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好是被一双小爪儿拍醒的。
眼一睁,进入眼帘的是铺上丝被软锦的大床榻,再抬眼,只见面前多出一只粉颊玉面的男娃娃,他一身黄龙金线袍儿,龙冠束顶,娇小的个子看起来不足十岁,没规没矩没教养地蹲趴在床榻上,歪着脑袋,仰着脑袋,瞪着古灵精怪的大眼瞳,盯住她穷打量。
这就是绑匪宫少爷的真面目?一个不足十岁的奶娃?
“唔……唔啊啊唔!”你是哪家缺德的小鬼,干吗要绑我!?
吼出来的声音变成吱呀呀,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嘴巴竟被绑了条粗丝绳儿。
不仅如此,她的双手被缚,绑在床柱儿上,双脚并拢也被绑得紧紧。
“什么半遮半露,若隐若现都不如捆绑系的女人有看头,我家禽兽表哥狗腿笙已经过时了,哼哼哼!”
“万岁爷说的是,书上说,这样是最勾挑男人的征服欲的,绑成这样可以了。小的打包票,梁大人肯定会爱不释手。”
“这样就可以了吗?朕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来来来,把那书丢给朕,朕自己研究,你们实在不靠谱。”
一本书丢上床榻,宫少爷抬手漂亮地接个正着,唐三好瞪大眼睛瞄上了书名——
《爹爹,太胡来》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他们照着什么书在绑她呀!
“唔唔唔!”她扭着身儿挣扎。
“残花败柳!不准乱动!”小少爷见她挣扎,抬手举书拍上她的脑袋,“这可是传世百年的捆绑系经典之作,照着里头的指示绑,定能绑出别样风采。”
“唔唔唔!”她抬起并起的双脚直直得朝他踹去,表达她的抗议之情。竟然拿这种淫书来猥亵她,就算她不是黄花大闺女了,也不待他这么侮辱的!
没想到被绑死的女人还有最后一丝爆发力,小臀儿被女人的双脚一踢,宫家小少爷骨碌一声摔下床去,几名小太监呼着万岁伸出双臂奔来接人,小人儿背身一翻,摔进自家奴才的手里。一翻身,拉了拉险些要松下去的金色小腰带,不怒反笑地看着床上粗喘的女人哼笑道。
“有意思,够强悍,竟敢抬脚踹朕下床铺,朕喜欢。”
“唔唔唔!”喜欢个屁,谁要他喜欢,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学大人看情趣小淫书,还玩捆绑系,这是哪家教育失败,屁股在痒的臭小鬼,还敢玩假装皇帝的游戏,拖出去斩首啦!
她飞蹬着腿儿哼哼出声,看在宫家小少爷的眼里越来越满意。
“行为如此乖张粗鲁,毫不娇柔做作,不愧是让梁太傅念念不忘,爱欲交加的女人,像梁太傅那么柔弱的男子就该找这样一个泼妇女人来保护他,免得他被像我家表哥那么禽兽的男人欺负了去!他家那个娇滴滴的老婆朕不喜欢,改明儿叫他休她回家!
“唔?唔唔唔?”;梁太傅?这个小鬼怎么会认识她妹夫的?
“喂!残花败柳!”宫家小少爷挺起扁扁平平的小肚子,学着帝王样踱步到她跟前,踮起脚儿拍着她的脸颊,大眼儿咪咪透出威逼的味道,“朕不计较你肚子里现下有了谁的种,你以后心里只准有我家太傅大人,只要你伺候好我家太傅大人,你要什么赏赐朕都准了,但若是你敢对不起我家太傅大人对你的一往情深,朕就把你和那奸夫一并送去阎王殿打零工。”
唐三好倒吸一口凉气,眉头揪成一结,眼眸里半是狐疑半是焦虑。
“万岁爷,咱们快着点吧,梁太傅快回来了,您不是说要给他惊喜么?”
“哦,对对对,听朕的指示,都跟你们说少了点什么,香肩微露是什么意思,懂不懂?”
“……万岁爷,都跟您说咱们……”
“这和你们被喀嚓的部位没关系,让朕告诉你们什么叫香肩微露!”
“唰”
粉绸隐透的衣襟被拉到手臂处,唐三好七窍生烟,却只能唔唔乱叫干着急。
“粉颊带媚,窈窕可人,也不明白?上胭脂!”
“……”
“媚眼如丝,盈盈动人,上洋葱!”熏到你媚眼如水,看你动人不动人!
“……”
“檀口轻张,小舌稍露,上辣椒!”辣到你闭不了口,看你探不探舌出来!
“……”
虐待完毕,大功告成。
宫家小少爷志得意满,换手嚷道,“咱们走,出去看看梁太傅回来没!”
“是!”
一众人重星拱月地跨出了房门,木门被死死地盖上。
梁幸书按揉着痛涨的头,推开房门,跨进屋内,转身掩上门。
熬夜整理卷宗,攥写奏折,他已有些头昏脑涨,好在宫内有方便他的行榻处,可以在替圣上上课之前补个眠。
他抿下一口茶水,抬手扯开衣襟,卸下人前一丝不苟的穿戴,稍稍露出白皙的胸口,正要卸下玉白腰带,突觉床榻处有个隆高的黑影。
宫闱深处,何人会伏于他的床榻上?
他竖眉,停下褪衣到一半的手,一把掀开床边垂下的薄丝曼帘。
豁然间,他以为自己恍如梦境,且是最被不齿的桃色春梦。
若然不是,那三小姐又怎会香肩半露地被绑在他的软榻之上,粉颊透媚,泪光盈盈,檀口微张地朝他看来,那半眨半睁的暧昧眼神分明是在勾挑男人的兽欲。
这般惹人怜爱的表情让他的黑眸再也塞不下周遭景物,死死地锁在他女人身上。
想要不能要,想忘忘不掉。
也许伤得太痛,反而刻骨,他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魔障,只要她一出现,他便忘了圣贤书,失了礼教义。
崩紧太久的心弦被轻易折断,身体叫嚣着要忘却甩开一切去放纵思念,纵容欲念。
他只当是梦境一场,身体控制不住地贴近她,手指触上她红润异常的唇瓣,她一颤唇硬生生地转开唯一绑不住的脖子。
她略有排斥的动作让他眯眸,这个女人昨日没心没肺地祝他百年好合,这个女人昨日狠意绝情地牵着别人从他眼前溜开,这个女人在梦里也不让他安省。
昨日和那纨绔在一起温存开心吗?有一起讥讽他被勾挑得当场发火很可笑吗?那纨绔口口声声都在玩弄她,她听不到吗?为何还要不自爱地贴上去?是不是真如白龙所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他不是不可以坏,他也可以很坏!
想到此间,他仰高她的后脑勺压唇而下,不容拒绝地啃噬她的嘴唇,横在她的嘴唇的粗布条让她闭不紧嘴唇,城门大张,他轻易地攻占他肖想已久的禁地,尝到她口里的辛辣味。她的舌尖隔着粗布条躲闪他的追逐。
他耐心耗尽,一把解开她唇间碍事的布条,热软湿漉的布条从两人唇间抽去,毫无阻塞地吮咬她无处可逃的舌头,缓缓地将她压向床内。
“梁……唔……梁公子……我……”
她双手被绑,毫无反抗之力,只等布条离了口便要张口解释。他却像着魔似得听不进任何话语,只用热唇不住地蹂躏她,唇间的热气升温回荡,他稍稍退开,还不住地轻啄她红肿的嘴巴,密密地喃喃。
“为何我要娶你过门,你偏偏和那男人沾染?”
“……”
“为何你不信我也能给你锦衣玉食?”
“……”
“三小姐……以后莫要再耍弄我可好?”
他显然还以为自己在春梦间荡漾,卸下了所有戒备,坦白妥协的哀求与前两句坦白的质问截然不同,她被问得愁律满满,只能仰头看着他。
偏侧的宫门边,齐天笙正手拿着信函交给一名太监,随即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便打发他骑马离开了宫门。
“又在给太后通风报信,齐公公,你这打小报告的性子还是没变。”
背后传来白龙马调侃的声音,齐天笙充耳不闻,转身挑眉酸他,“怎样,你参你的人,我报我的信,大家各为其主,有何不可。”
“是没什么不可,不过白某好心来提醒你一句,近日还是少有动作为好。”白龙马斜倚着宫墙讪笑,“你前些时候是不是跑去我府里,见到先祖赐碑却未曾下马?”
“怎样?有种直接去参给你那儿皇帝,休要在我面前显摆。”他不下马也不是一次两次,这种破事他不是参过无数次了吗?
“这次参你的人,可不是我。”
听出他话里有话,齐天笙蹙紧了眉头,这个朝堂里敢参他九千岁的人已是不多,除了他白龙公子,还有哪个狗胆包天的敢去奏他的本?
正思量间,几个换班的小太监嬉嬉闹闹地路过这侧偏窄小的宫门,几句刺耳的讨论声飞入他的耳朵。
“这真是女人掉孩子的药方子?”
“是啊是啊,我跟着万岁爷出宫办差时,有个女人掉的。”
“咱们万岁爷已经到了出宫找女人的年纪了吗?不会吧?”
“不是啦,是他绑了个女人送给梁太傅大人当礼物,听说那女人是梁大人在西余就朝思慕想的女娃,只是狠不相逢未娶时,大概因为梁大人生性羞涩放不开,咱们万岁爷尊师嘛,立刻就冲出去帮梁大人做媒了。结果那女人好象不是很检点,这不,咱们刚找着她,就掉出这么一张药方子。”
手里的药方子被当作炫耀物招摇出来,下一瞬,手里的纸头被人一把抽走,小太监仰头看着面色铁青的齐天笙,立刻吓得跪了一地。
“拜……拜见九千岁。”
他低眸看向手里的药方子,手心越捏越紧,咬牙问道,“你们绑来的女人……梳什么样的发式?”
“唉?回……回九千岁的话,只是很普通的丫鬟头。”小太监微微抬头,瞥见九千岁似乎对这答案不满意,灰冷的眸子眯得紧紧,立刻又补话道,“就是两颗团子头。”
“她人呢?”
“被……被万岁爷送去梁大人的房间了。”
“滚!”
梁幸书的房门被人粗野地一脚踹开,床上的唐三好被吓得魂魄乱飞,她急忙探望向门口,可垂落的帷幔遮住了她的视线,她只看到有个模糊的影子踏着重重的脚步向床边靠近。
身后被绑住的手还没松开,她尴尬地挪了挪身,低眸看了一眼搂住她,卸下所有防备睡得正熟的梁幸书。
帷幔被人抬手一撩,一双冷透的灰眸探入,紧紧地瞅着她,眼前的景象让他眯紧了眼,只觉得可笑。
她究竟把他当成什么了?
昨日还被他费心讨好的女人今日就可以躺在别人的床上,给别人当枕头。昨日还在他面前甜言蜜语的女人转头就可以做出“拿着药方子摘孩子”如此过分的事。
他牵了牵唇,不急着分开眼前交缠的男女,只是站在床边看着她冷冷的笑,“来,解释给我听,我等着。”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表情,半笑不笑只是勉强地牵着唇,他不像之前急着捞她上马,说些伤人的话,只是置身事外地站在一边像在看她笑话,她慌了神,“我被人绑进来了,梁公子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他丢出从那张伤人的药方子,让她瞬间哑口无言,愣在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