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年年有条小鲤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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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江湖多风雨,我伞送给你(2)

不知是从哪儿来的笃定,让他弹步飞身,立在灵泉池旁的回廊下。

天上玉带星河倾尽美艳倒映在清泉面上,璀璨生光,几缕湿漉的长发划开水面的涟漪,牵住他注目的眼光,将他逐渐变热变烫的视线带向浸在星光泉池里的光裸雪背。

一道耀眼水线隔在她丰满的腰臀间,几缕湿发散乱地缠在她露出水面的半截圆臀上,水色生光星点斑驳,在她的肩膀、腰间、臀瓣跃出点点银亮,正朝他透来说不出来的勾挑和妩媚。

这情景……为何难以言说的熟悉?

好似,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她也像如此这般,在他眼前,褪尽衣裳,撩起长发,在池边掬水嬉闹。

那时候,他的铠甲被她轻轻褪下丢在一边;那时候,他不顾身边残荷余香江河一片狼藉只想与她贪欢一夜;那时候,她妖艳得吓人,在他怀里也不曾害羞片刻;那时候,他只能轻轻喟叹,她对他是恩,非情。

“哼哼哼哼……”惬意地哼着小曲,年泡泡孩子气地拍打水花,胡乱地朝身体洗刷,伸个懒腰将整个身体潜进水里,吐出几个水泡。一番畅游,最后从水面猛地跳出头来,这一次,那水光星斑落在她的胸乳上,而她大张着手臂,好死不死正面向他,叫他想不看都不行……

“啊……大野人。”见他戳立在回廊边,正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年泡泡眨了眨眼,既不藏也不躲,对暴露在外的身体毫无所觉,只是把碍事的长发向身后一甩,咧开唇朝他傻笑,“一起下来玩吗?”

这毫无芥蒂的邀约让他瞬间心跳加速,连呼出的气息也带出阵阵灼热,灼痛他的胸口,烧毁他的理性。

对,就是这等该死的不适感,让他一点儿也不想靠近她。

只要一看见她,他就会发痴发呆整个人不对劲,只要她一靠近,胸口就会煎考灼痛,经脉紊乱,气息狂躁,腥甜滚在喉头。

“你……”深吸一口气,他稳住自己的声音,却还是控制不住颤抖几分,“说什么疯话,大半夜不在房里待着,跑到这泉池胡闹,还招惹男人一起玩?是不是谁路过这儿,你都要拉他下水同你嬉闹?”

被凶了,不高兴。年泡泡嘟了嘟嘴,却也没反驳。

“我收留你可不是由着你在山庄胡闹。快些告诉我你家住何方,我好派人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

“不回去?怎么着,瞧我好说话,要赖定我不成?”

“对。就是要你养着我!”

没心眼儿的话脱口而出,听在倪大野耳里却如利针般刺耳。

“到底有没有人好好教养你?你一向这般言行轻浮,还是习惯了随随便便对男人投怀送抱?这是你这小孤女混迹江湖的伎俩?”

他轻蔑的表情迟钝如她也看懂了,这是在骂她吧。

“你……不要养我吗?”她小心地探问,不记得自己浑身光裸,踏步靠近他几步。

这宛如勾挑的举动让他彻底讥笑出声,牵起他胸口一波压过一波的痛感。许是这莫名擂心的痛让他心火越烧越旺,他躁动地眯紧眼眸:“话可是你说的!既然要赖在我身边,那就做些什么让大爷我愿意留下你!”

说罢,倪大野抬起步靴大步涉水而下,伸手,一把拉过水池里那赤条条的身体,蛮横地圈进胸膛,大手顺势而下,扣住她露在水面的腰臀紧贴向自己的身体,低哑近乎沉吼的声音溢出嘴唇:“你以为女儿家要一个男人养在身边是什么意思?眼睛瞪这么大看着我作甚?你不做点儿什么让大爷开心的事,大爷凭什么要把你这个不认识不喜欢没兴趣的女人留在身边?”

“你……是要找我交配?”

“交……交配?”龇牙,好样的!还真是相当好的定位他俩肉欲关系的词语,“对!对一个可以随便赖着不认识男人求包养的臭丫头,找你交配交配就好了,不然你以为我会喜欢你吗?”

“是不是我跟你交配,你就肯养我?”

“对啊!你伺候大爷舒服了,大爷就当养着一只宠物也无妨!”

“那好。”

“什么?”这样也不甩他耳刮子哭着跑开,还满口允诺?这臭丫头的下限到底在哪里啊?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大野人?”

这绰号般的称呼让他心神一荡,她那熟稔的口气,好像已经多么习惯这般唤他了。

“一点点就好,只要一点点就好。”她也知道……她对他没有太好,说什么要他想起来,就算让她坐下来静静回想他们之间值得纪念的事,会让他刻骨铭心的事,她一句也说不上来。他们之间的回忆,不过是她不停地惹麻烦,他不停地收拾烂摊子。

这样的回忆,不值一提,但是……

“如果你一直这样,我也不要你养了。你好奇怪,你一点儿都不像他……你还我那个给我买零嘴的大野人,还我那个不嫌弃我是妖怪的大野人,还我那个叫我傻丫头的大野人……”

她的话语不知不觉变成无理取闹,变成恐吓威胁,明明……她压根没有这种立场。

他等了她那么久,在她压根不知道的时候,在她还在江水里无脑畅游的时候,在是否能相见都不知道的时候,她却连这片刻都熬不住……

“傻……丫头?”

3、不许喜欢我!

熟悉的称呼被用怀念的音调叫出。

明明只隔数日,却让人觉得恍如隔世。

年泡泡愣神,猛然抬起头。

一身金裳在暗夜月光下泛出沉铜光韵,未束冠,双瞳隐在额发后,晚风一过,那眼瞳倒映出她湿漉漉的狼狈模样,低眸,他高高在上地睨着她,那姿态实在让人熟悉。

微微颤动,他的指尖印上她唧唧呱呱的嘴唇,摩挲描绘,好似对她方才的嗷嗷乱叫有所反应。

莫非……想起来了?

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想起她无理取闹的蠢样子了吗?

“大野人,你是不是想起什么……”

回答她的不是他点头应声,亦非否定推开,而是……一缕黑红色的腥血。

从倪大野紧绷的嘴角迅速溢出,滴滴答答源源不绝地溅落在她的胸口。

“大野人,大野人!救……救命!天狐神君!大野人,大野人他……”

天空突然闪出一道紫色迅影,天狐言化从天而降,手执一件衣裳,毫不犹豫地披在还赤条条的小鲤精身上,手指轻点上她因慌乱而哇哇乱叫的嘴巴上:“嘘……小鲤精,快闭嘴。”

“可是,大野人他……”

话音刚落,只能倚在她肩头的倪大野唇一张,一大口黑血喷涌而出。

“你没瞧见他对‘大野人’这仨字很有反应吗?你再叫下去,只怕这凡人得提早归西了。”

“什么?”

“呵……不愧是神将之体,我那法术只能禁锢其表,果然还是无法将你从他心内除去。小鲤精,你真乃他的孽障。”

天狐神君凉凉的一句话却让年泡泡欣喜万分:“真的?大野……唔……”省去会让他吐血不停的仨字,她拥紧眼前全数挂在她身上,沉晕的倪大野,“可是,他为什么会……”

“你忘了,白梅仙子种下的情蛊。”言化事不关己地盘坐在回廊一边,看着泉池里搂抱在一起的男女,“虽然只是凡人小毒,可白梅仙子看来是非要逼他斩断情根,用了仙力催动。现下,怕是蛊毒深种,这凡人此生大概只有两种选择了。”

“什么选择?”

“呵,要么修身养性做和尚,再不动情,要么情难自尽,吐血暴毙。情之所动,经脉不稳。啧啧,光是看见你,他就应该浑身疼痛刺麻,脉烧如灼了,早叫你好生在洞天福地修行你不听,偏偏要在他眼前晃荡,还非要投怀送抱,小心操之过急只能拿回男尸一具。”

“是不是只要我不碰大野人就好?或者变回鱼身,躲在池里?”

“你以为呢?小鲤精。”狐唇弯弯,言化抬起爪儿舔舔,“那白梅仙子禁的不是这凡人的欲,而是情。这凡人抱多少女人,如何花天酒地、春宵数度都没问题,但对象不能是你。白梅仙子是要你,彻底消失在这凡人面前,斩断你们前尘诺言。所以,只要是你,只要稍微靠近他,他也不会好过。”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就不行?”

“因为,他对你有情。”

“……”

“他有神将之格,我只能抹去他的记忆,但动不到他心底的东西。所以……小鲤精,若是为他好,就纠缠到此吧。”

“……”

“你修为本已大损,若非我供你灵力,你连人身都维持不了,还妄想和凡人结缘,别做梦了。”

一缕软发落进她的掌心,怀中的男人血迹斑斑,污血从他口唇渗渗垂落泉水之中,慢慢扩散,融化,被清透泉水溶为无色。

桌案上,烛火摇曳。

床榻上,倪大野安稳地沉睡着。

年泡泡趴在床沿边呆呆地看着熟睡的男人,手掌里还捻着他的一束黑发。

嘴角的血渍已经替他擦去,天狐神君的话还在她脑子里回荡,突然觉得一觉醒来,就兴冲冲地跑来找他的自己像个蠢蛋。

她还以为,她已经有些搞懂了。

她还以为,她已经变得有些高级,像个人了。

她还以为,她已经会谈“情”字了。

“咳……咳咳……”

床榻上的男人稍稍转醒,年泡泡欣喜地抬首正想开口,却又想起天狐的话,猛地甩开抓在手里的发,一弹身退开到老远的距离。

倪大野压了压头顶传来的裂痛,听着身边的动静,轻轻侧过头来,模糊的烛火映照下,只觉得远远的有个模糊的小身影。

“你站那么远干吗。”有些生物的存在感太过于强烈,矮坨坨,抱在怀里软绵绵的……浑蛋,才想一点点邪恶的事情,胸口立刻就抽痛起来。

皱眉,口里还残留着血腥味,他哑哑地开口:“喂……好渴。倒水给我喝。”

门口的人动也不动。

他浑身乏力,无法动弹,等了好半晌,叹出一口轻气:“还好意思说要我养你,连杯水都不给我倒。是不是非要叫你傻丫头,你才肯赏大爷我杯水喝啊?咳咳咳……咳咳……”

话音方落,他突然剧烈地咳嗽不停,撕心裂肺,一丝腥血又从嘴角渗渗流下。

嘁,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身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的。

挣扎着,他想从床榻上硬撑起身体,门边的声音终于不忍心地动了,她一个箭步冲到桌边倒好茶水,再飞到他眼前:“你……你别动,喝水是吧,我给你倒,我……喂你喝。”

“噗……咳咳咳……喂我喝水不用站那么远吧。”他有力无气地打着哈哈,“我现在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只要动点儿歪心思就浑身痛,心有余而力不足,做不了什么欺负良家闺女的事情”

她默默不语,只将他重新扶回床榻躺下。

他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开口却是在对她说话。

“喂……你刚刚说,我一点儿都不记得的是什么?”

“没什么。”

“我是不是当真忘了什么事情?”

“不重要的事情,谁都会忘记。想不起来的事情,都不重要。”

“咳……那可说不定,我经常忘记借给人家银两,这事情很重要……是不是你也借了我银两?哦……还不起钱,就想肉偿对不对?咳咳咳……痛痛痛,又来了。我还什么画面都没脑补呢,这报应来得也太快了吧。”

他的云淡风轻,好像没事般的调侃让她更加难过。她知道,他每难受一次、每痛一次、每吐一次血,就代表他心底又肯定了一次对她的喜欢,好喜欢,非常非常喜欢。

抿唇,她眉头皱得死死的,眼圈第一次有了微热的感受。

“不是银两。你忘记了,我是妖怪吗?”

“哦,是吗?所以把我的记忆给用法术变没了?”

“嗯。不仅可以把你的记忆变没,还会吃人。我最喜欢喝人血吃人肉,知道怕了吧?”厌恶她、害怕她、恶心她,任何一种情绪都好,只要不再喜欢她,他就不会再难受吐血,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待在他身边了。

不要喜欢她!拜托!

“哦,是吗?姑娘好厉害。很少看到小母猪能修炼成精的,你一定很有毅力。”

“抱歉,我是鲤鱼。”

“鲤鱼?难怪肉坨坨、红扑扑、鲜嫩嫩的样子。怎么办,越看你越好吃的样子。呵……咳咳咳,就算你是替我以往吃下的红烧鲤鱼来报仇的,我也……噗——”

一口血又喷出,年泡泡发火了。

“你这个人!到底什么品位啊!都跟你说,我是妖怪了!你干吗还要喜欢我!”

“什么鬼!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喜欢你?”

“我用鱼泡眼看到的!你全身上下,从头发到脚趾头,都在说你喜欢我喜欢我喜欢得要死!”

“……”

“反驳啊你!干吗不跳脚起来说你才不喜欢我,喜欢我还不如喜欢一头小母猪,像我这种矮坨坨的小胖妹,你大爷压根看也不要多看一眼!说啊!”

这……真的不是在自黑吗?

某人哭笑不得,侧头看向她。她的焦虑在他眼里莫名其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神经似的觉得——好可爱。

盯着她,那些她想听的话,他一句也说不出来,好半晌,他听见自己很没骨气地开口问她:“喜欢你,不好吗?”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紧接着,他开始浑身抽搐,痉挛,刺痛,大概,他又变成鲜血喷泉了吧……

刚好,她不是说自己是妖怪,喜欢喝血吃肉吗?

嗯,把他拆吃入腹好了。

糟糕……还来不及脑补香艳的画面,他又开始肉痛了。

“人类,还真是孱弱。这般吐血下去,你迟早要了他的命。不过,你为妖物,要人性命也乃常事。”

一片烟雾幻化成型,天狐言化盘腿悬在半空,看着床榻上病恹恹的倪大野啧啧摇首,长指点在唇间谄笑:“不过,你为妖物,要人性命也乃常事。反正他心甘情愿舍命守情,不如就此吸尽他神将之格的精血护住你的人形不散如何?不然,我要一直随侍在你身边供你吸取灵力,很麻烦呢。”

言化不咸不淡的话让年泡泡听着心悸,抓着倪大野的手紧紧松松,咬唇颤问:“一定有什么办法不让大野人再吐血,对吗?天狐大人!”

“有啊。”言化歪歪脖子,笑眯了眼,“最简单的方法,你——从他眼前消失。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

低眸看了一眼不发一言显然无法苟同的年泡泡,他挑眉把更加重要的信息吐出来:“直到你寻到一个足以对抗本神座对这人类施加的念咒的家伙。”

鱼泡眼在一瞬间放出了光彩,两道饱含期待的视线咻咻射向他,显然希望他继续指点下去。

“喂,不会连我自己的对手都要我透露给你吧?这有点儿超过哦,小鲤精。”

“好人做到底啊!”

“我又不是人。”言化耸耸肩,少拿什么俗话说来跟他套近乎。

“那,送佛上西天?”

“你们俩一人一妖,跟佛可扯不上半点儿联系。”呵,如果不是她背后那根台柱太大,他惹不起的话,直接把他们俩送上西天对他而言,更加方便快捷省麻烦。不过,就这么风平浪静地陪着小鲤精待着,实在不是他这只狐狸酷爱兴风作浪的风格,而且,他处理白梅仙子的任务又已卸任,不给自己找点儿乐子,以后漫长的仙寿要如何消磨才能殆尽,提点她一二也是好的。

“要找与我咒术抗衡的家伙并非难事,你不是也认识一只吗?”言化微微张开口,指尖点点自己的白牙。

“崩掉一颗牙的麒麟大人!”

言化笑而不语。

总算不用他独自一人提供灵力供这条小鲤精吸食了,既然是尊者有令,霜幽那家伙也没法拒绝陪他当一阵奶爸。

“可是……我不觉得麒麟大人会理睬我。”

呵,还真有自知之明。

“他一定看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对吧。”

“但是啊,所谓神明也好,灵兽也好,都很害怕一种东西。只要给他们看到这种东西,不管是人类还是妖物,他们都会犯贱地纡尊降贵伸出多管闲事的援手。”

“什么?”

“诚意。”故弄玄虚地眨眨眼,言化瞥向床榻上的倪大野,“看你想救这人类的心有多诚,也许麒麟大人心情好,会被你这小妖的诚意感动。当然,陪在这人类床榻前端茶倒水,直到他看着你吐血身亡,就当还完情债,以后他转他的世,你修你的行,互不拖欠,也是不错的选择。如果是我,大概会选后面这种,方便快捷不麻烦。”

“那,我选前面那种。”咬紧鱼唇,年泡泡的视线没有离开呼吸渐平顺的倪大野,“能带我去找麒麟大人吗?我法力太弱,不可能知道他在哪里。”

“我能多嘴地问一句为什么吗?为什么选前面那种?”对这神将转世感情浓烈?不可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脑袋里不可能还有男女之情的意识,从最开始,她就遗忘了那种东西。

“因为我感觉,我和天狐大人不太像同类。只有两种选择的时候,我选跟你相反的比较适合我。”

“……”不是同类吗?好歹曾经他们也是在九华霜曲山一起作恶多端的好搭档呢。不过,好吧,他只是单纯想要一逞兽欲,不像她在下一盘很大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