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后,帝后相携离去。而公主出嫁吉时,在钦天监的详细推算下,兹定于七日后。至此,和亲之事,暂时告一段落,只待吉时到,公主与王子离宫前往匈奴完婚。
在即将到达朝阳宫的时候,楚浩天突然停下了脚步,说道:“梓潼,朕刚刚想起,尚有些国事不曾处理……”
未等楚浩天说完,卓婉怡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淡然一笑,颔首说道:“臣妾晓得,国事要紧,今夜臣妾便不安排姐妹侍寝了。”
“梓潼善解人意,实乃朕的贤内助是也。”楚浩天称赞道。
“陛下谬赞了,臣妾愧不敢当。”卓婉怡羞涩一笑,“那臣妾便不打扰陛下了,先行告退。”说罢,微微欠身行礼,率领宁儿等宫婢太监离去。
楚浩天凝视着她离去的背影许久,许久,方才收回了目光,说道:“高福,回御书房。”
“是,陛下。”高福了然,示意一人过来,悄然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便打发他离开。
待到楚浩天来到御书房,除了他与高福外,御书房里里外外再无其他人。
楚浩天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脸色有些阴沉,眼神幽深,掩去了他所有的心思,让人无从猜测。
“扑通”一声,高福跪了下来。
巨大的声响,惊醒了沉思中的楚浩天。“高福,你做什么?”
“老奴有罪,还请陛下赐罪。”高福恭敬地请罪。
“你何罪之有?”楚浩天奇道。
高福惶恐万分,说道:“是老奴的疏忽,不曾料到怡然公主竟然是夕儿姑娘……”
“住口!”楚浩天大怒,一掌拍在几案上。
高福心中一惊,诚惶诚恐,伏首在地上,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生怕会为自己引来祸端。
楚浩天神色复杂,眼神中充满着矛盾,似乎心中有什么事情无法做出抉择一般。他从书桌中拿出一个锦盒,小心翼翼的拿在手中,眼眸中带着一丝温柔。看着锦盒,他犹豫了一下,方才打开了锦盒。
锦盒中并非是什么奇珍异宝,而是一幅画,一副女人的画像。楚浩天缓缓打开了画像,显露出画中的人儿,这……所画之人竟是——怡然!一袭蓝衣,清雅而脱俗,脸上洋溢着单纯的笑容,清澈的眼眸让人一眼望到底,与今夜的怡然迥然不同,却另有一番风情。
“夕儿……”看着画像,楚浩天动情的叫道,思绪渐渐回到了半年前的上元灯节……
那一夜亦是月圆之夜,月色也如今夜一般皎洁明亮,让人忍不住沉迷在月色之下。宫中诸人都在为上元节而忙碌着,一如往年一般,没有什么新意。楚浩天一时觉得无聊,便屏退了其他人,只带了高福,远离了喧闹的场所,找了处偏僻无人的地方散步。
“咯咯……”就在这时,远方突然传来了清脆而悦耳的笑声,顿时吸引了楚浩天的注意力,让他情不自禁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嗯嗯,好啦,小白,不要闹了,好痒……乖乖听话……”
楚浩天愣住了,看着月色下的那名蓝衣少女,他看到了什么?难道看到了月中仙子?如丝的长发随风飘扬,脸上洋溢着简单而又纯洁的笑容,眼眸中没有后宫女人的算计与深沉,只有如孩童一般的懵懂与单纯。
少女蹲着身子,与自己怀中通体雪白的猫咪嬉闹着,形成了一副让人无法移开眼眸的画面。特别是对于见惯了后宫女子尔虞我诈、互相陷害算计的楚浩天,看到这样的女子,怎会不给他带来极大的震撼?
“啊……”少女似乎惊觉到有人到来,抱起猫咪,站了起来,如受惊的小鹿一般,便要离开。由于太过惊慌,一时没有注意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倒了下去。
“小心!”见状,楚浩天回过神来,身形一动,便到了少女的身旁,及时扶住了她。
高福看到这一幕,只是垂下了头。对于后宫女子的争宠手段,他见得太多。这女子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为了夺得帝心的注意而已,与其他女人没有什么区别,不值得他太过注意。
少女后怕的拍了拍胸口,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还好,还好,吓死我了。”说完,方才注意到自己竟然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搂在怀中,脸上不禁浮现出淡淡的红晕,慌忙挣脱了楚浩天的双臂,垂下眼眸不敢再看向他,只是小声地说道:“谢谢你啦。”
双臂一空,楚浩天竟有种空虚的感觉,似乎眼前的少女填补了他内心的空白,让他有种莫名的感觉。
像是想起了什么,少女抬起头来,微微倾斜着,清澈如水的眼眸映射出楚浩天的影子来。“你也是因为无聊吗?”
楚浩天笑着说道:“是啊。”
闻言,少女撅着嘴巴,显得特别可爱娇俏,“我也是呢,好多事情都帮不上忙,不知道做些什么才好,就只好一个人与小白玩闹了。”
“小白是你怀中的猫吗?”楚浩天问道,与一只猫有什么好玩的?
“是啊,”少女点头,把猫咪举了起来,让楚浩天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小白陪了我好些年了,正是有小白在,才让我不再是一个人。”
“你是才进宫的宫婢吗?”楚浩天笑着问道,他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只要是宫中的人,他都能记住。而眼前的少女,他却从来没有见过,那就说明,这少女是前些时间才被选入宫的。恐怕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依然保持着童真。楚浩天忍不住笑了笑,他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放下帝王的身份,与一个小宫女聊天。
“是啊,你怎么知道?”少女奇道,“难道你也是才进宫的吗?”
“放……”高福还没有开口说话,便被楚浩天一个凌厉的眼神给阻止,只能继续保持沉默着。
少女仿佛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一般,露出纯真的笑容,“我叫夕儿,蓝夕儿,你叫什么名字呢?”
楚浩天眼前一个恍惚,好美好真的笑容,他真想永远看到这个发自内心、没有掺杂了其他杂质的笑容。当下心中做出一个决定,他要保护这个女孩,要让她永远保持这份纯真,永远接触不到皇宫的黑暗与污秽。他笑了笑,说道:“我叫小天子。”
“小天子?”蓝夕儿回眸一笑,“你是我在宫中第一个认识的朋友……”
“蓝姑娘……”楚浩天痴了,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后宫佳丽竟无一人能与之相比,便是那以美貌而闻名天下的皇后也稍逊色半分。
“叫我夕儿就可以了。”蓝夕儿笑着说道,但是,很快脸上的笑容便渐渐的消失了,所有的情绪都表现在脸上与眼神里,让人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开心。
“怎么了?怎么突然不开心了?”楚浩天温柔的问道。
高福退后了几步,从皇帝的语气与眼神中,他明白,陛下看上了这个叫蓝夕儿的女人,怕是明日宫中便会又多了一位主子,而且是深得帝王宠爱的主子。当即,高福心中有了计较,这个蓝主子看来要多多讨好巴结才是。
蓝夕儿看向宫墙外,有些懊恼地说道:“还以为宫中很好玩呢,却没有想到,一点也不自由。以前上元灯节的时候,我都会偷偷溜出去逛花灯,玩得好不开心。今年许是只能在宫中无聊的呆着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原来是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情啊。”楚浩天忍不住轻点了下蓝夕儿的鼻尖,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宠溺。“夕儿,我带你出宫看花灯如何?”
“真的吗?你能带我出宫?”蓝夕儿欣喜万分,开心的跳了起来,随即,又垂头丧气起来,“小天子,你别拿我寻开心了。我虽然才进宫没有多长时间,但是也很清楚,我们想要出宫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楚浩天笑道:“夕儿,大内总管高公公看我聪明伶俐,懂得看人眼色,适合做采办的事情,便给了我出宫的腰牌,好方便我出宫。”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出宫去灯市上游玩?”蓝夕儿有些不相信。
“嗯,真的。”楚浩天点头确定。
“太好了,小天子,谢谢你了。”说着,蓝夕儿没有丝毫男女之防,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一个没有任何算计的拥抱,一个不为邀宠献媚的拥抱,只是以为感谢而感谢,让楚浩天眼底的深沉淡去,被淡淡的柔情所取代。“你这样子可出不了宫,”楚浩天暗中给了高福一个眼神,高福会意,悄然离开,当他回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两套太监的服饰。
“那怎么才可以出宫?”蓝夕儿失望万分。
楚浩天拿过一套衣服,笑着说道:“换上衣服,我带你出去。”
“嗯,”蓝夕儿乖巧的点点头,“我去换下衣服,你稍等片刻。”说完,便拿了衣服,走向一个隐蔽的地方。
“陛下……”直到此时,高福才敢开口称呼陛下。
楚浩天抬手,阻止了高福,“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是,没有大内侍卫跟随,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老奴……”
“有暗卫跟着,还会出什么事情吗?”楚浩天说道。
“这……”看到楚浩天心意已决,高福不敢再多做劝说,“老奴明白了,老奴先去为陛下打点好一切……”皇帝出宫非同小可,若是不事先安排一下,怕是会出什么纰漏。陛下好容易有了个好心情,他可不想被人坏事。
“嗯,”楚浩天点头,“可以跟皇后透露一些,以皇后的贤良,必不会让今夜宫中有什么动乱。”
“老奴晓得,陛下放心。”高福恭敬地说道。
“你去吧,”楚浩天挥手示意他离开。
“老奴遵旨,还请陛下万事小心。”高福躬身离去,他今夜不随身伺候,一是因为蓝夕儿把楚浩天当作了新进宫的太监,二是,蓝夕儿若要被晋封为妃嫔,必须家事清白。他需要去查一下蓝夕儿的家世以及现如今在哪宫服侍等等。而这些事情,都必须在陛下回宫之前办好,容不得他懈怠半分。
当他们两人站在繁华的长汀街上,看着人山人海的百姓,蓝夕儿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出了皇宫。
“真的出来了?”蓝夕儿拉着楚浩天的手,冲进了人群之中,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真挚的笑容,这笑容不仅让楚浩天痴迷,更让他心动莫名。
……
那一夜,他们似乎忘记了宫中的一切,也忘记了彼此的身份,就那样开心的嬉闹着,玩着。那一夜,他们买了面具,互相寻找对方,看谁能最先找到对方。那一夜,他们一起猜灯谜,为彼此的才学所惊叹。那一夜,他们甚至还遇到了很多传奇小说中所写的情节,恶少调戏良家妇女,两人愤然出手,好好教训了恶少一番,使得恶少落荒而逃,而他们两人则不禁相视一笑。
“夕儿……”楚浩天动情的叫着蓝夕儿的名字,嘴角不自觉的勾起,露出淡淡的笑容。“朕终于找到你了,这一次,朕再也不会放手!”语气中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