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SDH[1]产品比作一个人的身体,那么时钟板就犹如脉搏监视器,监视、看护着心脏跳动是否有力、是否健康。有了它,整个系统才得以同步,才得以稳定地运作。”
初次见面,戴着厚厚眼镜的杨岳峰用了这样一个形象的比喻,大致描述了他的工作和SDH产品的关系,使我这个不懂技术的门外汉,对时钟板在感性上一下子有了一定的了解,我们初次见面的距离也一下子拉近了许多。于是,慢慢地,我也就知道了更多关于SDH时钟板和他的故事。
“让我来试一试”
对SDH产品了解的行家,都知道时钟板是SDH产品中的一个“小板子”,比起光模块来说,它并不是SDH产品的核心。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小板子”,却让几批传输人伤透了脑筋。每一批人都认为它原理很简单,技术含量不怎么高,但每次做出来后运行效果总是不理想,市场上接二连三的问题都与这个板子有或多或少的关系。而这时,我们的工程师却早已转向了更“重要”、更能见“挑战性”的模块开发中去了。于是,一块所谓的“小板子”就这样成了华为市场表现的一块心病。
1996年7月,华南理工大学刚毕业的硕士杨岳峰,来到了华为。在得知这一情况后,找到有关领导说“让我来试一试”。
“于是,我就上了‘贼船’,下不来了!”回想起当年主动请命时的情景,杨岳峰这样诙谐地说。
小模块里磨出大文章
接下来的200个日日夜夜,杨岳峰披星戴月,基本上是以实验室为家。
开始,他和一个同事一块儿做,他主要负责硬件,同事做软件。后来,那位同事由于另有安排,调任其他项目组,时钟板项目就只剩下杨岳峰一个人。
“杨岳峰,干脆软件、硬件你一起做。”领导对工作重新做了安排。面对这种缺兵少将的状况,杨岳峰听到领导的安排,没有任何怨言。他开始软件、硬件一肩挑。于是,他变得更忙了,室友说他早出晚归甚至彻夜不归,一个月见不到几面;同事说,他变黑了、变瘦了……他自己说,既然做了,就要负责到底。
半年之后,他如期完成时钟板项目,并顺利通过了各项测试。接着,他又对其做了进一步的优化。该时钟板投入市场后,以前因时钟板引起的问题大大减少,SDH产品在网上的稳定性相应提高了许多。回顾起那段经历,杨岳峰认为自己最大的收获是对“什么是做产品”有了深刻的认识。“比如做硬件,不是简单的系统集成,而是对你使用的任何一个芯片,都必须深入地加以了解,考虑它的特性、它的运用环境等等,这样才是认真地做产品。”
至今,杨岳峰开发的时钟板在网上运行稳定,可贵的是依旧是当时的1.0版。
用责任心去达到一种境界
为什么曾经有这么多的人做时钟板,效果却不理想?我们共同讨论这一问题的时候,杨岳峰谈了自己的看法:关键是没有用责任心去达到一种境界。
“不管别人怎么样,我要从我自己做起,从我的项目组做起。”杨岳峰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在他的上衣口袋里塞满了记载项目开发中出现的问题和备忘的纸条。借助这些纸条,他对每个项目组成员的工作进行督促,一块儿去攻关,不放过任何细小的问题。他鼓励每个人大胆地去做,但强调出现问题是共同的责任,要共同解决。他强调要弄懂每个器件,每个芯片,他强调修改每一行程序,都必须进行回归测试……
“看到一批有责任感的、做实任务的新人能成长起来,这是我最快乐的事情!”采访快结束时,杨岳峰这样吐露心声。
的确,没有责任心,就会将时钟板看成一个小板,就会因为它不是核心的东西,感到做它没有成就感。如果责任心强一些,真正从做产品的角度去理解,就知道这块小板的重要性。国内的时钟板技术其实非常落后,我们有最先进的做时钟板的原材料出口,却要引进国外的制作技术。
“美国的导弹为什么打得那么准,与其先进的时钟板技术是分不开的。为什么会看轻这么重要的事情?!”这位湖南小伙子有些激动地指出,“还是一个做产品的责任心问题。”
杨岳峰的说法,可谓一针见血。当前我们一些开发人员存在盲目的创新,热衷搞新功能,做产品要搞核心部分等问题,以及存在重技术、轻优化、轻维护等浮躁、幼稚、急功近利的情绪,这些不就是一个做产品的责任心问题吗?没有责任心,才会把自己的兴趣置于产品开发的整体利益之上;没有责任心,才会在开发中忽视小问题,任由其进入市场;没有责任心,才会不经分析验证,随便拿一个芯片来用……
访谈中,杨岳峰一再谈道:“不管你做哪一种产品,只要你用心去做,去达到一种境界,你就会体会到一种让人心情愉快的成就感。”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他喜欢用“竞技”来比喻:就好像参加一场正规的比赛,你必须使足力气,取得最好的成绩。在我看来,他所追求的境界就是一种“最优化”(借用一个经济学的术语),把产品做得完美、成熟的“最优化”。也许正是在这种信念的支撑下,像他这样开发水平不低的人,才会去做别人眼里“没有价值感”的东西;也许正是在这种信念的支撑下,在开发中他谨慎小心、精益求精,一次性就拿出经得起市场考验的成熟的产品。
这种精神和信念,不正是我们的一些年轻研发人员所欠缺的吗?
杨岳峰的忧虑
跟他接触,无论从他谈话的思路,还是通过他分析问题的过程,我都觉得他非常清醒,这种感觉很强烈。这种清醒不仅表现在他深刻地剖析自己进华为做产品的思想历程中,更表现在他对华为目前存在的一些“缺少责任心,缺少踏踏实实的精神”等现象的深深忧虑中。
我们有些年轻人从学校出来太牛气,动辄要搞开发,要搞新东西,不愿做维护,不愿从最基层的事做起。
等到我们的年轻人真正去做开发了,又不愿意做细、做扎实,对别人指出的问题不是细致地改正,而是抱侥幸心理放过、再放过。
为什么我们做软件的没有结构图,为什么我们做硬件的不愿意分析芯片的特性及使用环境?
……
每每谈到这些,他的眼睛里就会流露出那种触及你心灵深处的忧虑,能唤起你的责任心、唤起你的忧患意识。
这不就是华为文化所提倡的一种责任感吗?!不正是一种“位卑未敢忘忧国”的主人翁的境界吗?
(选自1998年12月25日第80期《华为人》报,作者童国栋)
注释:
[1]SDH(Synchronous Digital Hierarchy,同步数字体系)是不同速度的数位信号的传输提供相应等级的信息结构,包括复用方法和映射方法,以及相关的同步方法组成的一个技术体制。中国移动、电信、联通、广电等电信运营商都已经大规模建设了基于SDH的骨干光传输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