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什么太阳。”女巫说。“对。从来没有什么太阳。”王子、沼泽人和孩子们齐声说道。在刚才的几分钟里,吉尔感到,自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想起某个事情。
现在她终于想起来了,却很难说出口来。她觉得仿佛有巨大的重量压在自己的嘴唇上。最后,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
“还有阿斯兰。”“阿斯兰?”女巫说着,稍微加快了弹拨的速度,“好动听的名字!那是什么意思?”
“他就是把我们从我们自己的世界呼召过来的伟大狮子,”斯克拉布说,“是他差遣我们到这个世界来寻找瑞连王子的。”
“狮子是什么?”女巫问道。“噢,真见鬼!”斯克拉布说,“你竟然不知道?我们该怎样向她描述呢?你总见过一只猫吧?”“那还用说,”女王说,“我喜欢猫咪。”
“好吧,狮子有点儿--注意,只不过有一点--像是特大号的猫--长着鬃毛。至少,不像马的鬃毛,你要知道,更像是法官的假发,是黄颜色的,非常结实。”
女巫摇了摇头。“我明白了,”她说,“你们所谓的狮子,就像你们的太阳一样,对我们来说都是虚无飘渺的。你们见到过灯,于是你们幻想出一个更大更亮的灯,把它叫做太阳。你们见过猫,于是你们想要一只更大更好的猫,把它叫做狮子。好啦,说实在的,这只是编造出来的好听的故事,如果你们年纪再小一点,那倒挺适合你们。假如你们不复制我的真实世界,你们就什么都编造不出来,看看吧,我的世界才是唯一的世界。即使你们两个孩子玩这种游戏,年龄也已经偏大。至于你,王子殿下,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真够丢脸的!你玩这样的把戏不觉得害臊吗?得啦,你们都听着。抛开这些幼儿园的玩意儿。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我有工作要你们做。根本没有纳尼亚,没有地上世界,没有天空,没有太阳,没有阿斯兰。行啦,都去上床睡觉吧。明天让我们开始过更加明智的生活。但首要的事是去上床睡觉。美美地睡上一觉,柔软的枕头,不做蠢梦的睡眠。”
王子和两个孩子垂着脑袋,站在那里,他们的脸颊通红,眼睛半睁半闭,浑身乏力。魔法差不多已经完全控制了他们。浦都格伦拼起全身的力气,走到炉火边,做了一件非常英勇的事情。他知道,火对自己的伤害不像对人的伤害那么严重。因为他的脚(他光着脚丫)上长着蹼,就像鸭蹼一样是冷血的而且很坚硬。然而,他也知道,火还是会把他烧得很痛。事实的确是这样。他用自己的光脚丫踩在火堆上,把平壁炉里的大部分火都踩灭了。顷刻之间,三件事同时发生了。
第一件,那股浓烈的甜香味减轻了很多。尽管火还没有完全熄灭,但相当一部分已经成了灰烬,空气中飘浮着的气味大多是沼泽人烧伤的糊味,那可不是魔法的气味。众人的头脑立刻就清醒了不少。王子和两个孩子又抬起头来,睁开了眼睛。
第二件,女巫一改她到目前为止一直使用的甜蜜音调,扯着嗓子用可怕的声音叫道:“你在做什么?你再敢动我的火,脏泥人,我就把你血管里的血变成火。”
第三件,疼痛本身使浦都格伦的头脑刹那间清醒异常,他确切地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要破解某些魔法,没有什么比疼痛的强烈刺激更有效了。
“一句话,女士,”他说着,忍住疼痛,一瘸一拐地从灰烬上走出来,“一句话。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对的,我并不怀疑。我这个人总喜欢看到最糟糕的一面,然后再摆出最乐观的样子来面对。所以我并不否认你的话。即便如此,我还有一句话要说。假如我们只是曾经梦见过,或者是编造出来所有那些事物--树木、青草、太阳、月亮、星星,还有阿斯兰本人。假如我们只是梦到的。那么,我所能说的就是,那些编造出来的事物看来要比真实的事物重要得多。假如你这个漆黑的深坑王国就是唯一的世界。好吧,它给我的印象不过是一个可怜兮兮的地方。想到这里,还真的十分好笑。假如你是对的,我们都是在玩游戏的小孩子。但四个玩游戏的小孩子可以玩出一个游戏世界,使你的真实世界变为虚幻。这正是为什么我要站在游戏世界一边。即使那里没有阿斯兰的领导,我也要站在阿斯兰的一边。即使没有纳尼亚,我也要努力像一个纳尼亚人那样活着。所以,多谢你为我们准备的晚餐。如果两位先生和这位年轻女士准备好了,我们将立刻离开你的宫廷,在黑暗中出发,用我们的一生来寻找地上的世界。我认为,尽管我们的生命非常有限,假若那个世界真的像你所说的那么枯燥乏味,早些离去也并没有多大损失。”
“噢,好哇!老浦都格伦真棒!”斯克拉布和吉尔欢呼道。就在这时,王子突然叫道:“小心!注意女巫。”这一看不当紧,他们的头发几乎都竖了起来。乐器从她的手中掉落在地上。她的手臂看样子跟身体长在了一起。她的双腿互相缠绕着,两只脚已经不见了踪影。她绿裙的长长下摆变粗变硬了,似乎跟她盘绕着的双腿那个扭曲的绿柱子成为了一体。那个扭动的绿柱子盘来绕去,好象是没有关节,再不然就是浑身到处都是关节。她的头向后仰着,鼻子越来越长,除了眼睛,她脸上的其他部分都不见了。那是一双巨大的、火红的眼睛,没有睫毛,也没有眉毛。这一切都需要花费时间来描述。这些变化发生得太快,只来得及看,来不及详细叙述。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她的变化就已经完成了。女巫变成的巨大蟒蛇,像毒药一样绿莹莹的,有吉尔的腰那么粗,她那令人憎恶的蛇身已经在王子的腿上缠绕了两三圈。她快如闪电般的又一次缠绕过来,想要把他拿剑的手臂束缚在他的身边。恰好王子即时地闪躲开来。他高举起双臂,因此没有给缠住。那个活的圈套仅仅缠住了他的胸部--一旦收紧,就会像劈柴火一样把他的肋骨挤断。
王子用左手抓住蛇的脖子,使劲地卡着,想要让它窒息。这使得它的脸(如果你还可以称之为脸的话)距离他自己的脸只有五英寸左右。蟒蛇那分叉的舌头可怕地伸出来,又收回去,但却够不着他。他右手握剑,向后举起,准备竭尽全力给它狠狠的一击。与此同时,斯克拉布和浦都格伦也都抽出他们的兵器,冲上来助他一臂之力。三把剑同时砍下:斯克拉布的一剑落在王子左手下边的蛇身上(甚至没有刺破蛇的鳞片,根本不起作用),但王子和浦都格伦的两把剑都砍在了蛇的脖子上。即便这样,也还没有置它于死地,只不过使它放松了在瑞连腿上和胸口上的缠绕。他们不停地砍杀,终于砍掉了蛇的脑袋。蟒蛇断气很久之后,它的身子还像一段电线一样,在那里盘旋扭动。你可以想象得到,地板上乱成了一团。
等王子喘过气来,才说道:“先生们,谢谢你们。”三个征服者站在那里喘着粗气,面面相觑,很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吉尔则明智地坐了下来,保持着静默。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我真希望自己不要晕倒--不要哭鼻子--不要做什么傻事。”
“我母后的仇终于报了,”过了一会儿,瑞连说道,“无疑,这就是多年前我在纳尼亚森林的泉边,徒劳无益追寻的那条大蛇。这么多年来,我做了杀害我母亲凶手的奴仆。先生们,我很高兴,这个邪恶的女巫最后总算露出了原形。否则我难以狠下心来杀死一个女子,再说这也有损我的名誉。我们需要照看一下那位女士。”他指的是吉尔。
“我没事儿,谢谢。”吉尔说。“女孩子,”王子说着,向她鞠了个躬,“你很勇敢,因此,我毫不怀疑,在你们的世界里,你出身于一个高贵的世家。来吧,朋友们。这里还剩下一些酒。让我们振作一下精神,每个人为他的同伴干杯。然后,再去执行我们的计划。”
“这个主意不错,陛下。”斯克拉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