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中午一口气跑回家,路过大公主家,远远看到一大群官兵把翡翠宫围得密密麻麻,便特地避开,绕了个圈,从侧门回了家。一回家,我碰见个兄弟就抓住,让吩咐下去,若有人找我,就说不在。
不料,刚溜到卧房附近,准备跃上二楼去看芳子,我身子在半空,脚腕却突然被一只大爪子攥住,硬生生拉了回去。我紧张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回身一掌朝对方头顶拍去。一个身影“嗖”一下闪开了,在十米开外定住,恼道:“大侄子,咋地,连你马大爷也要杀?亏得咱们师徒一场!”
我一看是马老儿,松了口气:“大爷,你知道我胆小,哪儿敢杀你老?我正要回家躲被子里哭呢。”我委婉地表示,请他不要告诉别人我在家,以及,你赶快给我滚出武馆。
马老儿拿起花坛上的一个茶碗,喝了一大口:“朝廷现在怀疑你了。”
我就知道!妈了个巴子的,一群没用的家伙,一旦找不出凶手,就说既然文有智每次都在场,就肯定是他干的。我对马老儿说:“昨晚我把凶手打死了,东南方向五十里,东山上一个祠堂里。”又描述了祠堂被毁、今日去了一看已经成了平地的情况,以及查出了一条暗道,希望马老儿帮我说话。
马老儿道:“你说的那条暗道,是朝廷修建的,在那里一点儿也不奇怪,但什么祠堂的,压根没有听说过,你说那儿有祠堂,又说没了,你说打死了凶手,又说尸体也没了,这谁能相信你?老陈死的当夜你去过他家,大公主暴毙,你也去过她家,文有智,你小子是说破天也脱不了干系的,人是不是你杀的?”
“谁说的?!这是谁在乱猜?!这都是巧合啊!”我怒了!
“满朝文武一起猜的,你哥文有礼也没有反对。”马老儿说,大家刚刚还议论,文有智造了战船回中土这件事儿很不简单,事关蓬勃的命运,不能就那么放走,有些好事之徒,四处散播谣言,说文有智是中土沈东诚的奸细,出海是为了迎接中土船队攻打蓬勃;有的自诩知道底细,质疑说,他文有智大张旗鼓回去泡妞,说出去谁信?肯定是已经把蓬勃的底细都探明了,这就要回去带兵打过来啦!
总之,这些大嘴巴,将老陈的死和大公主的死,都添油加醋地用极大的想象力和灭绝人性的措辞,堆到了我头上。“我要见樱子!她知道真相!她昨天还去细查了老陈的尸体,昨天晚上直到今天早晨,昨晚她跟大公主在一起,今晨她跟钟老板在山里决斗,我亲眼所见,钟老板被她杀了,人还是我埋的!”我一股脑托盘而出,真不想当冤大头。
马老儿狐疑地看着我:“不对吧?樱子她现在就在大公主家里,她说她在家等了钟老板一整夜,今天早上听闻大公主的事,来了才听说钟老板来过大公主家,早上才离开。”
“她胡说!她昨夜跟钟老板都在大公主家,我还给了她一板凳!”
马老儿摇摇头,喝干茶水,对我说,为师的当然愿意相信你了,可今天这事儿,你跟我说了不算,咱俩还是一块儿去大公主家里,当着周岛主的面儿说吧。我听说周岛主亲自来了,麻烦不小,我的战船能不能按时出发这可真不一定了。我边走边问马老儿,还有什么人来了,马老儿告诉我,鲁肃、古桥带着一干文武重臣,随同周岛主和乔舒雅夫妇来了,仲谋太子还没有到。武术界跟大公主这一派接触不多,而且似乎都怕惹祸上身,一个也没来。
“林木忍大人呢?他可是宫中侍卫,皇族被杀,他总得出马吧?”
“黄盖夫人哭晕了,林木大人在宫中照应,周岛主说,怕她醒来又热晕过去……”马老儿支吾道,“总之,武术界就你我二人,我也不是代表武术界,因为我在宫里兼着信差的活儿……你呢,我看你也不能代表武术界。”
我知道,我代表人犯。接下来,就该是击鼓鸣冤的苦情戏了。老少二人走过去,马老儿对官兵表明了来意,带我进去,径直走向大公主的卧房。院子里,大公主的护卫们、宫里的侍卫们,还有大公主家里的管家、奴婢们,排成几排,呆呆立着,太阳暴晒,不敢说半句话,不敢动半下。
还没进门就听见周岛主大发雷霆:“什么叫做死因不明?!鼻子留着黑血,不是中毒是什么?!再查!老陈是不是你查验的?你刚开始不也说查不出吗?!你们中土人,做事情就是马虎!当个仵作都马马虎虎!”
我跟马老儿走进去,只见那仵作擦着满脑门的冷汗,磕了个头又去查验了。蓬勃不兴磕头的,看来周岛主是真发怒了。我们进去,他视若无睹,对身边的鲁肃道:“怎么?我女儿死了,这富贵女婿还得三天才能回来?我把女儿嫁个他,是图他有钱吗?!三天两头不在家,这下好了……哼!”
鲁肃摇着大蒲扇,陪着满脸悲戚,给岛主灭火。
屋子里,周岛主跟古桥坐着,鲁肃站在岛主身侧,而乔舒雅跟黑井俩人正在房内大公主床边站着,没有朝我这边看,其他几位大臣,大都不认识。我满脑子里思索,这件事儿到底该怎么说,会怎么解决。
马老儿道:“岛主,人带来了。”
岛主抬眼看了看我,仿佛我是个陌生的无名小卒。我半拱了一躬:“义父……”他立马拍着桌子道:“闭嘴!谁是你义父?!”
我心里即刻想起前几日林木忍奉他命令去抓我,什么就地砍头的,此时见他不分青红皂白,又说是我杀了人,心里极其郁闷,若不是马老儿和乔舒雅在场,我就擒贼先擒王,挟持了这糊涂岛主,老子出了海再说!
耐心给他解释,人不是我杀的,但苦在倒霉催的我每逢死了人就在场,说了几轮辩解的话,都没说服他放弃怀疑。乔舒雅走过来,盯着我眼睛问:“文馆主!你告诉我,人是不是你杀的?”她眼睛里仿佛结了一层冰,用一种十分陌生的眼神看着我,她身旁的黑井,遮着面部,眼睛盯着地面,没有看我。
我听到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她竟然用“文馆主”称呼我,不由得心里一阵寒心,冷冷地说:“不是我,我要见樱子。”
“我正要找你呢!”身后门外,樱子的声音传了来,一股贼喊捉贼的气势,“你把我夫君怎么样了?”
我笑了,转过身看着她:“樱子大娘!你真会演,打不过我就在这儿玩阴的!真没想到,你堂堂的银针圣手,是这么个鸟人!”屋内,马老儿急忙吼我,不许我对泰斗口出狂言。
樱子大娘换了身行头,以一个富贵人家的羸弱婆娘形象示人,真他娘阴险!或许是一夜没睡,眼皮比昨夜略肿,皮肤也比昨夜略松,甚至身形都他娘有些走样,憔悴而愤怒,妈的,这演技、这化妆、连道具都用上了,不坑死我不罢休。我本来不敢把大公主的死往她身上想,但那一刹那,我立刻觉得,大公主就是被樱子这老娘们因妒生恨杀死的,杀了大乔还不解气,又在荒郊野岭谋杀亲夫。
不待她还嘴,我便立刻质问:“樱子大娘,昨晚上你在这里,护卫们都看见了!”
“那些护卫们胡言乱语,说我昨晚在这里呆了一夜,跟我夫君吵了一夜的架,这简直是胡说八道!我在自己家等钟老板,一夜没睡好,这些混蛋还敢胡说!”樱子大娘愤怒地问我,“我丈夫在哪里?!”
我笑道:“钟老板在哪儿你比我清楚!樱子大娘,你别忘了,昨晚还给了你一板凳,就算没流血,也绝对有伤痕,你敢不敢让几位大人,看一看你的后脑勺?!”
樱子大娘严肃认真:“是吗?你这么厉害?好!有劳几位大人。”说完,把头一低。鲁肃、古桥过去,撩起她的银发仔细看了一通。古桥道:“岛主,并无伤痕。”鲁肃点头。我心说,难不成这老娘们武功深厚,挨了打连个痕迹都没有?还是化妆技术牛叉?!妈的,这下把自己坑了。我凑过去看了看,果然没有任何伤痕,连他娘的头发都没少一根!我唾了些口水,使劲用袖子擦。樱子恼怒地躲开,嫌弃地用手帕擦着脖子:“你干什么?!”
没有擦出任何易容化妆的东西,我心里佩服道,樱子大娘的武功还真是不错,竟然没有留痕迹!她要坑死我,我当然不答应。周岛主问我,钟老板去了哪儿。马老儿插嘴道:“文有智说,钟老板让樱子夫人在山上一个小亭子里杀了,文有智自己亲手埋的。”
樱子大娘一下子冲了过来,挥拳头要打我,被马老儿拦住了,但嘴里还在大骂:“无耻的凶手!你杀了我夫君!还要血口喷人,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按捺住樱子,众人按照岛主的命令,由我领着去找钟老板的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