扫过一线阴影,他说道:“后果自然是非常严重的。”

“已出现什么严重后果了吗?”

“目前还没有。”

“假如这份协定已落入法国或俄国外交部手中,你觉得你会得到什么音信吗?”

“我肯定可以听到。”霍洱徳荷斯特面色有些不悦地说道。

“这么说,9周时间都过去了,一直未听到消息,这便有依据推想因为某种原因,协定还未落入法国或俄国外交部手中。”

霍洱徳荷斯特勋爵耸了耸双肩。

“福尔摩斯先生,我们很难想象窃贼偷走这份协定,仅仅是为了装入柜子内,或是将它高高地挂起来。”

“他说不定是在等待高价出售呢!”

“假如他要继续等下去,过不了多久,那文件可就一文不值了。因为再过几个月,这份协定将不再是秘密了。”

“这一点很关键。”福尔摩斯说道,“自然,还不妨设想,窃贼突然病倒了……”

“比如说,患了什么神经失常,对吗?”这位内阁大臣快速地扫了福尔摩斯一眼,问道。

“我并未如此说。”福尔摩斯平静地说道:“霍洱徳荷斯特勋爵,我想,我们已耽误了你不少珍贵的时间,我们该告辞了。”

“祝你成功破获此案,尽快找到罪犯,不论他是什么人。”霍洱徳荷斯特勋爵把我们送出门外,向着我们点头说道。

“他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我们走到白厅街的时候,我的朋友福尔摩斯说道,“然而,他要想守住他的官职,还必须进行一场斗争才行。他的经济条件并不是很富足,但开销却相当大。你自然发现他的长筒靴子已换过鞋底了,华生,现在我不再多耽搁你行医了,今天除了寻找马车的广告有了回音,我便没什么事可做了。但是,假如你明天可以跟我一同乘坐昨天坐的那班火车去沃金的话,我依然非常感激。”

第二天清晨,我如约又见到了我朋友,我们一起搭乘开往沃金的火车。福尔摩斯说,他的广告没有任何回音,而这桩案子也不见什么头绪。他说话时尽力将脸绷得如印第安人一般呆板,所以我无法从他面部表情上推断,他到底是不是满意这桩案子的现状。我记得,他说起了贝蒂荣测量法,他很赞赏这位法国学者。

年轻的外交官仍然被他那位忠心的护理人精心照顾着,他看上去比上次强多了,我们刚进门,他就动作利落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欢迎我们。

“有消息了吗?”他异常迫切地问道。

“正如我预料的,我没能给你带来好消息。”福尔摩斯说道,“我拜访了福布斯,也拜访了你的舅舅,不过我调查了一两个有可能发现问题的线索。”

“这么说,你的信心还在?”

“当然在。”

“感谢上帝!你这样说真让人高兴。”安妮小姐高声说道,“只要我们不丢掉勇气与耐性,就肯定可以水落石出的。”

“你对我们讲得并不多,但我们却能告诉你更多情况。”这位外交官重新坐回沙发上说道。

“我期望你搞到了重要情况。”

“没错,昨晚我又遭遇一件险事,确实是一件极为严重的事。”费洱谱斯说时表情很严肃,眼睛露出恐惧的神色。“你可清楚。”他说道,“我开始确信,我不自觉地已经变成一个罪恶阴谋的中心,可是他们的目的不但要毁掉我的荣誉,还要毁掉我的生命。”

“啊!”福尔摩斯叫道。

“这好像让人无法置信,凭借我的了解,我在这世上并没有任何仇人,但是从昨晚的经历来看,我得出的结论只能是有人企图谋杀我。”

“请给我们讲讲听。”

昨夜,是我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没有让人在房内护理我,我是独自一个人睡的,我感觉很好,自己可以不需护理了。但夜里我还是一直燃着灯。哦,大概凌晨2点钟的时候,突然一阵轻微的声响,把我从浅睡中惊醒。那声音很像是老鼠啮咬木板的声音,我就躺在床上静听了一会,本以为就是老鼠,但声音愈来愈大,接着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从窗户上突然传来。我惊讶地立刻坐了起来,真切地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先前那一阵声音,是有人自两扇窗的缝隙间,插入工具撬窗的声音,后来那阵声音,则是窗闩被拉开的声音。

随后声音停止了大约10分钟,那人仿佛是在观察,看我是否被这些声响惊醒了。接着,又传出轻轻的吱吱声,窗户被一点点地打开了。由于我的神经已不像以前那样,我再也控制不住了,就从床上一下子跳了起来,把百叶窗猛然拉开。窗旁果然蹲伏着一个人,他立刻就逃跑了,我没有看清楚他是什么人,由于他当时戴着蒙面布,整个脸的下半部全被蒙着。我只能确定一件事,当时他手里拿着凶器,是一把长刀,他转身逃跑的时候,我真正地望到了刀光闪闪。

“这十分重要。”福尔摩斯说道,“请问你后来如何做的?”

“我如果身体再硬朗些,肯定会从窗户上翻过去追赶,但那时我只有按铃将全家人唤醒。这就耽搁了时间,由于这铃装在厨房内,而仆人们又全在楼上睡。然而,我高声喊叫唤来了约瑟夫,他又将其他的人唤醒。约瑟夫与马夫在窗外的花坪上看到了脚印,但最近天气干燥,他们跟踪追查到草地之后,脚印就再也不见了。不过,路边的木栅栏上,有一处留有些痕迹,他们对我说有人好像从那儿翻过去,栏杆尖在那人翻越时都被碰断了。为此,我认为,我最好先听取一下你的意见,就还没对本地警察说。”

费洱谱斯讲述的这段经历,明显在福尔摩斯身上产生了不一般的作用。他从坐椅上站了起来,强力抑制着内心的激动,在房间里来回地踱着步。

“真是祸不单行。”这位年轻外交官苦笑着说道,这件险事显然让他有些受惊了。

“你的确担着一份风险。”福尔摩斯说道,“你可否与我一同到宅院附近散散步呢?”

“噢,可以,我希望去晒晒太阳,约瑟夫也一块去吧!”

“我也去。”安妮小姐说道。

“你还是最好不要去了。”福尔摩斯摇头说道,“我有必要请你就留在这里。”

姑娘有些不悦地坐回原位置,而她哥哥则跟我们一同出了门。我们4人走过草坪,来到费洱谱斯家的窗外。正像他讲的,花坪上确实有一些痕迹,但已模糊得几乎辨不出了。福尔摩斯俯身观察了一下,接着他站起身来耸了耸肩。

“我想,任何人也无法从这些痕迹上发现多少情况。”他说道,“我们到宅子附近走一走,看窃贼为何偏盯上了这所房字。据我来看,这间客厅与餐室的大窗户对他应当更具吸引力。”

“但是从大路上,那些窗户能看得十分清楚的。”哈里森先生提醒说。

“是的,当然了。但是这儿有一道门,他完全不妨从这儿试一下,看这道门能起到什么作用。”

“这是专供商人进出用的侧门,夜晚自然是要上锁的。”

“你从前受到过类似的惊吓吗?”

“这是第一次。”费洱谱斯说道。

“你房间内可有容易招引窃贼的东西,诸如金银餐具或其他什么物件?”

“没有贵重的东西。”

福尔摩斯双手插入衣袋,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散漫的神情,在房屋四周来回溜达着。

“顺便讲一下。”福尔摩斯对哈里森说道,“我听说你发现一处,窃贼翻越过栅栏时留下的痕迹。带大家去看一看吧!”

我们被哈里森引领到一处,那里有一根木栏杆的尖,明显地被人碰折了。折断的一小节木头依然在耷拉着。福尔摩斯将它折断处仔细地查看。

“你以为这是昨夜碰断的吗?这痕迹看上去并不是新的,对吗?”

“啊,或许是如此。”

“这儿也不见从栅栏跳出来的脚印。不,我以为在此处找不到任何线索,我们还是回卧室里探讨一下吧!”

费洱谱斯被哈里森搀扶着走得很慢。福尔摩斯与我速速穿过草坪,返回卧室内打开的窗子前,那二人被落在了远远的后面。

“安妮小姐!”福尔摩斯态度极为严肃地说道,“你必须全天候守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也一定不要走开,这是非常重要的。”

“福尔摩斯先生,假如你吩咐我如此做,我一定遵守。”姑娘有些惊讶地说道。

“你去睡觉之前,请从外面将屋门锁上,钥匙你自己拿着,请答应我你会如此做的。”

“但是珀西呢?”

“他需要与我们一同去伦敦。”

“那么,我留在这儿吗?”

“这是为了他好,你能帮他很大的忙,快答应吧!”

她马上表示应允,点了点头,这时落在后面的两人正巧走进屋来。

“安妮,你为何满脸苦涩地坐在这里?”她哥哥高声喊道,“快走出去,晒一晒太阳吧!”

“不用了,谢谢你,约瑟夫。我头有点儿痛,屋内挺凉爽,正合适我。”

“福尔摩斯先生,你现在有何计划?”我们年轻的外交官问道。

“哦,我们不能由于调查这桩小事,而把主要调查目标弄丢了。假如你可以与我们一同前往伦敦,那必定会给我很大的帮助。”

“立刻就走吗?”

“是的,越快越好。如果你方便的话,一小时内如何?”

“我感觉身体很硬朗了,我真的可以帮上忙吗?”

“可能性极大。”

“我今晚是否要住在伦敦呢?”

“我正准备提议你这么做。”

“那么,假如今夜那位不速之客再前来造访,他便会扑空了。福尔摩斯先生,我们全遵守你的吩咐,你计划怎么办一定要告诉我们,也许你想让约瑟夫与我们同行,好方便照顾我?”

“哦,不需要,你知道华生是医生,他自然会很好地照顾你的。假如你答应这么做,那我们就在此进午餐,饭后我们三人一起进城。”

一切都根据福尔摩斯的吩咐安排好了,唯有安妮小姐遵照福尔摩斯的建议,找了一个借口留在了这间卧室。我猜不出福尔摩斯到底在耍什么花招,难道他是要安妮离开费洱谱斯?费洱谱斯正由于身体转好并期望参与行动,心情愉快地与我们在餐室共进午餐。不过,福尔摩斯又做了一件让大家格外惊讶的事,他陪我们到车站并送我们上车之后,他突然心平气和地声明说,他不准备离开沃金了。

“在我离开这里之前,我要搞清楚一两件小事情。”他说道,“费洱谱斯先生,你人不在此处,从某个角度上说对我反而更有利。华生,你们回到伦敦后,你一定要答应我,你俩乘车一起到贝克街去,直等到我再见到二位为止。我想,你们是老同学,肯定不愁缺少话题的。今天晚上,请费洱谱斯先生就住我那间卧室吧,我乘坐明天早晨8点钟的火车去滑铁卢车站,来得及与你们共用早餐。”

“但是,我们在伦敦调查的事呢?”费洱谱斯稍显沮丧地问道。

“那些事情,我们完全可以明天去做。我以为,现在我留在这里恰好是最必要的。”

“你回布里尔布雷去后,可以对他们说我明晚会回去。”我们的火车即将离开月台时,费洱谱斯大声喊道。

“我并不一定赶回布里尔布雷。”福尔摩斯答道,在我们的火车开出站时,他高兴地向我们挥手致意。

我们一路上都在谈论此事,但是,对于福尔摩斯的这个新行动,谁也找不出一个满意的理由来。

“我想,他一定是准备查出昨夜窃贼案的线索,假如确实有窃贼,我本人认为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窃贼。”

“那么,你自己有什么意见呢?”

“坦白地说,无论你是不是将它归结成我神经敏感,但是我确信,有一项隐秘的政治阴谋正在我身边进行着,而且出于某种我不能理解的理由,这伙阴谋家打算干掉我。这听上去好像有些邪乎,但请反思一下事实吧!窃贼为何居然要撬开没什么东西可盗的卧室窗户?他又为何手里拿着长刀?”

“你能确定,那并非撬门用的撬棍吗?”

“是的。那就是一把刀,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刀光。”

“但是到底为何,会有如此深的仇恨来袭击你呢?”

“哦,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好,假如福尔摩斯也这么想,那么他采取这一行动的原因就能解释了,对吗?如果你的想法没有错,昨夜威胁过你的人就会被他逮住,那对于破获此案,找到那个偷海军协定的人,可是前进了一大步。如果设想你有两个仇人,一个偷东西,另外一个来要挟你的性命,那也有点儿太荒谬搞笑了。”

“但福尔摩斯说他并不回布里尔布雷。”

“我熟悉他已经有多年了。”我说道,“我还从没发现过他去做毫无理由的事情。”聊到这儿,我们就转移到其他话题上去了。

但是这一天,我被搞得非常疲惫,费洱谱斯的身体刚恢复,仍然很虚弱,而他遭受的不幸让他更易激动、发怒和不安。我尽量聊一些我在阿富汗和印度的往事,说一说社会问题,选择一些能消愁解闷的事给他听,希望可以让他心情放松,可都不起任何作用。他一直惦念那份丢失的协定,惊奇、猜测和思索着,试图搞清楚福尔摩斯正在干什么,他的舅舅正在采取哪些措施,明天早晨我们会听到哪种消息。夜深之后,他从情绪的激动状态陷入了极度痛苦中。

“你对福尔摩斯充满信心吗?”

“我亲眼目睹过他破获了很多杰出的案子。”

“但是像这样没有任何头绪的案子,他还从没有侦破过吧?”

“噢,不,他处理过比这桩案子线索更少的案件。”

“可不是关系如此重大的案件吧?”

“这个我却不是很清楚。可我的确知道,他曾经帮助欧洲的三家王室,破获过非常重要的案子。”

“是的,你很了解他,华生。他是一个这样匪夷所思的人物,我永远也无法读懂他。你觉得他有成功的希望吗?你以为他准备侦破本案吗?”

“他什么都没说。”

“这兆头不太好。”

“不,恰相反。根据我对他的了解,每当他失去线索时总爱说没有了线索。但是,如果他查到了一点儿线索,但把握又不是很大的时候,他就喜欢保持沉默了。现在,我亲爱的老朋友,你让这事搞得自己心神不宁,对事情本身毫无益处,你最好尽快上床去大睡一觉,养精蓄锐。不管明天早晨消息的好或坏,你可以有充足的精力去处理。”

费洱谱斯终于接受了我的劝告,准备上床去睡觉了。不过,我从他激动的神态明白,他是不可能安睡的。事实上,我自己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了,在床上也辗转了半夜,无法顺利地入睡,脑子里总是盘算这个问题,给出了很多的推论,但一个个都不成立。福尔摩斯为何要留在沃金?他为何吩咐安妮小姐全天都守候在病人的卧室里?他为何如此谨小慎微,自己准备留在布里尔布雷,却要瞒着布里尔布雷的人?我苦苦思索着问题的解答方案,最后才恍恍惚惚逐渐睡去。

我一觉醒来的时候,已是7点钟。我马上起身走到费洱谱斯房里,看到他容颜憔悴,肯定是一夜未眠,我一进入屋子他就问福尔摩斯有没有回来。

“他既已答应来。”我说道,“那么,就肯定会准时到来的。”

我的话的确没有说错,8点钟刚过,门前就停下了一辆疾驰的马车,车上跳下来了我的朋友福尔摩斯。我们在窗前站着,发现他左手裹着绷带,面色苍白而严肃。他走入宅内,过了几分钟才上楼来。

“他好像精疲力竭了。”费洱谱斯痛苦地喊道。

我无力反驳他的说法。“毕竟,”我说道,“本案的线索,或许依然在城里。”

费洱谱斯呻吟了一声。

“我不清楚这是怎么了。”他说道,“但是对他回来,我抱着太多的希望,可是昨天他的手是好好的,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福尔摩斯,你受伤了吗?”我的朋友福尔摩斯一进屋,我着急地问道。

“嗯,这只是因为我手脚笨拙,擦破了点儿皮。”他点头向我们问候,同时回答道:“费洱谱斯先生,你这桩案件,比起我曾经查办的任何案子,都更为隐秘。”

“我担心你对本案是力不从心了。”

“这是一次极为诡异的经历。”

“你手上的绷带就表明你曾历过险。”我说道,“你能否把发生的事告诉我们?”

“我亲爱的华生,等我们一起用过早餐再说吧!今天早晨我可是从萨里赶了48千米路的哟!我那份寻找马车的广告,或许还没回音吧?算了,我们总不能指望全都顺利。”

餐桌已准备妥当,我正准备按铃,赫得森太太就送来了茶点与咖啡,不一会,她又送上来三份早餐。我们一起坐下来,福尔摩斯吃的是狼吞虎咽,我好奇地望着他,费洱谱斯显得很沮丧。

“赫得森太太很擅长应急。”福尔摩斯打开了一盘咖喱鸡的盖子,说道:“她会做的菜不多,但就像苏格兰女人,会把早餐想得很妙。华生,你那份是什么菜?”

“一份火腿蛋。”我答道。

“太棒了!费洱谱斯先生,你爱吃什么,咖喱鸡或者是火腿蛋?不然,还是请你吃你个人的那一份吧!”

“谢谢您,我没有胃口。”费洱谱斯说道。

“哦,来吧!请吃一点你的那份。”

“谢谢您,我真的是不想吃。”

“好吧,那么……”福尔摩斯调皮地眨眨眼睛,说道,“我想,你总不至于拒绝我的美意吧!”

费洱谱斯无精打采地掀开盖子,他刚刚一掀开,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惊叫,只见他脸色苍白,直愣愣地坐在位子上,呆呆地盯着盘内。盘内原来放着一个蓝灰色的小纸卷。他一下子抓起来,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而后那纸卷被他狂热地按在胸膛前,兴奋得欢呼着尖叫着,在室内忘情地手舞足蹈起来,随后倒在了一张扶手椅上,因为过分激动而瘫软下去。我们马上灌了他一点儿白兰地,让他避免昏厥过去。

“呵呵,好了!好了!”福尔摩斯轻拍着这位年轻外交官的肩膀,抚慰他说:“像眼前这样,变魔术般地把它突然摆到你面前,确实有点儿糟糕,但是华生会告诉你,呵呵,我经常禁不住希望将事件完成得更富有戏剧性一点儿。”

费洱谱斯激动地一直抓着福尔摩斯的手,不停地吻着。

“上帝保佑你!感谢上帝!”他声音颤抖地高声喊道,“您真的挽救了我的荣誉。”

“行啦,你清楚的,这也关乎我个人的荣誉。”福尔摩斯说道,“如果我办案不能成功,与你受托失信一样,都是很难过的。”

这份失而复得的珍贵文件,被费洱谱斯揣入他上衣里面贴身口袋内。

“尽管我不希望再打扰你用早餐,但是我渴望了解你是如何将它搞到手的,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呢?”

福尔摩斯喝完一杯咖啡,吃完了火腿蛋,而后站起身来,点上了他的烟斗,安然地坐到了一把椅子上。

“我说一说我先做了哪些,后来又是怎样着手进行的。”福尔摩斯说道,在车站与你俩分手之后,我就从从容容地徒步而行,穿过美丽的风景区萨里,走到一个叫里普利的小村庄,然后在一家小客店里吃了茶点,灌满水壶,口袋内装了块夹心面包,就算是准备妥当了。我等到傍晚时分才向沃金返回,在我走到布里尔布雷附近的大路上时,已是真正的黄昏了。

“嗯,我一直等到大路上没有了行人——我想,那条大路上向来行人稀少,我就翻过栅栏,悄悄来到了屋后的宅地。”

“那大门从来不关的呀!”费洱谱斯突然喊道。

是的,但是我尤其喜欢这样干。我挑选了长着三棵枞树的地点,借助于枞树的掩蔽,我走了过去,屋内无人能发现我。我在旁边的灌木丛中先蹲伏,然后匍匐着从一棵树前进到另一棵树——我裤子膝盖破成这样就是这个缘故,我一直爬到对着你卧室窗户的那丛杜鹃花附近。在那里我蹲下去,静心等候事情的发展。

你卧房的窗帘还拉开着,我能望到安妮小姐坐在桌边上看书。当她放下书本,关上百叶窗,离开卧室的时候,已是10点45分了。

“我听见了她的关门声,也听到她拿钥匙锁门的声音。”

“钥匙?”费洱谱斯猛然喊道。

没错,我预先吩咐过安妮小姐,在她离开卧室去就寝时,请她从卧室外面将门锁上,而且钥匙要她自己拿着,她非常认真地完成着我的各项命令,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她的合作,你口袋中的这份文件,是很难找到的了。后来,她彻底走开了,灯也熄了,我仍然在杜鹃花丛中蹲伏着。

“夜色尽管晴朗,可守候起来依然让人备感难耐。自然,激动的心情好像躺在河边的渔人静候他的鱼群那样。但是,等了相当长的时间,华生,和你我在查究‘斑点带子案’时,在那间阴沉的房子内等候的时间差不多长。沃金教堂的钟声一次次响过去,我甚至不止一次地想,或许不会发生啥事了。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呢,终于在凌晨两点钟前后,猛然传来拉开门闩与钥匙转动的响声。转眼间,那个专供下人出入的门开了,约瑟夫·哈里林在晴朗的夜色下走了出来。”

“约瑟夫?”费洱谱斯突然喊道。

他头光着,但肩膀上披着一件黑斗篷,在遇到意外情况时,他好迅速将脸蒙上。他轻手轻脚走到墙壁阴影下,靠近窗户,把一把薄片长刀插进窗框拨开了窗闩。接着他撬开窗户,把刀子又插入百叶窗缝隙内,将百叶窗给打开了。

我从外面藏身处,把室内情况与他的一举一动,可以观察得很清楚。他把壁炉台上的两根蜡烛点燃,动手把门边上的一角地毯卷起。很快,他弯腰取下了一块方形小木板,那是修理煤气管道接头时,供管道工人使用的。丁字形煤气管接头恰是被这块木板盖着,有条管子通向楼下的厨房,是用于给厨房输送煤气的。就是从这异常隐蔽之处,约瑟夫取出一小卷纸来,接着他重新盖好木板,又将地毯铺舒展,吹灭了蜡烛,由于我正站在窗外面守候他,他直接撞入我的怀里。

啊,约瑟夫远比我想象的凶恶!他拿着刀扑向我,我只有再次抓住他,在我没占到上风之前,我指头被刀划伤了。在我们搏斗结束后,哦,他因为是靠一只眼看人,看上去更像个凶犯。但最终他还是听了我的劝告交出文件,我一拿到文件就放他走了。但是今天早晨,我发了一份电报给福布斯,将详情全告诉了他。假如他动作够利落,会逮住他要逮的人,那么就太棒了。然而,正如我所料,在他赶到时,那人早已逃之夭夭了,呃,那政府还盼着呢!我想,首先是霍洱徳荷斯特勋爵,其次是珀西·费洱谱斯先生,都宁愿此案最好不经法庭审理才妥呢!

“我的上帝啊!”费洱谱斯由衷地呻吟道,“请对我说,在我极度痛苦绝望的这10周,难道这份失窃的文件,自始至终与我同在一间屋子里吗?”

“一点儿不差。”

“那约瑟夫!约瑟夫是一个窃贼和恶棍了!”

“喔!约瑟夫其人,比他外表看上去更加凶恶危险。根据今早他对我说的话推测,他在股票交易中血本无归,为了弥补运气,他不论什么恶事都会去干的。像他这种阴险自私的人,一旦发现任何捞钱的机会,他才不顾及自己妹妹的幸福,更不会在乎你的名誉和前程。”

费洱谱斯坐回他的椅子,“我的头都昏了。”他说道,“听了你的话,我更眩晕得厉害。”

“你这桩案件最麻烦之处,”福尔摩斯仿佛说教般指出道,“在于线索过多。一些根本不相干的迹象,把极重要的线索给遮掩住了。我们眼前的事实很多,唯有从中挑选关键的,依照顺序将它们串联起来,也好对这一系列怪事的各环节引起重视。我最初对约瑟夫发生质疑的依据是,你曾经计划在失窃的那晚与他一同回家,我就很自然联想到,他有可能会来外交部找你,由于他对外交部并不陌生,况且还是顺路。后来,你告诉我有人急于潜入你睡的卧室。我想,能将东西藏在那间卧室内的,唯有约瑟夫。因为你告诉过我们,事发当天你和医生一同回到卧室时,是如何让约瑟夫转移卧室的,其实到那时,我的质疑已经获得肯定。尤其是前一夜你独自睡时,有人企图潜入室内,这表明房内的情况此人很熟悉。”

“我真的是眼睛被蒙住了啊!”

我侦破此案事实的经过是这样子的:约瑟夫·哈里森走进外交部,走的是通向查尔斯街的那个侧门,由于路径他熟悉,因此在你走出办公室后,他径直就闯了进去,看到室内没有人,马上按起了电铃,就在按铃的同时,他一眼瞥到了放在桌上的文件。仅仅一瞥,他一下子感到眼前机会来了,他可以拿到一份极具价值的国家机密文件,于是,他迅速将文件装入口袋扬长而去。就像你回忆的那样,过了几分钟之后,被铃声惊醒的看门人才提醒你铃声的事情,这个空档他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了。

他到车站乘坐第一班火车回到沃金,查看了盗窃之物,再次肯定了它的巨大价值,就将盗来的协定藏到了他以为最安全的地方,打算在一两天内取出,送交法国大使馆,或是他觉得能给高价的什么地方。但是你突然回了家。他猝不及防,又被迫搬出了那间卧室。从那晚之后,室内一直最起码也要有两人在场,让他再没有机会拿出他的赃物。他为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是他终于发现了机会,他趁你一人在室内睡觉,准备潜入卧室,但你并未睡熟,这就让他的计划遭到了挫败。你可能还有印象,那晚你没有服用平时吃的那类药。

“我记得。”

“我想,那药一定被他动了手脚,所以他认为你肯定不会觉察到。自然,不论什么时间,他只要感觉危险不大,就会重新再去试试的。你不在卧室,对他来说当然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吩咐安妮小姐整天待在室里,目的是防止他趁我们不在时先下手。我一方面让他误以为毫无危险,同时,就像你刚才说过的,对卧室内进行严密监视。我早料到文件很可能被藏在卧室内,可我不想费劲将全部的地板和壁脚拆开来搜寻它。最好还是由他本人从隐藏处取出来的好,我可以节省很多麻烦,我还有哪些地方未说清楚的吗?”

“他第一次本来能从门里进的,为何却撬窗户呢?”我不解地问道。

“如果从门里进的话,他必须绕过其他的卧室;还有,如果他从窗户进的话,就能轻松地跳进草坪,还有何问题吗?”

“你不以为,”费洱谱斯问道,“他有什么行凶倾向吗?那把刀子完全可做凶器使用呢。”

“可能如此。”福尔摩斯耸了耸肩,回答道,“我可以肯定地说,约瑟夫·哈里森一定不是有善心之人。”

“法律点评”

约瑟夫在一份国家机密文件中看到了所谓的“价值”,遂盗走这份影响三国政治走向的海军协议,后来去费洱谱斯休息的房间拿去这份藏匿的文件时被费洱谱斯发现而逃走,由于其在拿文件的行为过程中有杀掉费洱谱斯的动机,从而可以了解到他杀人未遂的行为。

根据《刑法》规定:以窃取、刺探、收买方法,非法获取国家秘密的,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情节严重的,处3年以上7年以下有期徒刑。约瑟夫无论出于何种动机,他都构成了非法获取国家秘密罪。

由于他在潜入费洱谱斯家中准备拿取其藏匿的文件的同时有准备杀掉费洱谱斯的动机,但其在作案的过程中被费洱谱斯发现导致失败,构成了杀人未遂的情节。根据我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规定:故意地非法剥夺他人生命的行为,由于行为人的意志以外的原因而未得逞的行为是故意杀人未遂。在这一点上对于未遂犯,可以比照既遂犯从轻或者减轻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