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9月16日—10月13日)
一、缘起
山东大学在威海分校举办“第13届世界华文文学国际学术研讨会”,我们应邀前往与会。这个研讨会两年一次,上一届是上海复旦大学承办,这一次轮到山大,他们全力以赴,办得有声有色,非常成功。
二、故人的照顾
9月16日我们由比京搭芬兰航班出发,翌日清晨到北京,直接转机到济南。打算先回宁阳住五天,惠玲让出他们四中的房子。我去添福庄上坟,并进入住过的老房子。
这一路受到文友桑新华的照顾,与她论交是八十年代的事,读了她的《天门听风》,心仪其为人。那时母亲尚在,每次返乡探亲总要共谋一会,没想到她做了大官(泰安市教育局长、党委书记),不忘故人,派她的秘书王亮一路密切联系。济南下机,原拟请红英接机,经与王秘书商洽由他们接机并直接去酒店参加桑局长的午宴,红英亦在酒店相会。
原来教育部检查业务,桑局长要全力应对,只能在此时一见。
饭后红英为我们订了老干部特约宾馆住下,晚上去她家看她父母——马大哥和燕秋姊,照例吃家常饭,非常欢洽。和这家人也有深厚的友谊,燕秋是我县中同班,马委员是学者,一见如故。红英是他们的幺女,资质聪敏,和老舅(我)最投合。马大哥不上馆子,每次来他们家吃饭,他下厨。
第二天中午邀黄恒夫妇在宾馆附近吃中饭,绮霞外出旅游未来,四个人大吃一顿。共95元,给1 00元不要找了,却碰了钉子,人家不收小费。下午桑局长安排一位实业界的刘先生开他的豪华轿车从济南走山村小路,沿水库到泰安宾馆。与宋有兹等旧识餐叙,主陪是教育局的张副局长(肥城人),他做过宁阳蒋集镇的地方官,对汶南黄氏的历史有特别了解,说来头头是道,这都是桑局长的细心安排。饭后原车送到宁阳四中,一路与刘君聊天,临别他留下手机号码,说如有需要可打电话。惠玲已准备好住处,妹妹和妹夫也到了。
三、觉民的回归
觉民五年没回过宁阳,可是他母亲和妹妹都生活在这里,她们不知道他的真实情况,我对他很不谅解。他听说我们回来,一路和凤西通话,希望我们回程绕道,去看看他新安顿的家,凤西就抓住机会,劝他先回宁阳看看。他真的回来了,这对弟妹(他母亲)是天大的喜事,凤西的一大功劳。当晚家人团聚,在我们住的房里聚餐,一大桌可口的菜肴,包括妹妹带来的甲鱼和螃蟹。席间我痛数觉民的不是,并要他把两个孩子带出天津,为他母亲出了一口闷气。
四、添福庄的“黄氏德行碑”
第二天(9月18日)惠玲安排大家去添福庄上坟,并参观辛亥年黄氏宗亲立的德行碑。早在去年(2 003年)5月,昌雷便来信详述这块碑的来由,并做了录像。说两年前村子里来了个算命的老太,有个村民常年生病,找她算算,她说村东头有块黄家的德行碑埋在地下,你把它挖出立起来病自然会好。此人果然找到这块碑,并经她指点也找到了碑帽,就把它立起来,他的病真的好了。我们大家给父母、四弟上了坟就到东门外看这块碑,很壮观的一块碑,约三米高,一米宽,半米厚,竖立得很稳固。昌雷说立碑的人希望把他重建的费用一千元偿还他,我叫觉民付给他,这个钱花得心安理得。
看完碑再去看老宅子,那栋楼房完整无缺,前面学屋院的家祠也挺立在那里,这栋楼房我们一家人都住过。扒开荒草钻进屋里,四壁还是干燥的,一时前尘往事尽入眼前。
从老房子走出来遇到许多族人:启福大哥的二子瑞昌夫妇,他们是照顾他父亲晚年的,还有启彤大哥的女儿等人。蒋集镇地方政府为我们准备了两桌地方菜肴,还有玉米、花生、红薯等新上市的土产,这都是桑主任幕后安排。
凤西的眼睛忽然肿了,可能碰到什么,半边脸也肿了。看了医生,服了抗过敏药。她非常急躁,一直说“这怎么上台”,我劝她耐心,到了威海完全好了。
在宁阳县城看过大嫂,凯凯又长高了,他是一中毕业班,两星期才有一天假。去邹县看过二嫂一家,杰民摆了一大桌酒席,婀娜一家也都到了。五天转眼而过,9月2 1日,侨办派车送我们去济南搭长途客运去威海报到。在长途汽车站等车一个多小时,乘机打电话给绮霞来车站见了一面。
五、威海的文学之会(9月21日—9月24日)
长途空调客车很舒服,车行六小时在最靠近的一站下车,坐出租车十元到会场报到,麦胜梅夫妇已经到了。山大的学术中心竟是一座豪华的五星级饭店,住入后稍微休息,便到晚餐时间,自助餐非常丰富可口。饭后出门散步,几步就是海,细白的沙滩,碧绿的海水,真正是理想的度假盛地,完全符合欧洲人的标准。
大会的主题是“多元文化语境中的华文文学”。第二天早餐后,大会开幕,从专题演讲中可以看出会议的内涵和与会者的阵容:
第一场是福建社科院文学所的研究员刘登翰先生,讲题是“世界华文文学的存在形态与运动方式”。
第二场是美国加州大学的叶维廉教授,题目是“异花受精的繁殖——华裔文学中文化对话的张力”。
第三场是美国南加州大学比较文学系教授张错,题目是“离散与重合——华文文学内涵探索”。
第四场是中国社科院文学所研究员黎湘萍,讲题是“经典化·文学史·文化政治”。
场场都精彩,总的说,他们是要建立一个新的文学体系,把海外人的华文写作提升到一个独立的地位。以后两天的讨论都是围绕着这一命题申论。这些宏论已经刊登在山东文艺出版社印行的《会议论文集》上。
许多提交了论文的学者在大会上未得到上台的机会,到了第三天分会场讨论,他们仍把论文拿来宣读,往往占用了别人的时间。我被分配到第四分会场,这个会场的议题名是“华文文学史(文体、国别、地区)及其叙事策略”。我是最后一个发言人,前面的六位只有一人的发言内容符合议题,轮到我上台就特别提出“尊重议题”和“把握时间”两点,以下是发言摘要。
比利时是天主教国家,西欧的一个文明小国,与中国有悠久的交往历史,早年游学比国的人士写过许多描述比国的文章,但真正具有“华文文学”属性的作品应该是六十年代以后的事,以下介绍几个作家:
第一个是王镇国,他留学意大利,落根比利时,并终老在比利时。六十年代他在台湾的报刊上发表了许多散文,深受青年人的喜爱。文星书局为他出版了一本专集。
第二个要介绍的是大家熟知的席慕蓉,六十年代初她留学比国,写了许多留学生散文,回台后继续创作,声名鹊起,但已逐渐脱离了“华文文学”的范畴。
现在来介绍一个我所熟知的作者并进一步分析她的作品,这就是郭凤西。六十年代她经常在“中副”上投稿,《泰山老奶奶》写一个沦落天涯的游子三十年后匍匐在老母的膝前。这篇文章真情感人,在“中副”发表,收录在世华丛书之五《旅比书简》里,世华的主编符兆祥先生有相同的背景,害他大哭一场。《钱姑妈、贝兰芝夫人》写一个十多岁的小留学生在比利时落根及一生传奇的故事,这篇文章曾获《中央日报》报导文学奖,故事被改编为电影,就是北京电视台推出的《盖世太保枪口下的中国女人》。凤西的作品都有真实的背景,写来投入自己的感情,叙事动人,文字洗练。
其实比利时目前真正称得起作家的只有一人,他就是章平。七十年代初,他从故乡青田移居荷兰,再转来比国定居。他从祖国带来成熟的写作技巧和充沛的写作热情,他在繁忙的日常工作中不停地创作。他写诗,写散文,写小说,长篇、短篇。他得过诗歌大奖、小说大奖,近作二十余种,不胜枚举。昨天的专题演讲中有人提到“华文文学”的承传问题,以章平为例,我认为优秀的作家会不断涌出。危机是土生华裔的文化承传问题,华侨子弟的中文教育问题。
这个会议的总设计师是黄万华教授,每一个与会者都由他亲自联系。三天会期他几乎没出现过,最后的惜别宴他出来了,我们有幸坐在一桌,同桌还有名作家严歌苓。
威海会后侄女婀娜的儿媳薛文娟来看我们,文娟是威海的地头蛇,在市中心商场开美容院,她邀了一位有车的朋友带我们逛名胜、购物、吃海鲜。
9月25日,我们和胜梅家结合,租一部旅行车开去青岛,司机替我们找了家非常理想的旅馆,条件好价钱公道,是市政府经营的府新大厦,有上千房间。接待组三个年轻女孩机智灵敏,任何问题一扫而过。在青岛参加旅游,遇到一个天才导游,口若悬河,机智百出而言之有物。跟她游了崂山。
六、八达岭的盛宴
9月2 7日,搭机去北京参加另一场文学之会。中午到北京机场,遇到各地来的代表,包括台湾来的符兆祥先生。有人接机,上大巴士直开八达岭。这个会的全名是“全球百国华文作家长城手拉手团结、和平、友谊大会”,是由香港亚洲文化艺术馆和长城八达岭特区联合主办的。会场在八达岭的金色假日酒店,受邀的百名作家有往返的机票、免费的食宿,与会的嘉宾有美国来的陈香梅、台湾来的名诗人余光中等人。
9月28日,大会开幕后是连场的表演娱乐节目,这天是中秋节,晚上在八达岭山上赏月。天气相当冷,大会设想周密,每人获赠棉卫生衣御寒。9月29日,研讨会主办人陈艳桦报告三年筹办之经过及展望,于是合影闭幕。
八达岭之会是一场文化的盛宴,与山大的文学盛会各擅胜场。
八达岭会后符先生为大家安排了一家旅馆做退路,在月坛西街。搬进去发现不好,许家结有预定的旅馆,条件好价钱稍高,大家都转过去,就是朝阳区的华润饭店。有一位夏威夷来的陈洪钢先生带了他不良于行的夫人,八达岭上我帮他们戴过花,引为知己。他们在月坛的小店已经安顿,大家都走了留下他们不好,我坚持把他们带到华润,迁来华润的还有诗人郑愁予。
在华润我邀了孙渭来叔,他是孙沂的弟弟,有很好的文学根底,成为孙沂修家史的一大助手。
也会晤了仲瀛的老叔龚一洵,六十年前的旧识,宁阳县中他比我们高一班,很有才气,解放后他考进北京农业学院,终身服务农业界而不涉政治,受人敬重。退休后钻研一种获得专利的气笔。天生我才必有用,是材料埋没不了。
凤西联络上开杰,也来华润一聚,他依然春风得意,预定十一月来比开会,我们得为他办一个老鲁汶聚会。
四叔亲自把我《黄氏源流》的初稿交到清史编纂委员会,并告知我会在国庆前去拜访他们。我赶着和他们联系,于9月30日上午前赶去他们的新址——海淀区中关村大街4 5号,兴发大厦7 01室。联络人董建中和领导许老师,郑重客气,对于赠送的油画像和致港督的信函很重视,发给一份捐赠的感谢证书。
10月1日国庆日,与四叔约好了去看他。这天带了丽梅一起,她带了许多礼物,丁丁和秋来都到了,黄易主厨做了一大桌海鲜,吃得杯盘狼藉。
七、国宝级艺人的欢宴
凤西忙着与说唱艺人联络,他们正等得心急,这些国宝级演员去年在傅维新先生安排下来欧洲巡回演出,凤西帮忙接待,和他们结缘。这次到北京他们早接到傅先生的通知,准备好欢迎凤西,并致感谢。他们选了个名厨酒店,还带了重礼。胜梅等也一起参加了欢宴。
八、飞跃的上海
10月5号(星期二)我们飞到上海,英川夫妇亲自接机。他们这几年真发了,英川是工大的副校长兼任咨讯预测学院院长、附属公司董事长,恩多是上海科学院研究员、女科学家协会主委。两人要给我们展示上海的发展,带我们坐磁悬浮飞车到徐家汇,在那边替我们订好建工锦江酒店,舒适方便。
英川是七十年代初第一批来比留学的研究生,和他同来的有温仲元、杨育中、王嘉玺等人。英川是曲阜二师来的老乡,特别亲近,学成后他先回曲师服务,再转到上海夫妻团聚。他们有一个独子,学业不错,现在加拿大攻读。王恩多是学生化的,和法国有合作项目,经常去法国Strasboourg做研究;英川也建立了许多国外的合作管道,经常跑来欧洲,我在比利时为他们做了些联系工作。1 995年衣玄在市政府公证婚礼他正好赶上,两家都很看重这份友谊。
九、病榻上的沙耆
沙耆躺在病床上,本已不省人事,奄奄一息,听见有人讲法文忽然睁大了眼睛。我们一到上海就和他儿子沙天行联络,他带凤西去看了沙耆。沙天行是上海成功的建筑商,他的现任夫人是钢琴家,两人都是第二春,但配合得很好。住房是浦东标准的洋房,内部装潢也很考究,壁画都是沙耆的精品。天行有个儿子也做建筑,义灿的房子那一带的社区还是他兴建的。
越剧班子对沙耆的故事有兴趣,他们希望把这个天才画家的一生搬上舞台,沙天行原不同意,经过沟通,他把凤西的手机号给了剧团,那是表示同意了。一天有人来饭店求见,竟然是越剧大师赵志刚。他问了些细节,并表示预定明年4月在上海首演。
十、上海的吃喝旅游
据说今年的大闸蟹特别肥,上海才是它们的老家,在上海多次品尝上好的大闸蟹。此外徐家汇超市的小吃城,天南海北的小吃无所不有,好吃又便宜。凤西路熟,动不动就去了那里。一天和同桌的一对年轻人聊天,他们请我们吃糖炒栗子,还说希望老了也能像我们一样。我们环顾四周,竟再无一个老人。10月9日,我们参加了赴同里和周庄的一日游。
十一、最丰盛的一天
衣玄到上海出差,和我们在上海欢聚;义灿要来上海接待他八十多岁的老友,提前两天来安排,凑在一起。上午十点衣玄从机场打电话来,约好先来看我们,一起吃中饭。凤西订了英川给我们接风的帼国饭店,点了上好的大闸蟹、几样小菜和一锅高汤,吃得不亦乐乎。饭后,我们先陪她去买高尔夫球杆,然后去她住的旅馆游泳。我们一路住豪华旅馆,自感十分阔绰,到了衣玄住的酒店才发现没得比。赶着游了4 00米,又赶赴义灿的约会,他已等在那里,一同搭车到他上海的家园Villa Olinpic。此地环境清幽,房子的建构非常讲究,格调和材料都是上等,他已经摆设了家具,俨然一个温暖的住户。他请我们吃湖南馆,菜肴精致,辣得过瘾,对了凤西的胃口。饭后又去做足部按摩,义灿不停地说珲如会喜欢这个、喜欢那个。村子的交通车每小时一趟,我们搭最后一班回来,真是丰盛的一天。
十二、阴沟里翻船
晓明曾给我们一张行程表,上海回北京的时间是15:30.我头天打电话确认飞机,服务台回答说起飞前两小时到就好,无须确认,我就没多问一句两小时前是几点。晓明这张表后来改过,当然以机票上的时间为准,衣玄有个特约司机老徐,按时接我们到了机场,可飞行牌上没这班飞机,看机票才发现错误。我打电话给芬航,幸而第二天有空位可以补上,已算万幸,而且有权改一次时间不加费用,只好把行李寄存机场,在附近找个旅馆过夜就好了。
我选了个靠机场最近的小旅馆,一入住凤西就后悔了,不该图便宜,要求退换。我坚持既来之则安之,只凑合一夜,不过十几个钟点。她要去买书、买水果,旅馆餐厅有鱼虾,晚餐点了鲶鱼汤、炒子鸡、酱茄子、清川活虾,饱餐一顿,饭菜只有八十元。浦东机场十里之遥竟有这样一个落后的乡村。第二天,我们机场顺利登机,回程十小时,芬航的飞机和服务很有水平,饮食可口,顿顿吃光。赫尔辛基转机很匆忙,一口气就上了飞比京的班机,行李也转上飞机。比京下机,不再有关口,但转来转去上上下下很久才到行李台。一出关口,衣蓝抱着嫣然已在那里,四件大行李都装进她的小车,十分钟不到就回到家中。
这次远行共计27日,七次上下飞机,八次更换住所和旅馆。一路平顺,只出过一次失误,连丢掉的手机也找回来。二人一路磨蹭,争执不断,但每到关键时刻便想到这就是磨炼、提高心性的良机,哄着她点,乃能圆满。感谢上苍,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