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贤王府,容院
大厅里,布置的华丽雅致,很有南朝居室的风格。屋角处各悬有一个精致玲珑的宫灯,将大厅照的亮如白昼。
红泥火炉里的炭火燃得正旺,一室的暖意流淌。
这北方清寒的长夜,如一块寒冰,正在暖炉里融化。
叶从蓉一袭素白长裙,乌发梳成南朝的飞燕髻,素面淡妆,坐在琴前,从容抚琴。
她的琴声时而如山间流水,高旷清远。时而如激流瀑布,飞扬激烈。时而如娇莺夜啼,婉转多情。时而又如怨妇轻叹,哀怨缠绵。
人言琴如心声,此刻,叶从蓉面对着卧榻上这位男子,却不知自己心中对他是恨,是怨,还是惧怕。
她柔波似的眼神,不时飘向完颜烈风,悄悄打量着这个颇具传奇色彩的草原霸主。
完颜烈风只手托腮,斜靠在精致的木榻上,修长的手执着酒杯,在唇边有一口,无一口的饮着,几个丽衣侍女侍立在他身旁,战战兢兢地为他斟着酒。
他墨黑深邃的眸光直视着叶从蓉,但是叶从蓉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到她,她感到他的思绪越过自己飘向了不知名的远处。甚至他根本就没有听她的琴声,他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自从嫁到北苍国,知道逃离无望后,她只能认命。她的国家都已经认命割城让地和谈了,她一个弱女子又能怎样。
在南朝民间传说中,胡人都是茹毛饮血的,而完颜烈风更是被传的野蛮暴虐,嗜血好斗。
据说他有吞并天下的野心,据说他有睥睨天下群雄的武功,据说,他貌丑不堪,可杀人于眨眼之间,灭国于举手之隙。据说他曾经在灭了某个小国后,将那里的百姓全部坑杀。
以前叶从蓉相信这些传说,如今她有些不信。
他并不若传说的那般暴虐嗜血,最起码,对她不是。
那夜逃离失败后,叶从蓉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可是,他没有如预料般杀她,也没有再召她侍寝,更没有强迫她,反而令侍卫侍女们精心伺候着她。
容院里的摆设都是按照南朝的风格,饮食用度也是南朝的习俗。在这方面,他是细心的体贴的。
他霸道地说要得到她的心,他宠溺地说会宠她怜她一辈子。这不算承诺,却还是让她那如同浸在冰水中的心有了一丝暖意。
今夜,他毫无征兆地驾临容院,一脸的冰冷,冷漠地倚在卧榻上,听她弹了一遍又一遍的琴声。他是有心事的,叶从蓉可以看出来,但是叶从蓉不知道是谁可以让这个草原之鹰如此恼怒,如此阴冷。
夜渐渐深了了,她已经弹了两个时辰的琴了,而他,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难道今夜他要留宿在这里?
想到这里,叶从蓉心中忐忑不安,琴声便有些晦涩难言。
而完颜烈风根本就没有听出来。
他托腮的手缓缓移至线条优美的下巴,手背无心地撑着,一绺长发闲散地垂落在脸颊前,姿态慵懒,如一头疲惫的猛狮。
一曲而终,手上的刺痛让叶从蓉终无力再继续弹下去。
垂首看到自己的纤纤玉指已鲜血淋漓,手臂和肩头更是酸痛的难受,不禁悠长地叹了一口气。
没有了优雅的琴声,室内的气氛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空气中好似有一条看不到的弦,绷得紧紧地。
“王!”叶从蓉壮起胆子,大声呼道。
完颜烈风继续维持着原有的姿势,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犀利的眸光终于正视着叶从蓉。
面前的这张脸是那样纤白如玉,温婉可人,一双如清水般的眸子带着怯弱和戒备悄悄凝视着他,如一只受惊的小鹿。被他的目光一撞,她慌张地垂下睫毛,纤长细密的睫毛微微颤抖,每一下,都撩拨在他的心上。
纯白的衫裙衬的她越发清丽绝美,不似尘世中人。
“怎么不弹了?”完颜烈风有些不悦地问道。
叶从蓉黛眉轻颦,轻声道:“琴弦断了!”
“哦?”完颜烈风凝了一下眉,从榻上坐了起来,轻轻握住了她的玉手。
“啊!”叶从蓉惊呼出声,秀眉紧紧拧在一起。
完颜烈风低头一看,不禁倒抽一口气。
纯白的袖子里,伸出的一双纤纤玉手,竟然渗出淋漓的鲜血,在白袖外,分为刺目。
完颜烈风的脸色瞬间如冰封一般,轩眉紧拧,他松开手,改为捧住了叶从蓉白皙的小手,如同捧着珍宝一般。
“来人!传御医!”冷冽的声音在厅内回荡着。
本打算因了她情郎出府的事,要惩罚叶从蓉的心思瞬间无影无踪了。
他怎能如此,虽然那个恶劣的小子是她的情郎,也不能把他的错加诸在她的身上。那个小子若是不顾她的生死,一走了之,那她才是最可怜的人。
“该死的,手都破了,你为何不说,还要继续弹下去!”完颜烈风嗔怪地说道,心中满是怜惜。
叶从蓉含泪的双眸盈满笑意,如带露的百合:“大王,从蓉知您有烦心事,很想用琴声为您拂去烦恼。”
完颜烈风心中满布歉意,他根本就没有听她的琴声,反而满脑子想着如何制服那个恶劣的小子,真是惭愧。
他黝黑的眸中燃起一把火,不知要烧向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