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加州湾区一转眼就是第三个年头了,住在这特拉华州古老的运河边,守着一亩两分地,种着菜,养着鸡,一天也见不到一个人影儿。书是读着的,而写作就少了,朋友不多,很有隐居的意境。渐渐地,家声说我话也说得少了,于是有些急,怕我得了那眼下时髦的忧郁症,不过,家声很快就放心了,因他发现我每天都要给儿子打一个电话,唠唠叨叨的,像院子里的老母鸡。
儿子在柏克莱上学,我们离开加州时,他忽然哭得稀里哗啦的,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小子怕是真的伤心了。也是的,和外婆外公生活了十多年才和母亲我团聚,才短短几年又要一个人留在加州了。他说,妈,你不要走,东部好冷的!
我当然是走了的,可是心里就很内疚,总觉得欠了儿子的。他当时考上了东部的名校,是我二话不说就给否定了,我说,什么名校不名校的,在父母身边上大学是最有福气的。所以,儿子说,他现在对我的话信任度有限,出尔反尔的,跟我的年纪相比,很不成熟。
儿子一个人在加州,上学,打工,三年间只回过一次,理由是忙。连续几个暑假都在政中心做义工,后来,就在那找到一份半工,算是白领了。买了新游戏机,打得昏天黑地,也有钱去唐人街大鱼大肉地享受下,那日子,神仙似的,儿子说。
刚刚参加完他的大学毕业典礼,儿子就不停地往东部飞,来来去去,去医学院面试。我们一问,才知道这孩子心里想着我们呢,申请的医院居然全是东部家附近的。他跟我说,妈,学医,想跟你和爸近一点,将来学成后,可以照顾你们。我一听,也哭得稀里哗啦的,不过,这是欢喜的泪呀!
儿子决定上东部大学的医学院,离我家很近,开车两个钟头,这下儿子可以常回家看看了,我们也可以常去看他,分别三年,一家人又团聚了。纽约中国城的点心好像没有旧金山中国城的好吃,儿子叫了一份虾饺,皱了皱眉。我知道,虾饺里有他的乡愁,他的心,有一个不小的角落是留给旧金山了。
我还是喜欢旧金山,儿子说,这东部冷冷清清的,没有朋友,好闷。我说,知道,知道,你的一片孝心,就在这声声抱怨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