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这个了。嘿嘿,这次我总算把你的恩情给报了吧?这个消息是不是让你很高兴哪!你这么高兴吗?开心得都蹲到地上去了啊?不过,我的确是花了很大力气才从花柳酥那儿搞到情报的哟,白眉毛仙子现下正在四处打听一本绝世秘籍——玄什么谱,嗯……你看看,我让花柳酥帮我写在手心上了,”展开手心上的字迹,她邀功似的蹲到他跟前,将手掌递到他眼前,“看,就是这个东西……所以她现在人在……”
“够了!”倪大野不耐烦地挥开她的手,“我对她没兴趣。”
努力不被认可,年泡泡很失望:“那你对谁有兴趣?”
“我有兴趣的人是……”抬眼,他的视线撞进她呆萌的瞳里,那双看着他的大眼里,既没闪躲也没羞涩……
算了。还说什么对他有邪念呢,别说邪念了,这臭丫头心心念念想的都是替他找到没过门的媳妇报恩,开口表白也只是徒增无趣,自作多情罢了。
起身,心口绞痛,他叹息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儿女情长娇柔做作了,转身欲走,又终是不甘心地折返回来。
“傻丫头。我们来打个赌怎样?”
“嗯?打赌?”她歪头不解,“赌什么——啵。”
倪大野眼眸一转,从腰包里摸出一枚铜板:“赌——天意。”
“天意?”嗯,听起来有趣哦,“天意要怎么赌呢?”
“看好了。我把这铜板往天上一抛……”
“哦,我知道,赌正反面,赢了有什么好处?”
“赢了你就跟我走,我带你回剑权山庄吃香的喝辣的。输了的话……找到白梅仙子,我就当你报了恩,你我就互不拖欠,以后在路上碰见招呼也免了,各走东西。”
“各走东西。”年泡泡沉思片刻,头一点,“好!”
这该死的臭丫头!跟他各走东西也答应得这么爽快,哼!
他咬牙切齿,捏紧了手里的铜板:“不过,你弄错了一件事,我要跟你赌的可不是正反面。”
“不是正反面?那是什么?”
“赌这铜板抛上天……会不会被老天爷收走。”
“咦?”铜板抛上天,会不会被老天爷收走?这是什么意思?
“若它被老天爷收走,那就是天意,老天爷都让你赢,那我还有什么话说,但若它掉下来,那便是老天爷说要我赢,你就得跟我回家。”
简而言之,就是赌这铜板抛上天会不会掉下来呗!这……也能赌吗?还天意?天意个屁啊!猪头也知道,那是一定会掉下来的嘛!那她不是输定了吗?
“就这么定了,我可扔了啊!”
“哎,别,你等等!”
生怕她反悔,倪大野赶紧将铜板往空中一抛,然后双手抱胸站在一边,自信满满地等着那铜板叮的一声,顺应“天意”掉在地板上。
可是——
一阵冷意从他的脊背袭来,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只听一道寒冰脆裂声从他鼻尖划过,一回头,只见那枚飞天的铜板此刻被一块尖冰刺穿钱洞挂在墙壁上摇摇晃晃,别说掉下地板,就连地面扬起的尘土都休想碰到它。
这都行?
“你……你你你……”
颤抖地指着窗外一头银发冷颜不语的娃娃脸师父,倪大野气急攻心。
“怎么?不是赌天意吗?”师父凉凉地冷哼,“这便是天意。”
这哪是天意!这根本是逆天吧!他正要开口理论,哪知某个不在状况内的萝莉竟残忍地补他一枪。
“没想到,天意是这么有玄机东西——啵。”
指了指那枚被冰块吊在半空中的铜板,年泡泡眨眨眼。
“大野人,这是不是代表我……赌赢了?”
“……”想他吐血是不是啊?
看来,只要有师父在,年泡泡就算逆天也没问题!
白梅仙子究竟在找何物?
《玄女九音谱》。这是从年泡泡的手掌心上看来的,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你不识字?”倪大野斜眼问道。
难怪她颠颠儿将手伸到他眼前来,敢情大字不认一个啊。
“这几个字不认识,师父没教过。”
“……”又是师父没教,想到她那个破坏他计划的师父,他就没好气:“连字都不教你识得,算什么师父。”
“谁说的,师父有教四个字。”
“哪四个?”
“上床睡觉。”
“他重点教你前两个字?”
“嗯?当然是后两个,上床不睡觉,还能干点啥?”
哦呵呵呵呵!那可是还能干很多想着就醉了的事情……呃,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玄女九音谱》,这玩意儿听着不像武功秘籍,白家小姐找这东西做什么呢?”
“不如讨教师父吧。他一定知道,师父看过很多书的说。”
言下之意,他就是一粗野汉子,没什么文化,没什么涵养,没看过什么书呗!
“哼!有什么玄机可言,了不起就是一本乐谱,姑娘家追求风月,四下打探本乐谱,有什么好讨教的。”
“的确是本乐谱。”品茗的小童启唇,眼眸一瞥,竟含着几分讥笑,“不过……是本邪物。”
“邪物?”倪大野皱眉,“是何邪物?”这白家可是武林世家,这白小姐好歹也是正经世家的闺女,怎会四下打听邪物?
“年儿。把耳朵堵上。”
“嘤嘤嘤,师父,人家也想听听是什么邪物嘛!”
“听话。”
嘟嘟唇,年泡泡不情愿地捂上耳朵。
眼见爱徒捂上耳朵,师父才半掀眼皮幽幽答道:“此曲一奏,会让闻者很想立刻上床睡觉。”
“……”怎么又是上床睡觉?安眠曲吗?
“重点在前两个字。”
“我嘞个去!春药啊!”
“是琴谱。”
“骗鬼啊!跟春药功效一样啊!”
“哼。不然,何故称作邪物?”
“喂!就算你是傻丫头的师父,也不准你用看绿帽男的眼神看着我。”更何况,他现在只有一个七岁童男的模样,这太妖邪了!
“绿帽子?什么绿帽子?”倪大野拍桌声太大,惹得年泡泡放下手,惊奇地左顾右盼。
师父淡淡饮茶,不作声。
倪大野气呼呼地抱胸坐定也不讲话。
年泡泡头上冒出大问号,举起手里的字迹嚷嚷:“怎么了吗?这个‘玄女××谱’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
“……”
“去洗手!”异口同声的命令从一大一小俩男人嘴里飙出来。
“嘤嘤嘤——”发生什么事?他们俩为什么一致对她吼吼。
3、仙女也有尘缘
搞清楚《玄女九音谱》是什么东西,呃……虽然说也没有弄得太清楚吧,但是这本琴谱究竟在哪里呢?不过说到武林秘籍,那自然得去询问少林图书馆,若是风月音律之事,当然是天子脚下繁华京都咯。
京城,有皇宫大殿的地方。年泡泡从没想过自己也有机会去那种地方,作为小妖,目标自然是飞升天庭楼宇晋为仙班,可作为人类,京城就像是天庭一样的存在吧?
以她现在的修为,接近天庭是没戏了,能有幸看看人类的“天庭”也是好的啊。
媚小娘和大野人正在准备前往京城的车驾行囊,年泡泡撑着下巴蹲在一边做美梦,师父不知何时站到自己身边幽幽地开口:“年儿,往后,离那人类远些。”
“咦?师父?你还是这么讨厌大野人吗?他人真的不坏嘛。”才不像她第一次下山时碰到的那些人类一样,把她当成乞丐,对她乱扔石头,还放马从她身上碾过去。
“与他品行无关。”师父轻轻摇头,发如星辰银河摇曳,“既是报恩,便莫要害了他。妖类天生带毒,你妖他人,太过于亲近便是损他阳寿折你修为。”
损他阳寿,折她修为?她知道妖类天生带有妖毒,可是只要不施法故意害人,根本不会危及人类啊,怎会……
“再者,他体内被人下毒,不便接近女子。”
“不便接近女子?这是什么奇怪的毒?师父,能救他吗?”
师父没有立刻应话,深幽地瞥她一眼,那眼神几乎让她以为自己身为徒儿问了什么大不敬的逾矩话语。良久,他轻甩广袖,粉嫩的侧颜背对她:“只是小毒。但,毒可救,孽不可消。”
累世之果,报之是缘,不报成孽。
缘躲不开,孽亦逃不了。
所以,为防缘分转为孽障,恩不能承,情不该受,修仙之体必该是干干净净,无尘缘无纷扰,无欣喜无哀愁,无嫉妒亦无执念。无爱无恨,目若清泉,气若薄雾,方能斩缘断孽。
所以,想要修仙——前世的债,得报了,前世的孽,亦须消了。
一本《玄女九音谱》在烛光摇曳之下被一双冰肌雪肤的手柔柔翻开。
烛光之下,女子一身素白纱衣,梳着十字髻,头戴银雪飞凤簪,柔荑翻过书页后,便放在红唇边轻轻咬住,每看一页便露出一分诡异的轻笑。
“真不愧是魔族流传进人类的魅惑吸精法术,这一招一式皆是意境哪。啧啧啧,只要有了它,莫说要你乖乖就范,还不让你站起来主动吃了我?哼……呵呵呵,凡人也好,神君也罢,想退婚?也要看看我白凝雪答不答应。”
“这一次,你休想再对我视如无睹。”
俗话说得好:退一步海阔天空,晚一步人去楼空。
事不宜迟,告别了媚小娘,一行人踏上奔赴京都的旅程。一边旅途奔波,一边沿路打听着白梅仙子的足迹。见过的世面多了,听过的传言多了,白梅仙子的神秘面纱却更加半遮半掩看不清楚了。
江湖有个美人谱,不知道吧?
白梅仙子榜上有名,不知道吧?
问她排名第几啊?这哪儿好说呢?这江湖美人谱,原不是什么官方机构,只是一群好事的武林世家公子哥自己私下里举办的家宴,每两年选一次,每次排名都有变动,淘汰点儿年过三十的,增加点儿刚刚十三的。
嗯?单问这一届啊?这一届,她排第二,特点:冰肌玉肤,那叫一个白哦,那叫一个嫩哦,仙子之姿,气质纯净,简直就像那九霄仙女下凡尘。
“大野人大野人,你媳妇跟你一样,排第二,二哦!”
“……”谁二了?此二非彼二好吗?这剑权山庄二少爷,能跟这所谓的“二”美女混为一谈吗?
“什么?谁是谁媳妇?”侃侃而谈江湖八卦的小二哥耳尖地捕捉到八卦的声音,伸长耳朵来听,却被倪大野没好气地按回原地,淡淡地转移掉话题。
“那第一名是谁?”
“对啊!小二哥,那第一名是谁——啵。”好奇心杀死猫,亦能宰了鱼。
眼见收下倪大野的银两,就干脆不做生意坐在他们饭桌边聊八卦的客栈小二哥,年泡泡兴趣更加浓厚了,一边扒饭吃菜一边絮絮叨叨,反正都已经付了银两了,可不能浪费这搜刮各路江湖情报的机会。
“第二名都这么美了,那第一名得美成个什么模样啊?”
一提那江湖第一美女,小二哥不屑地撇了撇嘴:“那女人……不提也罢。”
“咦?不美吗?”
“何止不美,那女人长得硬眉凶目、虎背熊腰、五大三粗,最擅长的既不是秀女剑,也不是冷弦琴这种有女人味的兵器,而是两把板斧啊!你听过手拿两把板斧闯江湖的江湖第一美女吗?还美女呢,连女人都不算,那就是个纯爷们儿啊!”
“啐,男人婆也能赢美女谱,可见那些世家公子有多没品位。”倪大野轻哼。
小二哥大力摆手:“哪儿啊!谁说是咱们这票爷们儿选的啊!都是那票待字闺中的丫头片子和游走江湖的未婚女侠,也不知怎么就凑上这一届选美的热闹了,发了疯似的给那男人婆刷票,硬生生把我们白梅仙子的票数给挤下去了!”
“呃……”
“你说这票选美女,本来就是咱们男人的事情,这票小婆娘凑什么热闹啊?选出这么个土匪似的江湖第一美女,要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儿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原来白梅仙子是名排第二,实则第一的江湖美女。
“大野人,好福气哦。”
“你走开!”
怎么一提媳妇就凶巴巴的。
“师父,这个好吃。”戳起盘子里的白丸子。
大野人不理她,她就转而向师父献宝。
“那是鱼丸。”
“呼呼噜噜。”咬下一口嚼得欢腾,“师父,鱼丸是啥?”听起来,是在赞她们鱼类像丸子般可爱圆溜吗?
“鱼肉和面粉搓成的丸子。”
“哕——哕哕哕……”
师父,您怎么和大野人一样,脾气越来越坏了。
再往京都走一段,白梅仙子的传闻就更加完整了。白梅仙子白凝雪,一把冷弦梅霜琴从不离身,一曲奏起,白梅如冰片片刺人。有人说她自小便是武学奇才,内力浑厚,才能拨弦为冰,也有人说她根本不懂武学招式,只是天生内力充沛,更有甚者说她根本不是白家亲女,而是从仙山抱来,养在凡间的仙女。
仙女下凡,必有缘故。
传说她自小无病无灾,十岁已操起琴座走遍江湖,只为寻访一人,至于是何人,世人皆不晓这其中缘故。
仙女下凡,只为找一个人?那还能有什么缘故,还不就是——来找情缘的吗?
与仙对立的是妖,而与仙女对立的,自然就是她这货——俗称:妖女。
但仙女心里打着什么小九九,她这个妖女一清二楚。反正就下凡搜寻的目标而言,那仙女和妖女,大家都是一样一样的。
男人,俗称——尘缘。反正等在人界待得差不多了,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大家下一次凡都不容易,各干各活,互不耽误呗。
只是……为啥仙家女儿下凡就叫真爱,就变成了一段段各种美妙的传说,而妖女下凡就是各种猥琐?等等,扯远了,回归主题。
赶快找命里的那个男人!
“你干吗这样看着我?”倪大野被年泡泡盯得浑身不舒服。
“你前世作过什么孽吗?”
“哈?”
“比如,在大街上调戏民女将其抓进府宅做侍妾,或者强取豪夺丫鬟小妾,或者或者喜新厌旧,专宠丫鬟小妾,然后对正房始乱终弃……”
这又说不准了。就算这辈子是丰神俊朗、风姿卓雅的二少爷,这也不代表前世就不能是个手放在大肚皮上,霸占良家闺女的色员外啊。
不过,凡人是不会知道自己前世是什么的,六界轮回,若非上尊者,身为仙妖也悟不透自己的前世今生,若万物皆能窥探这天道轮回,那岂不是万物都能得道飞升了吗?那天庭得多拥挤啊,以往一座琼楼玉宇只住一个神仙,他是要飞要爬、耍剑、斗琴都没问题,可要是一座琼楼玉宇挤上百来个神仙,那这张家长李家短的事可就少不了了,那跟人界还有啥区别?还有还有……仙一多,管事的没法子好好分房了,那房价得涨得多勇猛啊。还有还有,那些个仙桃琼酿什么的,霓裳仙器什么的,不是也要排队才能认领,不能随手乱拿了吗?什么事都要排队认领……那天庭还叫什么天庭啊,一点儿都不逍遥快活嘛。
这样看来,难怪师父看不上飞升成仙,所谓仙,也只不过是受够了人界跟自己分东西的家伙太多,逃到天界享受特殊待遇的种族而已。
不过,师父不稀罕,她可还稀罕得紧。至少飞升成仙,就有个地方可逃,还有一堆特殊待遇,分房分势力范围说不定还能分到点儿法宝,再也不会待在食物链的最底层,也不再有被灵兽吃掉的困扰了,安全第一什么的,大好啊。
所以,赶紧报完恩,了结尘缘,回山中修炼跳龙门,才是她这下层妖类脱贫致富的正道。若这白梅仙子真是仙女下凡来找大野人,解决前世宿怨的,那她一定也会像其他仙女一样,玩弄了大野人的感情,再玩弄大野人的肉体,在大野人对她迷恋不已、不可自拔的时候,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回天庭吧?
被仙女玩弄过的男人,胃口都被养刁了,眼高于顶,再也看不上凡间女子,都是被迫从一而终到最后,郁郁而终的——
呃,这样不好,这样不好。
这样对她年泡泡的恩人,她身为受恩的小妖,是不是该阻止一下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呢?
大野人……他前世莫非真的得罪了什么仙子娘娘?
说到窥探天机,那自然还得问师父他老人家。低头,年泡泡想去请教自家粉嫩的小师父。哪知身边不知何时,早已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