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线写作也是值得关注的真正的网络文学,以前的网络文学基本上还是书面文学网络发表。而在线写作则是海量的、变化的、不确定的和未知的,它势必比较粗糙,但又是和读者互动的、鲜活的、不规则的。这样的文学在脱离了三审制度之后,更自由也更无序了。这无序正是网络文学比传统文学更有诱惑力的原因。罗兰·巴特曾经想制造作者之死读者诞生的的理想文本,但没有真正的实现,《恋人絮语》这一实验文本也没有得到认可。今天通过网络这一理想得到了完美的实现,网络的开放性和共时性为开放文本提供了硬件,读者(网民)的及时介入和随意的发挥,罗兰·巴特说的读者真正诞生了。读者不再是被动地接受,而是有了发挥创造的可能,这也就是今天网络文学为什么火爆的原因。还有就是困扰出版社的一个原因,就是为什么一些网上火爆的作品变成纸媒以后,销路平平了,因为那些在网上火爆的作品有共时性参与的功能,变成纸媒以后参与功能丧失了,读者成不了作者了。
第三,文学的类型在延伸,软文学悄然问世。以前我们划分文学的类型,无非是从文体上去确认,小说、散文、诗歌、戏曲四大块,或者从纪实、虚构的两大块去区分,最多也就划分为纯文学、非纯文学两大阵营。而近年来,出现一些新的文学品种,既不是纪实也不是虚构。像博客更是一个新的文学综合体,博客本来应该是纪实性的文字,因为它是一个人日记的连续。如果作为文学,也应该属于私文学的性质,但它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个人的微型文学刊物,而且它的互动性,大量“跟帖”的产生,已经让这个私人空间变成了一个新的公共空间。类似博客这样的载体,虽然和传统的文学反差极大,但博主都是以写作者的身份在开博,而写作者我们以前往往称之为作者,以区别专业写作作家,也就是说是文学的后备力量,而且,博客里文学的元素又非常多,所以它应该是一种软文学。前网络作家安妮宝贝或许可作为软文学的代表,2005年她出版的那本按照日记方式写就的《清醒记》,可以说开了博客文学的先河。安妮宝贝的文章经常游移在小说和散文之间,是一种交叉的跨文体写作。
评价体系的再建与归位
很显然,文学界面的延伸,文学功能的拓展,撑破了原有的文学的内涵,它给我们带来新的变化的同时,也带来了新的困惑。
文学的界面扩大了,文学的纵深并没有相应地得到发展,可谓是得到了长度和宽度却丧失或淡化了深度,文学的深度问题平面化和简单化了,甚至被娱乐化了。
进入文学的门槛低了甚至是无障碍进入了,意味着文学的平民化和草根化,但同时文学的快餐化和垃圾化也与之共生。原先文学的门槛和台阶被网络这个自由进入的自由港取代,当读者等于作者,文学的那股神秘力量和应有的自尊也不自觉地打了折扣,文学的泛化让文学的含金量更加稀缺,这也是文学的受众减少的另一个原因,。
文学的界面扩大了,文学评价的体系并没有随着界面的扩大而得到相应的改变,传统的评价体系面对新的现象极为尴尬,因为两个不同文学系统要求同一种话语来评价,就容易出现了不对称、不买账、不得力的情况,因而文坛出现了内在的冲突和不平衡。曾有人善意地以教导者的身份去捧“80后”文学,但遭到了“80后”无情的奚落和痛斥,反而加深了新旧文学的裂痕。因此迅速探索、建立一套适应新的文学界面的价值评判体系,或者调整原有的价值系统,是重新确立文学尊严和文学权威的关键。比如,什么是好的值得提倡的博客,什么样的文体具有软文学的价值,传统文学的哪些要素是不适合今天文学发展的,等等,都要进行清理和甄别,否则,就会出现以往那种批评和对象不对称,长此以往文学就真的会出现巨大的鸿沟,一边是恪守传统的文坛,另一边是在新媒体时代如鱼得水的。
当前文学内部一个深层次的差异,就在于传统的文学是反商业的社会活动,而以网络文学为代表的新文学活动则是建立在商业性的基础上,前者是要作用于人的心灵和思想,后者则要首先吸引住读者的眼球,不同的出发点必然会导致不同的目标,而不同的目标评价系统也是不一样的。再往深层次里说,传统的文学是作者为中心的文学,要写革命文,先做革命人,作者常常被人格化和神格化,所以鲁迅有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的美誉,而后者是读者为中心主体的文学,作家要适应读者,而不像传统文学那样让读者去适应作家。中心不一样,就出现不同的主体价值观,评价的错位也是必然的。
新世纪文学出现的动态的不规则的运动,提供了许多鲜活的文学情况,也为我们提出了很多的难题,不是边缘的难题,而是不规则的困惑。文学在今天依旧是我们社会生活重要的精神现象,我们无法也不能去回避,文学界和批评界也面临自身的拓展和延伸,才能应对新的现象、新的命题,才能正确解释或者进行真正的对话和沟通。
纯文学、小说伦理与“新国民性”
李建军
如果略加研究,便会发现“纯文学”现在已经成了一些学者和批评家常用的一个词,成了在他们的话语体系中具有核心意义的一个概念。有的作家虽然也以追求“纯文学”作为自己的目标,但是,他们的作品给人留下的印象却并不“纯”,他们似乎在昭告人们:“纯文学”就是指向自我的“欲望”和“身体”的文学,就是可以敢于蔑视常识和规范的文学。总之,似乎谁只要说自己谈的是“纯文学”、写的是“纯文学”,谁就获得了文学上的毋庸置疑的“正当性”与“合法性”,谁的研究和创作就具有高雅而深刻的性质。然而,事情似乎并不这样简单。
“纯文学”一般被用来强调文学的美学品质,尤其是被用来对抗文学上的极端功利主义主张——作为一种反抗的力量,它有助于克服庸俗的拜金主义对文学的扭曲,有助于对抗压抑性的外部力量对文学的异化,显示出一种抵抗和解放的性质,这就是说,这个概念具有很强的“语境性”和“工具性”,是一个权宜性的概念。如果无限制地用它来阐释文学,就容易用“唯美主义”误导人们对文学的理解,容易将一个时代的文学引入一个脱离现实的纯粹“想像”的世界,从而将自己时代的文学引入格局卑浅的困境甚至死胡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