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林老鞋匠出去了很久。
足足有两个时辰之久,一直到雄鸡司晨的时刻,他才回来。
……
林老鞋匠回来的时候,动作很轻盈。
他轻轻推开门。
然后,悄声无息的进屋。
但他根本没想到,周长生会坐在门口等自己。
“林爷爷~”周长生轻声的喊。
“啊~”林老鞋匠有些猝不及防。
“长生,你?……”
“林爷爷,您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林老鞋匠迅速脑补一下,故意叹道:“唉,林爷爷心里烦,出去走走。”
“这大黑夜的,外面又那么冷——对了,林爷爷,您身上怎么有股血腥味?”周长生抬头看着黑暗中的林老鞋匠的轮廓。
“???”林老鞋匠又是一愣。
然后,他平静的告诉周长生道:“林爷爷在外面散心时,宰了一只畜生。”
“畜生?”
“没错。”
“林爷爷,您宰的是什么畜生?”
“野狗。”
“一条没有人性的野狗……”林老鞋匠又马上加上一句。
“……”周长生。
“长生,你~怎么不好好在被窝里呆着?坐这里干嘛?天气这么冷,冻坏了身体可怎么办?”
“林爷爷不在,我睡不着。”
“多大的人了,还黏着林爷爷,臊不臊。”
“……”
“长生,天还没亮,赶紧去被窝里睡一会吧!”
周长生想了想,点头道:“嗯。”
这一觉,周长生睡得很香。
他一直睡到翌日半上午才起来。
……
翌日,是个晴朗的天气。
在阳光的照耀下,漫山遍野的雪,仿佛金属物质似的反着光。
周长生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半了。
此时,大伙早已干活了。
干到这个时候,所有鞋邦都割完了下脚料。
现在,大家在忙下一道工序。
只见林老鞋匠系着围布,握着沿条钻子,双腿夹着鞋邦,在一下一下的拉沿条。
胡咬金握着夹子,在将那些‘拉好沿条的’鞋邦边沿上的小铁钉夹掉。
萝卜丝主要学的是“鞋面功夫”,对于“底子功夫”一窍不通。
因此,他没帮林老鞋匠打下手,而是拿着鞋样,在一块皮料上面画来画去。
看着这一幕,周长生的眼睛一下湿润了。
多么温暖的一副画面啊。
春节将至,林家皮鞋铺的生意好得每天都忙不过来。
可自己还在被窝里睡大觉。
但他们并没喊自己醒来。
他们为什么不喊自己醒来?
还不是怕自己睡不好。
“长生,怎么就起来了?干嘛不多睡一会?”林老鞋匠亲切的看着周长生。
“林爷爷,睡到现在才起来,真不好意思。”周长生讪讪笑道。
“哪里哪里,你昨晚那么晚才睡。”林老鞋匠忙道。
“大寨主,您昨晚干了什么见不得事,呵呵~”胡咬金好奇的问周长生。
“不要胡说八道。”周长生忙道。
然后,他看着胡咬金手上的纱布,问胡咬金:“咬金兄弟,你的手怎么了?”
“娘的,早上夹钉子的时候,不小心被刮了一下。”胡咬金告诉周长生。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周长生道。
“没事没事。”胡咬金忙道:“这点小伤算什么,想当年,八国联军攻打北平城的时候,那些洋枪洋炮,可真是不长眼。
我胡咬金在城墙上面,一把菜刀,一个人对付十几个洋鬼子,手上中了七枪,腿上也中了五枪,结果,我老胡硬是连哼都没有哼一下。
到了后来,你们猜怎么着。
哈,那些洋鬼子,看见我就怕,光是被我老胡的勇敢活活吓死的,就有几十个......另外那些被我老胡亲手宰了的,就不用计算了。
哈哈,没有一百个,起码也有七八十个。”
胡咬金吹得津津有味,好像他真有过这么一档子光辉岁月似的。
大家都知道胡咬金是在吹牛。
稍微动一下脑子就知道了,八国联军入侵的时候,他胡咬金还在哪?
别说是他胡咬金,连他的父母,都还在穿开裆裤。
不过,谁也没有将这死胖子的牛皮捅破。
一是不忍。
二是没用。
因为,即便你这次捅破了,他下一次还是会照样吹。
还是会照样吹得津津有味。
所以,干脆还不如不捅。
任由他怎么吹。
吹累了,自然就不会吹了。
事实确实如此。
这一次,胡咬金又天花乱坠的吹了半个时辰。
然后,就没有再吹了。
没有再吹之后,胡咬金鼓了几下腮帮子。
然后,他对周长生道:“大寨主,有一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了。”
“是什么事?”
“昨晚咱们在蒋家大院前面看戏,那个武功很牛逼的什么光头强,你还记得么?”
“记得。”
“今天早上,我和萝卜丝去挑水的时候,看见他了。”
“他在哪?”
“他死了。”
“光头强死了?”
“没错,像一条野狗一样的躺在雪地里,好多人在围着看。”
“……”
“娘卖拐的,那个光头强,死得真惨,喉咙被刀子给活生生割断了。”
“光头强的喉咙全部被人用刀割断了?”
周长生边说,边下意识的看向一脸平静的林老鞋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