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灯光来到了他们跟前,原来那是一只很大的灯笼。吉尔几乎看不见拿灯的人,他好像只长着腿和手臂。猫头鹰们赶紧跟他讲话,解释着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她却困得要命,根本没有兴趣倾听。后来她意识到,猫头鹰们正在同她告别,便竭力使自己清醒一些。可是过后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到末了,她和斯克拉布弯下腰,走进一个低矮的门,随即(啊,感谢上苍)躺在一个温暖而柔软的东西上,听见一个声音说道:
“到了。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你们躺的地方又冷又硬,还很潮湿,我并不感到奇怪。即使没有暴风雨和洪水,小窝棚没倒塌在我们大家身上,也很有可能彻夜不眠,我早就碰到过这些事情。必须充分利用--”还没有等他说完,她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孩子们醒来得很晚,发现自己躺在稻草铺上,干燥而又温暖。室内很昏暗,日光从一个三角形的开口处照射进来。
“我们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吉尔问道。
“在一个沼泽怪人的小窝棚里。”尤斯塔斯说。“一个什么?”
“一个沼泽怪人。不要问我那是什么。昨夜我没有看清楚。我要起床了。我们去找他。”
“穿着衣服睡觉真不舒服。”吉尔说着,坐了起来。“我刚才还在想,不需要脱衣穿衣真的很酷。”尤斯塔斯说。“干脆也不用洗脸了。”吉尔嘲讽地说。但斯克拉布已经起身,打着呵欠,打起精神爬出了窝棚。吉尔也照着做了。他们在外面看到的,与前一天所看到的纳尼亚京都的景象大相径庭。他们站在一片辽阔的平原上,这块平原被纵横的沟渠分割成无数的小岛。小岛上长满了粗糙的杂草,周边生长着芦苇和灯心草。有些地方的灯心草圃约有一英亩大小。一群群鸟儿不停地落在上面,又飞起来--鸭子、鹬、池鹭,还有苍鹭。许多跟他们过夜的小窝棚类似的建筑物散布在四周,彼此之间相隔很远,因为沼泽怪人都喜欢离群索居。
除了在南边和西边几英里有一片森林之外,其他地方看不到一棵树木。东边平坦的沼泽,一直延伸到地平线上低矮的沙丘那里。嗅着风中强烈的咸味,你就可以知道,这是从大海那个方向吹过来的。北边有一些低矮的浅色山丘,上面散布着许多用岩石修筑的堡垒。其余的地方都是平坦的沼泽。假若在一个雨夜,这将是一个令人沮丧的地方。此刻,在清晨的朝阳下极目远眺,感受着一股清风的吹拂,空气中充满了鸟儿的啼鸣,这种孤寂中包含了一份美好、新鲜和清净。孩子们顿时感到精神振奋起来。
“我想知道,那个叫什么名字的东西去哪儿了?”吉尔说。
“沼泽怪人,”斯克拉布说,他似乎为自己知道这个词而感到骄傲,“我希望--喂,那个肯定是他。”他们两个都看到了,大约在五十米开外,他正背对着他们在钓鱼。一开始很难看出来,因为他跟沼泽几乎是同一个颜色,再加上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我们最好过去跟他谈谈。”吉尔说,斯克拉布点了点头。他们俩都感到有些紧张。
等他们走到跟前,那个人扭过头来,露出一张瘦长的脸,两边脸颊深陷,没有胡须,鼻子尖尖的,嘴巴紧紧地绷着。他头戴一顶高帽子,就像是一座尖塔,平平的帽檐非常宽。他的头发,如果可以称为头发的话,是绿灰色的,垂到他的大耳朵上。每一绺头发都是扁的,而不是圆的,所以就像一根根小芦苇。他的肤色暗淡,表情严肃,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他对待生活的态度非常认真。
“客人们,早上好,”他招呼道,“虽然我在问好,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今天就不可能下雨,下雪,有雾,或者打雷。我敢说,你们根本就没有睡着。”
“不,我们睡着了,而且,”吉尔说,“我们夜里睡得特别香。”“啊,”沼泽怪人说着,摇了摇脑袋,“我明白,你们尽量把事情往好处说。不错,你们很有教养,你们是的。你们学会了用笑脸面对一切。”“请问,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斯克拉布说。“我的名字叫浦都格伦。你们忘记了也没有关系。我可以再次告诉你们。”孩子们一边一个,在他身旁坐了下来。这会儿他们才看出来,虽然他的躯干并不比矮人长多少,他的腿和手臂却很长,因此当他站起身来时,要比大多数人都高。他的手指上有蹼,就像是青蛙的爪子,他那两只在浑浊水中晃动的光脚丫上也有蹼。他身上松松垮垮地套着件泥土色的衣服。
“我想逮几条鳗鱼煨汤,作为午餐,”浦都格伦说,“要是一条都逮不住,我也不感到奇怪。即便我逮住了,你们也不一定喜欢。”
“为什么不喜欢呢?”斯克拉布问道。“嗯,要你们喜欢我们的食物不合乎常理。我毫不怀疑,你们会装出勇敢的样子,把它吃下去。那也没有关系。趁我在这儿抓鱼,你们俩如果能够把火给生起来--试一下总没有害处!柴火在窝棚后边。没准儿是湿的。你们可以把火生在窝棚里,那样我们的眼睛会被烟雾给熏着。如果你们在外边点燃火堆,一旦下雨,又会把它浇灭。这是我的火绒匣。我想,你们不知道怎么使用吧?”
在上次历险时,斯克拉布已经学会了这一类的事情。两个孩子跑回到窝棚那里,找到了木柴(木柴异常干燥),没有费多少力气,就点燃了一堆篝火。于是,斯克拉布坐在火边,照看着火堆,吉尔去洗了洗脸--只是随便地洗了一把--就在离得最近的河沟里。然后由她来照看火堆,他也去洗了一下。两个人都感觉头脑更清醒了,可是肚子却饿得咕咕直叫。
很快,沼泽怪人就回来了。虽然他预言抓不住一条,实际上却捉了十多条鳗鱼。他已经把鱼剥了皮,冲洗干净了。他将一口大锅放在火上,把火烧旺,随即点着了他的烟斗。沼泽人吸的是一种奇怪的、味道很浓的烟草(有些人说,他们在烟草里掺了泥土),孩子们注意到,浦都格伦烟斗里的烟几乎不往上升,反而往下走,沿着地面像薄雾一样在飘荡。烟雾很黑,呛得斯克拉布咳了起来。
“好吧,”浦都格伦说,“那些鳗鱼要煮好长时间,不等做熟,你们俩不一定哪个就会饿昏。我过去认识一个小女孩--我最好不给你们讲那个故事。说不定那会使你们意志消沉,这是我绝对不想做的事。所以,为了使你们忘记饥饿,也许可以谈谈我们的计划。”
“对,我们就谈这个,”吉尔说,“你能帮助我们找到瑞连王子吗?”沼泽人一个劲儿地吸着烟斗,他的脸颊凹陷得简直成了两个空洞。“好吧,我不知道你们是否应该把这称为帮助,”他说,“我不知道有谁真的能帮上忙。显然我们往北不可能走多远,每年的这个时侯,冬天很快就要来临。看样子,今年冬天一定来得很早。但你们千万不能因此而灰心。很有可能,由于会遭遇到敌人,要翻越一座座山,要渡过一条条河,还要加上迷路、缺粮断顿、两脚酸痛,我们大概根本不会注意到天气。如果我们走不了多远,做不成什么事情,起码我们还可以继续往前多走一段路,而不必匆匆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