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新加坡小妹家一住就是一个多月,家声好几次问到,小舟呀,田地荒芜你胡不归?我说,忙呀!这话不假,我要照顾病人,教导两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子,还要监督女佣。这女佣正在和一个孟加拉国来新打工的男子热恋,一不留神,她就溜到楼下,以倒垃圾为名,去找那花匠了。花匠在高高的木菠萝树上剪枝,女佣在树下深情相望,一个半熟半生的木菠萝被花匠从树上抛下来,那是他的绣球吧,女佣接住,笑得咯咯的。宿舍的三个管理员都是老处女,三张脸都贴在窗子上,那表情竟有些紧张,看见我,像打了911的蒙难者终于盼来了警察似的,释然了。我也果然不负众望,大声喊道,苏莱米,回家给太太煲汤,木菠萝也扛回家,埋在米缸里,熟了拌沙拉。下完指示,我就直奔食堂去也。
新加坡的大学按英国体制管理,学生宿舍有管理员,有清洁工,花匠,警卫,还有几家教授住在这,这主要是医学院的宿舍,取名叫威廉二世宿舍,还有一个大食堂,食堂名字,叫心遥,好美的名字。它的饭菜更是了得,大师傅据说也算是新加坡名厨,退休了才来大学干,因为大学食堂一天只开早餐晚餐,中午学生不回来,还有寒暑假,比较清闲。教授们吃食堂全家免费,工作是和学生聊天啦,搞活动啦,医学院的教授嘛,对食堂的管理格外严格,心遥也就办得远近闻名。我一来就去办公室领了卡,每天去心遥吃,后来回到美国,胖了好几磅,这是后话了。
心遥每天规定要有鱼、猪肉、牛肉、鸡肉和三种青菜,两样水果,餐后甜点,汤,中餐,西餐和马来的穆斯林餐,每天要推出今天的特色菜。就说早餐,我记得有一天的食谱是,肉臊面、鱼丸粉、萝卜糕、鸡包、豆沙包、糯米八宝饭、马来椰浆粉、蛋糕、面包、豆浆、粉果和两样水果。不知为什么,每天一定有豆浆,可是从来没有见心遥有油条供应,我想提醒师傅们,又觉得自己是外人,始终没敢问。
心遥的鸡饭那才叫香,那鸡肉嫩嫩的,肉乎乎的,那米饭一粒粒都饱含鸡汁,用绿油油的芭蕉叶包裹着,每次我从心遥拿来鸡饭,都不够吃,我就又去拿,把明天的定量也吃完了。两个小孩子埋头大吃,只见两张红扑扑的脸蛋埋在绿油油的芭蕉叶里,有些日本爱说的食的禅意了。印尼女佣打开属于她的那份,看了一下,又包起来了,我知道她的心思,是要等到她的恋人一块儿吃吧。我会意一笑,鸡饭,爱情,真的都有人生的美意,就连病中小妹,也微笑着,看着女佣把鸡饭深情地放到冰箱里,等着和劳作了一天的花匠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