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9点多钟，小区内来往的人已经很少了，昏黄的灯光照着灰白的路面，阵阵冷风忽左忽右地吹着，一些刚刚飘落的梧桐树叶在稍显空阔的水泥地面上悠来荡去。
张千鸣穿着一件厚厚的大衣在自己的楼下不停地徘徊着。他不时抬头看一下四周的情况，不管哪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立即瞪大眼睛看个不停。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进出了，应该安全了。他快速从地下室拿出一大袋东西，匆匆朝旁边那座楼走去，可是刚拐过楼角就一下碰上好几个人，其中一个问他干什么，他支吾了好一会说自己去扔垃圾。
“天这么冷，你就别跑腿了，我们正好上厕所，顺便给你带着吧！”一个人说。
“不——不——不用！”张千鸣结结巴巴地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那人伸手就去夺方便袋，张千鸣急忙躲闪，一不小心，方便袋破了，“哗啦”一声，里面东西全掉在地上，张千鸣大惊失色，那几个人更吃惊——这哪里是垃圾，分明是价值数千元的贵重礼品！
“牛！真是牛！竟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当垃圾！”几个人一边帮张千鸣收拾东西，一边冷嘲热讽。张千鸣无地自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二天，张千鸣送礼的消息在单位迅速传开，至于具体送给谁家想办什么事，更是众说纷纭……
想到这里，张千鸣额头早已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其实，这只是张千鸣的一次模拟送礼过程。张千鸣今年快50岁了，不但没混上个一官半职，就连职称也没晋升。前些日子，别人提醒他到新提拔的人事科长家意思意思，可张千鸣为人梗直，从没干过类似的事，所以十分为难，他在心里一遍遍模拟送礼的过程，可是越想越怕。
怕归怕，事情终归要办。经过多次模拟之后，张千鸣自我感觉已经考虑得非常周全了。
那晚，他把一包不大不小的礼物藏在羽绒服里，很容易地敲开了领导家的门，给他开门的是领导十几岁的女儿，当张千鸣问清楚确实只有她一人在家后，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了许多，他把东西放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说领导让他帮忙把这包东西带过来，领导女儿毫不怀疑地收了起来。
第二天下午，有人告诉张千鸣，人事科长找他，张千鸣忐忑不安地来到科长办公室。领导很客气地给张千鸣倒上一杯茶，张千鸣非常局促地坐着，甚至连碰茶杯的勇气都没有。领导也许看出了张千鸣的紧张，就急忙告诉他说，自己会尽量帮他解决困难，还说女儿不懂事，不该收下他的东西，不过自己已经叫女儿把东西原封不动地送回他家了。
领导说话抑扬顿挫，他把“原封不动”四个字说得格外重。张千鸣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当他离开时，领导再次强调晋升职称的事尽管放心，接着朝张千鸣笑了笑，张千鸣发现领导的笑很诡秘，弄得他既害羞又纳闷。
下班后，张千鸣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当妻子拿出那包用黑色方便包装的礼品时，他生气地说：“现在的领导啊！真是贪得无厌！什么廉政清明，分明是嫌礼品太便宜了！他不要我还不送了呢！干脆自己抽掉算了！”他撕开方便带，撕开报纸，不禁大吃一惊，他明明送去了两条价值一千多元的好烟，怎么变成了两条仅值几十元的普通烟呢？张千鸣一开始很是不解，经过一番考虑和联想，他终于恍然大悟。
张千鸣想：真不愧是领导啊，事情做得真是高明，既收下了东西，又不留任何把柄，真是天衣无缝！
几个月后评职称，张千鸣当然很顺利通过了单位的初评，报到上面也很顺利。
这天，张千鸣正在埋头工作，手机忽然响了，原来是公安机关打来的，公安人员询问他半年之前是不是在某香烟专卖店买过两条好烟，而这两条烟被掉包了。
张千鸣一开始矢口否认，接着又立即承认了，因为他想起给领导送礼的事了，这么说香烟根本不是领导掉的包，而是香烟专卖店里的人员做了手脚。
后来他才具体了解到卖给他烟的那个人是个骗子，当别人买贵重烟时，经常在给人包装时趁人不注意快速换成普通烟，事后很多人看也不看就直接送人了，偶有发现者，只要走出店门，他就拒不承认。后来因为不少消费者反映，才被公安机关查封了。根据店主的交代，公安机关才查到了他并找他落实情况。
知道真相以后，张千鸣感慨万千，心想自己一定要找个机会向领导说明情况，并真心实意地向领导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