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柳玉坤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玉鸾还记得当时与小姐一起在绿波渡口遇见他的情形,他一袭锦衣白似雪,便从此深深地印在玉鸾的脑海之中。
尽管玉鸾心里有数,自己是个何等卑微的婢女,不过今日境况又不同了,说到底还是要庆幸当初自己的坚强,若不是当初面对桂兰的欺凌时,咬紧牙关不曾向她泄露半句关于青丝的下落;若不是当初被桂兰推下碧波池时自己福大命大,被敬事房的小太监及时救起,并送到平阳的书房之中,哪有今日摇身一变,成为婢女之首,统领太子府内的众多奴婢,还得到平阳的关爱,将自己赐予柳玉坤为妻……
玉鸾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细缝,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夫郎的风采。
谁料羞涩的目光刚刚瞥去,却望见了门外此刻暧昧的一幕……
引路的侍女此刻早已不见了踪影,走廊之外一片幽暗,柳玉坤就这么迷茫地伫立在那里,怔怔地望着前方,而就在他的怀中,竟然依附着一个苗条的身影。
柳玉坤怀中的身影,玉鸾是何等的熟悉,这正是自己的主子、平阳王妃穆青丝!
玉鸾感到意外,没有想到柳玉坤与穆青丝二人竟能明目张胆、无所畏惧到了这个地步!
玉鸾彻底地怔住了,头脑之中空白一片,两眼空洞地隔着门缝,凝视着门外这对幽怨的、无奈的、却又难分难舍的人儿。
“坤,时候不早了,你该回房了。春宵一刻,玉鸾会等得很着急的。”
缓缓地,玉鸾听见穆青丝轻声地对柳玉坤说。
“不,我不想进去!青儿,你当知道我的心,除了青儿,我柳玉坤绝不再爱上第二个女子!”
柳玉坤当即坚决地说道。
“除了青儿,我柳玉坤绝不再爱上第二个女子!”这句话一直在玉鸾脑海中回旋,尽管玉鸾清楚自己嫁给柳玉坤意味着什么,可是在事实面前,她还是压抑不住悲伤的泪水缓缓在眼眸中滴落。
“坤,不要再说了,好吗?你的心情,青儿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摆在你我面前的,只有唯一的这条路了。如果你不这么做的话,那以后,你我见面就将如登天一般的难了。”
门外,穆青丝继续轻声劝慰。
“青儿,你真的舍得把我送到另一个女子身边?”玉坤将头紧紧地与青丝的臻首相靠,无奈地问道。
“舍不得,舍不得又如何呢?”青丝说着叹了一口气。
“青丝一生,本来就是一场无可奈何的错误,事已至此,为了你我未来一丝尚存的希望,有些事情,也只有不得已而为之了。去吧,玉鸾是个不错的女子,她毕竟是青丝的心腹,留在你身边,当你见不着我时,多少也是个安慰。”
穆青丝本来就是这样的女子,兵权大握的父亲给了她将领般的冷傲,不凡的美貌与学识又赋予她特有的娴静,多年来宫闱纷争的冷酷,最终让她形成一种无视一切的冷漠。她清楚地意识到解决某些事情最好的方法,只能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听完青丝的话语,玉鸾心头犹如一团乱麻纠缠不清,原来自己忠诚拥护的主子,竟把自己当成了她的替身……正在恍惚之间,冷不防洞房之门被推开……
红红的烛火映照出穆青丝那张冷傲却又艳丽的面容:“玉鸾,我把玉坤交给你了,今后的日子,你一定要好好地服侍他,对他便如同对我一般。”
“娘娘!玉鸾不知娘娘驾临,罪该万死……”玉鸾措手不及,只得慌忙地用手拭去脸上的泪水,跪在地上说道。
“免了,玉鸾,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繁文褥节就免了。玉坤……就在这里,好好地服侍他吧。”望着玉鸾,青丝顿觉心烦意乱,只能强装镇定地抛下一句话语之后,头也不回地掩门而去。施展出无人知晓的轻功绝技,一瞬间便消失在幽暗的屋檐之上。
“柳公子,玉鸾侍候您更衣吧……”
不知过了多久,玉鸾终于挤出了一句,并匆忙起身,往锦榻处走去。
“玉鸾……”
望着满屋的红光,柳玉坤终于无奈地开口。
“是,贱妾在此……”
就在这满屋双喜之中,玉鸾终于缓缓地转身,以一脸姣美迎向柳玉坤……
可恶至极!毓秀殿内,梅缳儿怒火中烧,妒火蔓延之处,浑身如同虫噬一般灼痛。
原本以为,除掉了穆青丝之后,后宫之中凤座独占的,便唯有她梅缳儿一人了,欣喜的劲儿还没有过去,进一步统领全盘的计谋还没有实施,穆青丝居然又奇迹般神采飞扬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错了?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梅缳儿愤愤地思量着。
“娘娘……息怒……玉体要紧……”
桂兰在一旁看着主子气愤发怒,不免心生寒意左右为难,失掉了往日里那张扬跋扈的泼辣劲儿,只得细声劝慰道。
“息怒?桂兰你说得倒轻巧!贱东西!”
谁知这一声劝慰,反倒使梅缳儿怒火更旺了。她突然伸手重重地往桂兰脸上掴了一巴掌,热辣辣的灼痛感立刻在桂兰脸上蔓延。
“娘娘息怒,桂兰多嘴了。”桂兰吓坏了,想不到自己酝酿了多时才想出一句安慰主子的话语,换来的竟然是主子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她委屈得泪水差点就从眼眶里掉落下来了。
“说!我要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初你和箫振不是口口声声向我保证,密林杀手追杀穆青丝于绿波渡口,连番恶斗最终两败俱伤,双双毙命吗?可怎么如今,穆青丝非但毫发无损地重回太子府,甚至你看看平阳那副对她比往前呵护更甚的嘴脸!你……你……你叫我如何受得了这口气?气煞我了!”说起穆青丝的种种,梅缳儿禁不住咬碎了银牙。
“娘娘恕罪,也许这一切都是意外……”桂兰惊恐地答道。
意外?梅缳儿气得浑身颤抖,要知道这次“意外”她耗费了多少周折才制造出来的?如同对弈,双方小心翼翼、步步为营,谁知道却在关键时刻一步疏忽,落得一子错满盘皆落索的局面。此恨无穷,叫梅缳儿如何能忍得下去?
“内侍箫振参见梅妃娘娘。”
正思量间,忽听得箫振的声音响起,不免让梅妃大感意外。
“振,可算把你给盼来了!”梅缳儿仔细打量了周围,不曾见有外人在场,也顾不得忌讳,拉起箫振的双手,急不可待地说,“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该死的穆青丝又回来了,怎么办?怎么办?振,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她极想从箫振处得到一丝半句的安慰,哪怕只是口头上短短的片言只语,也算能安慰自己气愤与失落交错的复杂心情了。
岂料,此时的心意,箫振似乎并不领会,他只是冷漠地抽出被梅妃紧握的双手,仿佛从未曾与她有过某些海誓山盟。
“传平阳太子口谕,今日卯时,将携穆王妃与恩公柳玉坤、玉鸾于菊苑中赏菊设宴,请梅妃娘娘务必依时到达,不得有误!”他惯例性地将话说完,也不多做其他表示,转身便走,留下身后梅缳儿一脸愕然。
“振,这就是你今天来我这毓秀殿的唯一目的?唯一的?”她喃喃地发问,泪水终于滴落,未曾因为与穆青丝争宠而落泪,却在今天因为箫振的冷漠而悲伤,也许连她自己也意想不到。
“难道……难道你我苦心经营的计划成为空谈,你未曾失望过?难道我如今这般神伤,你不曾心疼过?难道你狠得下心看我这样备受煎熬,而你自己却冷眼旁观,不屑一顾吗?”
她几乎忘情地怒吼,幸亏毓秀殿内到处都是她一手精心栽培的耳目,若是换了在别处,此际恐怕早已是隔墙有耳、天机泄露了。
箫振在梅缳儿口口声声的责问中停下了脚步:“有些事情,一时情急是于事无补的,反而会让事态越来越乱、越来越对自己不利。箫振劝娘娘还是暂时冷静下来,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娘娘还是暂时修心养性,静观其变为上策。”
箫振仰天叹了一口气说道,却始终背对着梅缳儿,说完便迈开大步从梅缳儿的视线中消失而去。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望着箫振渐行渐远的背影,梅缳儿突然挤出两声冷冷的笑,如她那夜在幽暗竹林中指使太监小蓝子逼死身怀龙种的谭妃时发出的冷笑一般。
静观其变,她觉得箫振这句话说得倒是不错,悲伤至极之后,她突然想静静地看看穆青丝,看看这出换了角儿的戏还要怎么演下去。
“桂兰,好好给本王妃我收拾收拾、装扮装扮,菊苑赏菊这么大的排场,咱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怠慢的。”
不愧是梅缳儿,只见她轻轻地拭去眼角的泪水,向桂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