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风草汤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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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地图

与白馆主一聊方知,仲谋缩回东山后,大力清缴跟叛贼文有智一伙有瓜葛的人。听市井传言,连送过我一坨屎的老光棍都不放过,导致这附近的乡亲们逃难一般纷纷搬走,此地成了荒村。而眼前这白刷刷的白向北,因为看门老头指证说,他跟文有智是酒肉朋友,便被当作重犯关押了起来,由古桥和鲁肃等叛逆轮番过堂,各种大刑伺候。饶是白馆主这等铁打铜铸的武功,也耗不住,终于让古桥给打残了。他其实就跟我吃喝玩乐过几次,便被冤打入狱。一番番暴打,没有什么新成果,古桥等人终于认定,这胆小如鼠的白馆主没什么可招的了,念在多年有功劳的份上,承蒙“看门大爷”的求情,饶了他半条烂命,将其赶下东山。白眉武馆的众徒弟则被并入了叛军。看来我精心准备的“浑水摸鱼”之计谋彻底打水漂了。

白馆主说,死里逃生之后,他把家小送回乡下,嘱咐他们紧锁大门,自己伤愈能下床,便心有不甘地偷偷回到东山,潜在村子里静观其变,切齿曰,得想办法弄死古桥那个狗日的。我理解他,但没料到他恨意这么入骨,仿佛有些过了,便笑说,爱憎分明可不是你白馆主的作风,我原来天天打你,也没见你这么恨。白馆主道:“那不一样!我给他们卖命,他们却这么对我!文老弟,你不知道,我都让打出屎了!我投降后,他们还给我灌了一肚子不知什么药水,把我一脚踢下了山!真的滚了蛋了,白眉武馆那些石台阶你也见过,他妈的,老哥一裤裆屎,一肚子药,骨碌骨碌滚下山……换了你,能不恨他们?可惜我武功全废了,不能亲手弄死他们了!”

我静默不语,听他继续。

白馆主潸然泪下:“本来还以为他们给我灌了毒药,我连棺材都买好了,后来一直也没死,我就想,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今天看见文老弟我就放心了,周岛主的千军万马是不是随后就到?!”说罢,眼中充满坚毅,仿佛独创虎穴的不是我,而是他。

我说当然了,周岛主兵多将广,已经联络各处诸侯,不几日就要将东山围做铁桶。白馆主再次潸然泪下:“文兄弟,我有个不情之请,届时还请兄弟把古桥的人头给我,我要从白眉武馆一脚踢下去。”我说没问题,那个夜壶一样的玩意,拿去干别的也不合适。俩人装作聊得投机,自然谈到了我的计策。我说本来想好的浑水摸鱼之计没法用了,不知白兄有什么高见?白馆主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摊开在桌上,神秘而得意地咳嗽着。我见是张地图,上面画着很多条地道,蜿蜒如蛇,看那形状应该是东山的暗道,一问果不其然。

白向北道:“文兄,我知道你现在武功深不可测,但毕竟仲谋人多势众,哥哥没用,不能随你杀敌,只能尽点绵薄之力,你看,从这个位置进这个洞口,沿着红色箭头一直走,最为稳当。”白某人不厌其烦地给我指路,激动得很,脸上泛出血色,青肿熠熠闪光。之后二人又聊了一阵,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无非是小心防范啦、注意魔影啦、山中有狼啦,等你喝酒啦。磨叽了一番,我觉得生离死别的氛围早已磨没了,几次要走,他都挽留。直到实在没得聊了,我故意打起了哈欠,才跟他道了别。白向北掌灯送我翻出墙去,叮咛频频。

回到大公主府,叫醒林木忍,我拿出白馆主给的地图:“林木兄,准备你的霜刀吧。”在他惺忪的睡眼注视下,我说了自己的奇遇。林木拿起地图看了看,轻笑道:“文大人,你让人骗了。”

“你也看出来了?”我吃惊的不是被白向北骗了,而是林木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从白向北那儿出来,我想起他白如纸的面色、肿似猪的头脸,还有他的唠唠叨叨,就觉得这人有问题。白向北听我说出计划两字时,从愤懑变作专注,生怕漏了任何一个字似的。听我说出那屁一样的计划后,他有些失望。听我兴奋地说,碰上白兄捡了条命啊!白向北故作轻松地回了句:“文兄弟,这趟上去凶险的很,你何不休息好了再上去?那古桥的脑袋就再让他顶两天!说来,文兄弟给个具体日子才好,我届时在白眉武馆等着古桥的人头,哈哈哈哈!”

我说了句隔天晚上就去,白向北嗯了一声,吁了口气。这货肯定有问题,他给我讲地图的时候没有咳嗽,其他时候却竭力要咳出声来,此其一。其二,当时我偷偷运功,看看周遭有没有埋伏,却惊讶地发现,面前白馆主的气息竟似不存在一样!怪不得在老光棍家门口,我没有感觉到他。这家伙声称自己武功全废,但给我的感觉却比当初更厉害,如鬼似魅。莫非白馆主成了魔影?!但怎么心智还挺健全、气质还很龌龊?

我见过的魔影们,都仿佛被摄了魂,如行尸走肉一般,前几次跟魔影交手,运功捕捉得到他们的行踪。这番遇到白馆主,我面对面运功都没发现他。这他奶奶的,莫非牛球岛的邪医搞出新药了?

当时左猜右猜没个结果,但白向北挖个坑给我,定是东山太子仲谋的鬼主意。这么说来,我跟林木的踪迹已经暴露了,他们给张地图诱我俩入洞,肯定不只是要杀我俩这么简单,因为他们大可以在白向北那儿干掉我,然后再杀了林木。

妈勒个叉,有阴谋!

……

对于如何从图上看出端倪,林木笑道:“他标出来的那个山洞,洞外地势凶险,通道走势歪曲,是个杀阵,白馆主是要引你去送死。”

我点点头,承认自己从图上没有看出什么。但输谁都不能输给偷我老婆的林木,我嘴硬地说,文盟主火眼金睛,已经看出白馆主有问题,所以将计就计迷惑了他,如此如此。林木忍沉默,不置可否。

“文君……他没请你喝茶?”林木说话,灯火无风而闪烁。

我立刻笑道:“就那破地方,一点儿灶火气都没有,他能有茶?他平日不研究茶道,要是一脸死样了还有心思摆茶,那就太假了。”

林木忍冷酷说道:“牛球的魔影毒药能把人变成什么样,你我都知道!还好你没喝,不然今晚我就得杀了你。”

吹他妈什么牛,我真不待见他那装逼样!芳子怎么会喜欢这种货色!真是日了狗了。

“嗯,林木,你平时睡觉洗脸吗?招了风寒流鼻涕的时候是怎么办的?我看你那遮脸布几十年没洗过……”

“你真的没吃喝他的任何东西?”

我说你快别瞎操心了,我要是中了毒,还能跟你扯这么久的蛋?赶快睡会儿,明天上山,咱俩一起去砍人。

林木定定地看着我,似乎要从我眼神里看出破绽。真他妈不自量力,我的眼睛是那么容易盯出问题的吗?说句自夸的话,我的心都没眼睛那么好使。心常常莫名的纠结,眼睛却从来不含糊;心常常不顺我的意思,眼睛则向来随我的意愿而转;心常常任性放肆,眼睛则规规矩矩;心常常出卖我的真情实意,眼睛则绝对是忠心耿耿。

心里痛,脸上却得笑的时候,眼睛就配合脸;心里乐,脸上却得哭的时候,眼睛就流泪。在某种意义上讲,我的眼睛就等于林木忍的遮面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