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侍卫们的围攻,他的武功莫测高深,挥舞着手中的宝剑,一波波的侍卫在他面前倒下了。
他揽住兮兮的纤腰,从侍卫的头顶跃过,向着高高的宫墙而去。因为宫门早已在韩珣的命令下关掉了,而且,此刻所有的侍卫都守在宫门口,这里很难突破出去。
他的速度太快了,近卫军们不及反应,只看到一黑一白两道影子从他们头顶上跃了过去,再看时,他们已经奔到了宫墙边。
宫墙上,早有备好的绳子从墙上垂下,黑衣人将兮兮负在背上,身手敏捷的爬了上去。
兮兮趴在黑衣人背上,回头望去,看到韩珣依然凝立在宫门前不远处,身畔是侍卫环绕。他没有追上来,脸上表情淡淡的,令兮兮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有些近卫军拉起了弓箭,却被韩珣制止了。
黑衣人负着兮兮,从宫墙上纵身跃下,然后牵着兮兮的手,奔跑起来,一会儿钻入巷子,一会跃入一户大院,就这样在巷子里和大院里穿梭着。兮兮的功力虽然没有恢复,但是在他的带动下,也是奔跑如飞,不一会便把那些侍卫远远甩在了后面。
危险过后,兮兮才借着淡淡的月色,打量着面前这个救了她的黑衣人。
他挺拔修长的身躯散发着缄默与沉稳,与这苍茫的夜色不经意间融为了一体。他的身上似乎蕴含着一种沉稳霸气的力量,像温柔而泛着冷光的剑刃,将所有的力量潜藏在剑鞘之中。
他也定定看着她,露在面巾外的黑眸在暗夜里闪着复杂的情绪,有心痛,有嗔怒,有关心,有欣喜。
毫无疑问,这双黑眸是熟悉的,可是她不相信,完颜烈风堂堂北苍国的左贤王,竟冒险来救她。况且,他不是早就回北苍国了吗?为何不走,难道是为了等自己?
看到兮兮依然怔愣着,完颜烈风一把扯下面巾道:“怎么,认不出我来了?还是,不愿认我!”
在他扯下面见的一刹那,兮兮的心不自禁地狂跳起来。
月色朦胧极了,那淡淡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为他的脸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光晕,看上去愈发俊美,一溜发丝在他的额边飘动着,带着一丝令人无法抵御的魅惑。
果然是他,真的是他!
兮兮怔怔看着她,墨黑的眸中流光溢彩。
此刻,她品不出自己心里的滋味。
完颜烈风负手站在月色里,脸上的表情好像是雕塑,冰冷坚硬,他扭头不看兮兮,良久丢过来一句话,道:“你真是笨啊,还知道逃,我还以为你要一辈子呆在宫里做贵妃呢。”
“我——”他话里寒意凌人,兮兮知道他是在生气,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
烈风见她不说话,蓦然甩开兮兮大踏步向前面走去。
兮兮一时怔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反应,眼见得他的身影在小巷里愈走愈远。
烈风蓦然顿住脚步,回头道:“还不快走,还等着被抓回去啊!”
兮兮急急追了上去,想起若不是烈风,自己恐怕逃不出冷月的手心的,便对着他挺拔的背影,道:“谢谢你。”
烈风一言不发,道:“随我走吧,你目前哪里也不能去,我会打发人到相府报信的。”
兮兮点点头,跟着烈风向他藏身之所而去。
依然是上次那个院子,灵儿见到兮兮回来了,高兴地为兮兮准备床榻。
“云姑娘,你可回来了,这么长日子来,把我们王担心极了。”灵儿轻声说道。
兮兮脸上一红,道:“你们,为何不回北苍国?”
灵儿道:“等不到你,王怎么舍得回去!”
“灵儿,”兮兮道,“你净胡说,我要睡了!”
灵儿看着兮兮嫣红的脸,悄声笑着,道:“灵儿这就下去!”
夜很长,兮兮躺在榻上辗转难眠,只觉得一张脸烧得如火一般灼热。
夜凉如水,清辉满地。
皇上的寝殿里,韩珣坐在龙椅上,心内久久不能平静。
宫门口,兮兮那抹如昙花般绽放的笑容,在韩珣心头不断萦绕,久久不去。
一幕一幕关于她的回忆,好似开了闸的洪水,不断涌现出来。
积雪覆盖的草原,一袭青袍女扮男装的她,一箭射中了他的左臂。
勇士大会上,淡静如水,却又灼如朗月的她,战败了所有的对手,如飘逸流云般站在那里,让隐在暗处观看的他,不自禁的赞叹。
林子里,他劫持了她,她毫无畏惧地和他对决,面纱跌落的那一刻,清丽脱俗的那张脸,如同一盏灯,点亮了沉睡多年的心。
肃州城楼上,血衣斑驳的她,在暗夜里顽强地挺着。让隐在暗处的他,不自禁想到了自己中毒的那晚,他也是这样熬着的。但最后,他还是狠下了心,将箭射向了她。他忘不了,在最后一刻,箭被烈风阻住,那时他心中的感觉,不是挫败,而是蓦然一松。那时,他便知道,他不舍的她死。
梅林里,试图刺杀他的她,隐在梅花后,白衣黑发,绽放着沁人心脾的清媚。
携手和他在雨中漫步的她,是那样温婉和雅致。
登基那一刻,她站在人群后凝望着他,眸中充满了淡淡的欣喜。
韩珣就这样坐在龙椅上,眼前闪现着的一幕幕,令他体会到别离和拥有。有无穷无尽的空虚从心底深处蔓延而出,让他分不清黑夜和白天,弄不清是梦是醒。
他是皇上,他是朕,他得到了天下,可是却失去了最爱的女子。
是的,最爱的,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心中最爱的其实一直是她。
这些年,为了天下,他断了****,他甚至不知什么是爱,原以为对叶从蓉的喜欢和怜惜便是爱,可是他错了。
他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个素衣罗裙的女子,这个看似柔弱,实际坚韧的女子,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心扉,等他有所感觉的时候,她已经那样深刻地占据了他的心房。
他知道,她是雪山圣女,可是他要她,就想一个固执的孩子一样,他不要失去她。
曾经以为,失去了她并没有什么,可是他却没想到失去了她,他竟是不能承受,他竟会这么痛苦。
半梦半醒间,他好似看到薄雾轻烟里,一个佳人步履阑珊地走了过来,娉婷婀娜。
“林兮兮——”他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黑暗里,低低的哭泣声将他惊醒。
他从几案上抬起头,彻底清醒了,他微微眯起眼眸,看到一抹素影隐在柱子旁低低哭泣着,纤细柔弱的身子伫立在风口处,衣衫随风飘动着。
那身影很像她,可是他知道那决对不是她。她永远不会在他面前哭泣的,她只会倔强的和他对抗,纵然是失了内力,她还是敢刺杀他。
借着殿内幽暗的烛火,韩珣终于看清,那个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的女子,是叶从蓉,他的皇后。
他缓缓走到叶从蓉身畔,将她扶了起来。灯光下,她的双眸迷蒙,眼角还挂着泪水。本就娇弱的她,此刻愈发楚楚动人如带雨的梨花。
“蓉蓉,你怎么来了!”韩珣压下心头不易觉察的失落,轻声道。
叶从蓉强压下心中的不舍和痛苦,清眸定定望着韩珣,扯出一抹笑意,道:“皇上!”
她怎么会来?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只是在寝宫等了他很久,久到她意识到他是不会来了。她心中忍不住的失落,难道她就要失去她的瑜哥哥了吗?她不甘心,所以她来了,她只是害怕失去他,她只是要看看他,仅此而已。
可是方才,方才她听到了他喊的人不是她,他盼着的人也不是她,而是林兮兮,所以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叶从蓉就这样低声抽噎着望着韩珣,怔忡地仰视他。清亮的眼眸里,泪水迷蒙,显出空洞与茫然,教韩珣看了生出无比的怜惜。
怜惜,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情愫在左右着他,让他以为那便是爱。
如今才知道不是。
多么可笑!
他竟不知情为何物!
“臣妾知道,你盼着的人不是我!是她是不是!可是她走了,永远不会回来了!”叶从蓉面色苍白地说道。
韩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良久,淡淡说道:“蓉蓉,你回寝宫歇息吧,夜深了!”
“我不!”叶从蓉泪眼婆娑地说道,今夜的她尤其胆大,她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量,蓦然起身向前紧紧抱住了他。
“你是我的瑜哥哥,谁也抢不走的,我已经是你的皇后了,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你!”叶从蓉说罢,蓦然踮起脚尖,双手环住韩珣的脖颈,颤巍巍地送上了自己的唇。
她的唇冰冰凉凉地贴在韩珣的唇上,令韩珣肃然一惊。
他扭头,闪开了,中断了这个青涩的吻。
他的手极其轻微地推开了她。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竟然推开了蓉蓉,可是他不后悔,因为他不能骗她。他的心里的确是有着兮兮的,而对于蓉蓉,那怜惜之情大概只是兄妹之情吧,他亲人太少了。
他想到了那日在书房和兮兮的吻,那个吻,他是沉浸其中的。
叶从蓉仰着头,怔怔地望着韩珣,唇边勾起一抹笑容,是那样苦涩,那样心酸。她看着他,眼中是止不住的泪水哗哗地流着。
第一次,她吻了他,可是他好似根本就不为所动,还推开了她。
而此刻,他的眼里,那迷茫的神色,是在回忆什么?
在自己吻了他之后,他在想着另一个人。
他为什么这么冷漠,他为什么要推开她。
为什么自己的眼泪再也换不来他的温柔。
“蓉蓉,瑜哥哥不得不告诉你,在我心里,其实是把你当作妹妹看待的,是朕糊涂,看不清自己的心啊!”韩珣说道,他的声音清雅如水,但是却说着最残酷的事实。
一旦了解了自己的感情,他不能再错下去了。
韩珣的话,令叶从蓉的担心成为事实。
她不甘地看着韩珣,无声地哭泣着,身子缓缓地滑了下去,她害怕的,终于应验了。
韩珣摇了摇头,抱起叶从蓉,在她耳畔轻声道:“蓉蓉,如果你愿意留在宫里,朕会对你好的,如果你不愿意,朕会还你另一个身份,再帮你找一个如意郎君。”
说罢,令门外的宫女把她抬回了坤宁宫。
月影东移,夜雾朦胧,夜色更深了。
韩珣坐回到龙椅上,一颗心在静夜里久久不能平复。
蓦然,门帘一闪,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韩珣抬头一看,是他的侍卫,他曾经派到北苍国化名为阿木达的青柏。
他对着韩珣跪拜后,起身道:“皇上,您所料不错,那个黑衣人便是北苍国的左贤王完颜烈风。”
韩珣一惊,从椅子上霍地站了起来,道:“你所言可是属实?”
青柏点点头,“属下一直小心翼翼跟踪他们,他曾经摘下面巾,属下认识他,绝对不会错!”
韩珣眼眸微眯,黑眸愈发幽深,他缓缓道:“那么,你可曾探知他们的住处?”
青柏恭敬地点头道:“属下一路跟踪而去,不敢距他们太近,具体住所不太清楚,但是大致位置是知道了,应该能找到。”
韩珣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你去召集人马,我们今夜便去!”
韩珣说罢,便将身上的龙袍褪了下来,换上一身白色衣衫。
“公子,您如今已经是皇上,保护龙体要紧呀,千万不能去冒险!属下去就可以了!”青柏焦急地说道。
“你们是完颜烈风的对手吗?”韩珣冷声说道。
一身白衣的韩珣在沉沉夜色里,又成了冷月,浑身上下,散发出幽冷的气息。方才眼睁睁看着兮兮和烈风逃走了,而他,身为皇上,不能当着侍卫和大臣的面亲自擒拿他们,如今,他要和完颜烈风酣战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