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五行阵”倏地比原先扩大一倍,五行阵呈五角圈定黄风怪,一品公子纵身高跃,雪白的身影在空中由竖转成横平,手中长剑挽起一圈眩目的银花,流星般直直撞向黄风怪,看那势道,大有一去不复返的意味,这就是“品梅剑法”的精髓,正所谓“剪梅三品,一品无味,再品暗香,三品悟道。”剑道之中,以品鉴赏花而创出一路绝世剑法的很少见,这路剑法便是江南名派黄山“八音涧”的一名名宿品梅时悟出的剑法,剑势从表面上看似乎稀疏平常,其实真正的变化在其挽出的剑花上,剑挽梅花,是“品梅剑法”与众不同之处,一剑之势,挽出的梅花越多,表示剑法造诣越高。“八音涧”弟子多是女子,腕间力道欠缺,内力又多走阴柔一路,是故很难掌握这路以腕力巧劲来抖出剑花的剑法,能抖出四朵梅花已算不错了,反倒是这非“八音涧”弟子的一品公子,得八音涧一女长老的亲睐,倾囊相传这路剑法,并使得这路“品梅剑法”在他身上重耀传奇,这一品公子最多时能一式抖出八朵梅花,堪称奇才。
黄风怪始终端立在螺旋状沙柱上,脸色寡漠地凝视着从空中飞近的一品公子和从地面跑近的查虎,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直待一品公子的长剑飞临他的身前,六朵银亮的剑花罩住他那长大的身躯时,方才猛喝一声“呔——沙影!”他的身躯倏然一分为六,如金色的云霞随风分开,此妖形容狰恶,姿势却是很美雅,脚下的沙柱供托着六个如真似幻的身躯飘曳不定,一摸一样的分身们却执着各不相同的兵刃,或沙矛、或沙剑、或沙戟,在五行阵中央绕着一品公子和查虎飘行着。
一品公子一剑落空,翻身落地,雪白的身躯微闪,矮身躲过一个“黄风怪”的沙鞭袭击,退回查虎身边,两人背靠背,一人剑光闪闪,一人长链交织,与那六个真假难辨的黄风怪斗了起来。
在“两仪阵”与黄风怪交手后,空中那些盘绕着的狂沙鸥开始俯冲向下飞袭五行阵形。
“这老妖真无赖,”杏月儿无时不刻都在关注这一品公子,她低喃道,“居然用了分身术,凭人的肉眼,很难辨出真假来。”
素馨一边挥舞寒山明月剑驱赶俯冲下来的狂沙鸥一边问她:“你能辨得出真假?”
“不行,”杏月儿摇头道,“只知道这些幻身都是沙子,和那些沙兵一样由沙子幻成的,不过却比那些沙兵的战斗力强了数倍,大概这才是黄风怪的‘沙兵术’最厉害的一招。”
素馨柳眉紧蹙道,“对付妖术,还是法术更有效果一些,这些狂沙鸥由我来应付着,你想法帮他们一把,记住,你不要走出我这寒山明月剑的范围,更不要走进他们‘两仪阵’的阵圈。”
她这话正中杏月儿下怀,可以让她一门心思帮助自己心仪的英雄一品公子,于是她与素馨背靠背站定,手中“银蛇带”猛地挥向空中,只见银光倏闪,雌雄二蛇现出真身,雄蛇“霜川”落地后游至杏月儿脚边,轻柔地把她盘绕起来,银色的蛇头高高仰过她的头顶,凝神戒备那些空中的恶鸟;雌蛇“电云”则按主人的指示飘飞至“两仪阵”的上空,大凡妖物间都有一种辨识妖物的本能,那“电云”自然也不例外,在六个真假难辨的黄风怪中,它很快就辨认出那个真身来,头顶的电珠上猝然发出一道闪电,正劈在一个手执沙矛的黄风怪身上,那妖怪尖叫一声,被闪电从沙柱上击落地面,只是“电云”的道行没黄沙怪厉害,它的闪电无法在那老妖身上造成多深的伤害。
杏月儿见状高声喊道,“公子,那用矛的是真身。”
一品公子和查虎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可是,领会是一回事,想把全部战斗力都用在真身上却很难,另五个假“黄风怪”同样具有强盛的战斗力,因是沙子幻成的身体,所以不惧兵刃的伤害,比那真身更为难对付。“两仪阵”在这个时候,有点力不从心之感。
处于土位的火云道长也看出两仪阵的窘迫来,他从奚无常身边分了出来,口念法咒,手里桃木剑虚空一指,数只狂沙鸥俯冲直下,这些狂沙鸥中了老道的咒术,变得混乱起来,居然啄击向那些“黄风怪”,杏月儿知道这老道用了巫术,向他们的方向觑去,只见奚无常挥舞着一把长凳,紧紧护住火云道长的背部,和素馨一样,把同伴的背部视同自己的身体一般紧密地保护着。
查虎把杏月儿和火云道长两人分别安排在木位和土位,看似不经意,其实极有讲究的,这两个属性相克,必须保持在阵形的对立位置,而对于施术者来说,保持一定的距离是非常有必要的,这样就有相当的空间施展法术,此刻变成杏月儿的法术与火云道长的巫术共抗黄风怪的妖术,虽然两人的道行无法与黄风怪相比,但法术和巫术相辅相成,却极有妙处,只见空中一条银蛇时不时地爆出一道闪电劈向黄风怪的真身,杏月儿用她那“雪鲛衫”上的符咒,时而打出一团火球,时而又击出两枝热量巨大的光剑,火云道长擅长遁甲之术,时而神不知鬼不觉地闪现在黄风怪的身边来上一个偷袭,不管击不击中,反正一触便逃,他的杀伤力还不及杏月儿的法术,但他给黄风怪造成的困惑却帮了“两仪阵”的大忙,因为那五个沙子幻城的“黄沙怪”必须得在真黄风怪的妖术操控下战斗,而今真黄风怪不得不时常分心应付突然出现的火云道长,操控假“黄沙怪”便有点力不从心了,再加上杏月儿的雌蛇和法术对他造成的困扰,所以在这个配合绝妙的“两仪五行阵”中,妖力强大的黄风怪反倒落处下风,不仅如此,他的身上居然也挂彩了,这是雌蛇“电云”和杏月儿发出的强力法术造成的,是故这老妖对那女孩儿恨得咬牙切齿,怎奈“两仪阵”把他死死困住,一时间也想不出去伤那杏月儿的法门来,于是,这老妖拼着身上遭那“电云”点击的伤害,全力对“两仪阵”发动狂猛的攻势,力求在短时间里毁了“两仪阵”,此阵一毁,外面的“五行阵”便对他构不成威胁了,不仅如此,他还唤来了成群的沙兵,把“五行阵”围得水泄不通。
战况愈来愈激烈,“两仪五行”大阵中黄沙飞扬,飓风狂卷,狂沙鸥如乌云般一轮轮地向地面发动进攻,沙兵如万马奔腾般向阵法外圈发动冲击……忽然,查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众人闻声心中一震,暗道不妙,特别是费燕,这声惨叫让她的心都碎了,她转首向“两仪阵”中看去,只见一把沙剑从查虎的背心要害处刺入,这个矮个子汉子缓缓地委顿倒底,三根链条如死蛇般仆在沙地中。
“虎哥——”费燕凄叫一声,直冲向阵中,火云道长怪叫一声“不好!”赶紧几步跑向费燕所司的水位上,勉强撑住没使这个“五行阵”毁去。可是,查虎一死,阵中的“两仪阵”却毁了,素馨对杏月儿高叫一声,“你来守这‘木’位,我去‘两仪阵’,自己小心。”语声还未落,已闪至一品公子身边,与他结阵相护,素馨的武功比查虎高出一筹,两人又都是用剑,因是剑路不同,一正一奇,反倒出奇效,这两人结成的“两仪阵”竟是威力大增,不仅挡住了黄风怪的强攻,而且还能寻隙反击,立刻使整个战局由劣势扳回旗鼓相当。
费燕来到查虎身边时,这个江南名捕已经断了气,伤口上汩汩向外冒着血,费燕怎么堵都堵不上,这个脾气刚烈的女捕快纵声大哭,她虽然时常以强势的态度欺凌自己的夫君,而且常常以他的身材来奚落他,其实打心底,对他是爱深如海,至死不渝的。此时她的眼中,除了“沉睡”中的夫君,已经没有别的事物可以容下了,纵令她身边黄沙飞扬、叱喝震聩、风云卷滚,都与她无关……
阵中心的“两仪阵”由于素馨的加入,威力大增,可是“五行阵”却岌岌可危了,火云道长和杏月儿的武功不济,应付这蜂拥而来的沙兵和狂沙鸥便力不从心了,眼看“五行阵”即将被瓦解,倏见阵中心的费燕无声地飞纵而起,身子快如陀螺般旋转着,以自己的头顶那根羚羊角般的发髻为利器,身躯如标枪般直撞向站在她左近、正凝神对抗“两仪阵”攻势的真黄风怪的腰肋处,那黄风怪一个不提防,被她顶个正着,他痛极狂吼着回转妖躯,一掌拍碎了费燕的脑袋,素馨和一品公子两剑同时脱手飞出,又在黄风怪要害处留下两道深深的伤痕。
飓风忽然停歇了,眼前的沙兵全部瘫倒在地恢复成沙砾的原貌,两仪阵前忽然失了黄风怪的身影,连那五个假“黄风怪”也消逝得无影无踪,可是,漫天飞舞的狂沙鸥的攻势却猛烈得愈发不可收拾。素馨和一品公子面面相觑,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伤了大漠之王黄风怪。
“这厮钻沙里去了,怎么办?”素馨问一品公子。
“我们肯定已经伤着他了,但这种妖物是绝不会轻易放手的,光这些狂沙鸥就够我们消受的,为今之计还是先退回客栈里,另想他法。”一品公子道。
在这大漠里,很难维持长时间的战斗,如今诸人确实都已体乏不堪了,于是“两仪五行阵”转成“五行阵”,返回了“春颜客栈”。
紧紧相偎着在沙地上的费燕、查虎这对伉俪的尸首,转眼间便被那群狂沙鸥给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