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跑了。魏七的方位好找,我于是没追。离开绿洲,我带着小师妹不疾不徐地骑骆驼行走在沙漠中。午饭在骆驼背上将就了一顿,她不停地问还有多远,我说孩子你别着急,咱们顺路平个叛,然后哥哥带你飞回家。小师妹在荆景雄家里没受罪,还是一付天真烂漫的样子,还养胖了些。我向她打听荆景雄的底细,小师妹知无不言。
原来那荆景雄在西域混得有声有色,从商的人都给他几分面子,倒不是因为他欺行霸市,而是因为他交游广阔,很讲原则。年轻的时候,他跑买卖常被菠丝土匪打劫,不挣反赔,一怒之下拉起队伍,立了雄心大志,要维护西域经商秩序,后来出生入死,用十多年时间,在沿路大小匪帮中立下名望,从此牢牢把握通商道路,以前的生意也不做了,专心收安保费。比起以往,中土和菠丝两国官兵常年剿匪却毫无改观,而荆景雄凭一己之力便打顺了西域通商道路,并且驻扎下来,实乃两国之福。大米朝和菠丝国的商人们受益不少,都明里暗里维护他。后来,也不知西域哪国的吟游诗人传唱道:“只要西域雄狮在,野狼就不敢嚎叫。”描述了一种道理,商人们宁可去喂一头讲理的狮子,而不是喂一群不讲理的野狼。荆景雄从此把控了经商道路。菠丝国的大王们还算明白道理,见这个放羊汉子可以帮助维持秩序,又能从他那儿收税,自然认可了他的地位。可大米朝的老皇帝却还是把他当土匪看,花大力气剿灭他,却因各种原因,并没成功。一方面各国商队拥护,另一方面,常年手握军权的沈东诚觉得真正的威胁在东边而不是西边,是蓬勃牛球而不是西域马贼,所以压根不出力,甚至在迷茫山还把荆景雄放生了。
荆老大收留的放羊娃,都是些贫苦人家的孩子。荆景雄很照顾手下,同时又很严厉,不许骚扰百姓,名声可谓相当好。这么看来,荆景雄简直是个盗亦有道的好马贼。想必我爹文大商人也认得他,就如莲花的爹一样,都得仗着荆景雄保平安。
我问小师妹,荆景雄提起莲花姑娘是怎么说的?小师妹说:“雄叔天天念叨莲花婶子,说她是个天仙一样的人物,雄叔还让我好好读书,要像莲花婶子一样,知书达礼。”我纠正她:“不许叫莲花婶子,以后要叫莲花嫂子,她是文哥哥的妻子。”小师妹发蒙:“啊?可雄叔说,是西关镇白老爷当年主动把莲花婶……嫂子送给他当媳妇的,雄叔为此免了白家的安保费,每次还派人专门护送呢。”我说大人的事儿你不懂,心中暗想,你爹马先生也不懂,否则哪里会疯?
按着荆景雄给的方位,我们走了不远,顺利找到了连着绿洲的一片水洼地,远远的看到矮树丛和木栅栏中央有个大营帐,隔了一段距离,有二三十个小营帐,扎堆而建。一队破衣烂衫的叫花子手握破棍,像模像样地巡逻,果真是魏七的营地。我把小师妹和骆驼藏在一个沙窝里,让她乖乖等我。孩子害怕,拽着袖子不放。我哄了几句:“要是天快黑我还没出来,你就回你雄叔家,就说文哥哥有重要事情要处理,让他派人送你回家。”她见天色还早,点点头让我走了。
伪丐帮的营地不大,从营帐的数量判断,跟荆老大说的差不多,魏七这所谓的总舵也就两百来人。我心里暗笑,就他妈这实力也敢造反?就这也能坐守西域,掌控全局?还没东岳城的伪丐帮气势大哩,简直跟丁家洼附近的那些村民一样寒碜!
魏七死也不会想到竟然有人大过年的穿过沙漠来杀他!依我看,咱家信步走进去,把魏七的人头摘下来,转身离开就好,都不必跟他废话。谁敢拦着,我就杀谁。想定主意,我闪了进去,直奔大营,两掌扇晕守门的棒槌,如天降神兵一般杀了进去。冲入帐内正要大喊,却不由得愣住了,只见账内有十六个叫花子盘腿席地。中间坐着魏七,其余十五个背对着正中央的魏七,三人一组,一共五组,从五个方向围着。样子就像在海上航行时,船员们捞上来的海星。“海星阵”的叫花子们都闭着眼睛传功,似乎睡着了,没发现有人进来。
门外倒地的俩个叫花子很快就会被巡逻的人发现,届时这个古怪阵型肯定会被惊动。我方才还觉轻松,但眼下觉得还是不要托大的好,在蓬勃岛的经历告诉我,天外有天,丐帮的武功也不是盖的,万一这十五个人都是秦大有那样的老手,我可就把自己玩了。想到这儿,我当机立断,先悄悄出去把那俩晕倒的家伙埋在沙子里,然后返回营帐,决定全部杀掉,宁可错杀也不放过。我决定先朝正中央的魏七头顶拍去。谁知我还没动,本来盘腿坐着的十五个叫花子突然动了,围在魏七身边最核心的五人站了起来,抱起中间的人。中间人伸腿向后缠住核心人的腰,又抱起外围的人。外围人伸腿向后缠住中间人的腰。就这样,他们像五只触手一样旋转着。所有人都还是闭着眼,中间的魏七更是纹丝不动。
遇到这么古怪的阵型,我未知深浅,不敢动手,生怕被缠住,赶忙退到帐外空旷处,等他们破帐冲出,露出破绽再说。我想象着海龟破壳、蝴蝶破茧的样子,可里面的海星却没有出来。我越想越觉得诡异,挠头思量,该怎么办才好。
巡逻队停在我身边,跟我一块儿瞧了半天。某个乞丐悄声问我:“怎地了?出啥事儿了?看门的人咋不见了?”另一个乞丐悄声盘问:“你是哪个字头的?怎么不在自己的帐篷里睡午觉?帮主练功一个时辰,这个时间,谁都不许在营地里随意走动,这规矩你懂吧?怎么,屁股没躺热就呆不住了?!”我说我出来尿尿,他低声发怒:“混蛋!你把帮主的帐篷当茅房吗?你算老几?你到底是谁?”
其他人顿时警觉,我的意识却更早一步,瞬间将几人打倒。我心想,里面的“海星阵”别出心裁,不知道是不是丐帮的传家武功,但丐帮的武功出自少林,从该阵型的腥臊气质来看,不是丐帮的。再等会有更多乞丐出来,我不等了,警惕地走过去,掀开瞅了一眼,他们的阵型已经恢复如初。依我估计,只要我动手,大海星就能迅速反应。虽然不打一架实在不像说书的故事那么痛快,以后跟我儿孙们吹牛只能瞎编,但眼下来看,贸然动手真的不是个办法。脑中一想起莲花姑娘凶吉未卜,就更不愿冒险了。
我离开营帐,琢磨办法,在空荡荡的营地里四处查探,走着走着,寻见角落处的一大堆干柴,周围空无一人,我立刻有了主意,不禁大喜。我扛着柴火回到营帐外,摆了一大圈,正要点火却想起火折子等物件都在远处的骆驼身上,便走到晕厥的巡逻队众人身边搜,但是一无所获。饭点已经过了,露天的灶火只有一堆灰,连个火星子都没有。武功再高也不会喷火,我得回骆驼那儿一趟。正待运功出营,突见靠外的一个小帐篷里,钻出个迷迷糊糊的胖乞丐,他衣裳相对体面,刻意撕出的破洞,让他显得非常虚假。他揉眼圈,松腰带,迷迷瞪瞪往营外走,看见我,含糊地悄悄问了句:“你也尿去?”
我收住脚慢慢走,靠到他跟前:“是啊,你也尿?带火了没?”胖乞丐悄声地笑:“原来你真是去尿尿,你抽的啥烟?”他说着从怀里鬼鬼祟祟掏出短短的烟杆,上面挂着个小小的烟袋,又掏出火折子:“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敢偷偷出来,巡逻队的老张大哥是你什么人?”我没回答,随手将他揍晕,抢走火折子返回营帐,把柴火点着。天干物燥,气候友好,微风习习,我发功助威,火势一下子就起来了,立刻烧得旺旺的,真是天助我也。我躲到远处,一边等燃烧的大海星冲出来,一边防着叫花子们出来救火。可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我甚至怀疑大海星是不是趁我去找火折子的片刻功夫,已经不在营帐里了。不能吧……眨眼的功夫,我什么也没听见啊。
此时火势借着风,把火星子吹到了不远处的小帐篷处,引燃了其中几座,午睡的叫花子们这才陆续喊叫着冲了出来。拎着木桶打水,铲着沙子灭火,忙个不停。我顺手剥下巡逻队的叫花子衣服披上,装作救火,观察着大营帐里的动静。
火势太大,烟柱冲天,大营帐已经烧得不成样子了。群丐焦头烂额、乱如蚂蚁,有个灰头发长老急得跺脚:“哎呀!帮主在练功啊!这下完了!!!快去救帮主啊!先别管其他的啦!”另一个有些眼熟的长老,几次冲不进去,被火焰燎得连连倒退,怒吼:“到底是怎么着的火?巡逻队死到哪里去了?!”灰头发长老怒道:“你还说?!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收,这下你高兴了?!帮主和五行阵都没了!闹不好,就是你火字头的主意吧!”眼熟的长老怒极,挥拳就打,灰头发长老迎上去,俩人互打起来。我大喊一声:“长老!我来帮你!”说着抓了一把沙子就朝他俩扬去,俩人迷了眼,杀得更加不留余地,不几下便互相击中要害,吐血倒地。
“木字头的兄弟们,火字头的造反啦!他们烧死了帮主,他们是文有仁派来的奸细!给我杀!”灰白头发的长老拼尽全力吼完,倒地气绝。眼熟的长老强撑着站起来,照样喊人,然后举起棍子,踉踉跄跄地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