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兮沿着汉白玉雕栏,顺着走廊缓缓向东而去。
“林姑娘!”低沉调侃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走廊的尽头,韩珑悠然坐在白玉阑干上,薄唇轻勾,黑眸中情意绵绵。
兮兮环顾左右,发现蒙蒙细雨里,四处无人。淡淡笑道:“不知王爷唤住我,可有何事?”
韩珑眉毛轻挑,道:“听说林姑娘弹得一手好琴,据说比采容公主还要出色,不知何时有幸能听到林姑娘的琴声。”
听他提到叶从蓉,兮兮心内一沉,那个可怜的女子,就是因为才色双绝,所以才被送到北苍国和亲,做了牺牲品。不禁冷声道:“王爷谬赞,兮兮的琴声怕是入不了王爷的耳。兮兮告退了!”兮兮说罢,从韩珑身畔走过。
韩珑不甘心的追上,闪身挡在兮兮面前,黑眸灼亮盯着兮兮,道:“林姑娘,你平日里一直就是这般冷若冰霜的吗?不过,这样的你,倒是别有韵味,越发让本王喜欢!”
兮兮黛眉轻颦道:“还请王爷自重!”
“自重?”韩珑一张嬉笑的脸向兮兮越凑越近,“怎么,你怕本王?”
来了京城多日,兮兮对韩珑已有所了解,这个人不知道坏了多少京城少女的名声,兮兮打心眼里极是厌恶他。不着痕迹地闪身避开,道:“王爷,对不住,兮兮这就要走了!”说罢,兮兮撑开紫竹伞,就要向雨里走去。
韩珑依然不折不挠,扯住兮兮的袖子,道:“林姑娘,就不能和本王多聊一会儿吗?”
“王爷,男女授受不亲!”兮兮淡淡说道。
“本王偏要授受有亲!”韩珑说罢,一把扯过兮兮,就要向怀里拽。
兮兮忍无可忍,可又不能显露武功,情急之下,抬脚便要向他脚上跺去。
“皇兄,雨下大了,不知你还留在此处做什么?”一个清澈而温润的声音说道。
韩珑闻言,不甘地放开兮兮。
前面,烟雨蒙蒙处,韩珣撑一把细骨竹伞,悠然凝立,白衫飘扬,整个人宛若谪仙下凡。
韩珑面色不郁地望了一眼兮兮,道:“本王早晚会得到你的。”说罢,望了一眼韩珣,冒雨缓缓而去。
兮兮恼他的无理,随手拈起身畔花树上一片叶子,玉指一弹,打在韩珑膝间麻穴上,韩珑腿一软,差点跪倒在草地上。
兮兮盈盈冷笑,没有作声。
韩珑踉跄着站好,诧异地望了一眼盈盈而立的兮兮和微笑凝立的韩珣,冷哼一声,甩袖远去。
兮兮撑起伞,走入雨雾里,追上前方那抹挺拔修长的背影,道:“王爷慢走!兮兮谢过王爷!”
韩珣回首温和一笑,黑眸温雅而澄清。“林姑娘不必客气!”
兮兮呼吸蓦然一滞,视线停驻在韩珣腰间一块玉佩上,那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上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龙。
果然是他,那个秦书呆。
兮兮依然记得,儿时看到秦珣身上这块玉佩,兮兮曾经多次向他讨要,秦珣都没给她。此刻见到这块熟悉的玉佩,兮兮终于笃定他便是当年的秦书呆。
时光流转,原以为今生永远不会相遇,却不想在此不期而遇。原以为他不过是一介平民,却不想他是尊贵的王爷。
整整十年未见,他早已褪去了少年的青涩,轻扬的脸庞有着成年男子的沉稳和从容,眉宇间暗藏轩昂之气,举手投足间,贵气不经意流露出来。
细雨打在伞上,一阵细微的噼噼啪啪声,就好似打在兮兮的心湖上。
韩珣微笑着说道,“林姑娘!”
兮兮惊觉自己的失神,面上一红,道:“王爷,兮兮觉得王爷好生面熟!好似曾经见过王爷!”定了定心神,兮兮试探着问道。
“林姑娘,你是昨日那位相府公子吧,才见过面,自然面熟了。”韩珣一愣,眸中有讶色一闪而逝。
兮兮淡淡笑道:“王爷,兮兮指的不是昨日,而是之前,我们是否见过面。”
“林姑娘何出此言,难道姑娘去过西疆?”韩珣一副惊异的表情。
兮兮摇头,道:“我从来没去过西疆,难道王爷去西疆之前没去过别的地方吗?”
韩珣摇头道:“太久之前的事,本王早就不记得了。”
兮兮微微有些失望,但是她也只能试探到此,因为,打心眼里,她还是希望他能够主动认出她的。
“林姑娘可是要出宫?”韩珣问道。
“是的,不打扰王爷了,兮兮这就告退!”兮兮说罢,便要告退。
“林姑娘,本王也要出宫,不如送姑娘一程吧!”韩珣轻声说道,薄唇微扬,带着一抹温润清朗的笑意。
他追上兮兮,和兮兮并肩走在风雨里。
烟雨蒙蒙,两把伞,在细雨里悠悠飘动着,宛若两朵盈盈绽放的花朵。
紫竹伞下的身影窈窕多姿,乌黑的长发间,粉纱轻扬。
相府距离皇宫并不远,所以兮兮来时便没有乘车,此刻两人也是并行着走了回去。
虽然不明白这个书呆为何要送自己,但兮兮心内还是有一丝莫名的欣喜。
街上静静的,偶尔只有有两个行人走过。
兮兮问道:“王爷,您从西疆而来,不知这一路上看到我朝黎民百姓生活如何,您又是如何看待这国家大势的。”
这是太后曾经问过的问题,兮兮想要知道,这个书呆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对于治国平天下,是否有自己的见解。
韩珣听到兮兮的问题,韩珣眉头微皱,一双清眸中布满了哀恸之色。
他悠悠叹道:“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
韩珣念完,两人皆在风雨中凝立着,任凭风吹雨打。
兮兮眼前浮现出自己一路所见,百姓们背井离乡,老幼流移,卖妻鬻子以求苟活,四顾山河,满目尽是疮痍。
兮兮没想到韩珣会念出这样的诗,他不愧是韩瑄的弟弟,两人有着同样的呆气,只是韩瑄念的诗和韩珣的诗却有着本质的不同。
韩珣,果然是心系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