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左手天堂,右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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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浮生一梦春暖花开 6

席唐闻言,声声俱泪:“孩子,你不能抹杀血脉亲情。”

“席先生,”顾先生听到这一句,有些深沉一笑,笑容冷淡,“如今你拿血脉亲情来说话,这二十多年来,你可曾尽过一丝父亲的责任,你带给季薇,安落多年的苦难,如今为了自己平复自己良心的愧疚感,来说血脉亲情,如果安落当年是生活在席家,她这一生只怕是毁了。”顾先生言语冷厉,带着一丝迫人的冷漠。

季薇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毅然带着孩子离开的吧,后来病重,也将安落托付给顾家,而不是席家,始终是席家亏欠了她们母女二人。他没有立场来要求安落做任何事情。

“安,我们走吧。”顾先生搂住安落,走出病房,全然不顾席家父子二人。

安落听着身后父子二人伤心的声音,低低一叹。

“后悔吗?”不与亲生父亲相认,安,会后悔吗?顾柏雷看着安落。

安落摇头,没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她生性凉薄,席家对她也没有多深的感情,如此很好。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到那种天伦之乐的。

从今往后,她的世界里,只怕,只有顾柏雷一人了。

安落握紧顾柏雷的手,向他靠了靠,而顾先生则微微松了一口气,眯眼寻思着,如今席家的事情解决了,他们也该要去登记了吧?

56 你的天堂我的地狱

想但丁初见贝德丽采并不知道她从此是他诗中,千年的话题。并不知道从此只能遥遥相望,隔着幽暗的地狱也隔着天堂。——席慕容

出了医院,安落收到席诺的短信:姐,我和爸爸会一直等你回家。她低低一叹,顾先生轻轻吻了吻她的发,低低地说:“安,跟着自己的心走。”

她点头,她一直顺着自己的心生活的,如今这样的距离最好,不亲近也不疏远。

坐上车子,顾先生接听了一个电话,沉吟了半响,对安落说:“我今天有点事情,安,我送你去别墅休息,等下午来接你。”

安落见他眉眼间萦绕着似有若无的喜气,顿了一下,说道:“我在这边逛一下书店,你忙你的吧。”

顾先生点了点头,叮嘱了几句,开车离开了。安落站在繁华的街头,挑了一个方向,逛了许久才发现一家大的书店,便进去挑书看。

顾柏雷一路开车来到旗下珠宝商行的加工厂。珠宝商行的负责人早早等在外面,见顾先生前来,立马点头哈腰地笑道:“顾先生,您要的一切东西我们都准备好了。”随行的还有珠宝行最有经验的老师傅。

顾柏雷心情不错,淡淡点头应道,三言两语打发了这个负责人,便与商行的老师傅交流起来。

商行的老师傅有些惶恐地接待着这位贵客,一边给顾柏雷讲解珠宝加工的要领,一边在旁细细地指导着。没有想到,这位顾家的公子居然要亲手做一枚戒指,虽说只是加工半成品,但是也是难能可贵的,毕竟珠宝这一行业需要的是耐心以及手工,顾先生学的很快,老师傅很是赞赏地点头。

安落在书店看了一会书,觉得有些疲倦了,便挑了几本买下,准备先回去休息。

刚坐上地铁,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安落记得这个号码,是李沙华的。

当初在赫尔辛基时,李沙华经常给她打电话,她踌躇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安落姐姐,我想见你一面。你一定要出来一趟。”李沙华很是诚恳地说,她轻轻皱起了眉头,直觉想拒绝,这个女孩子,她不想见的,她不想看见李沙华,然后想起顾柏雷与她的那一段情。

“我最近比较忙。”委婉地拒绝。

李沙华低低笑起来,声音异常凄凉:“安落姐姐,你一点也没有变,还是这样的冷漠,高贵,只是你不出来会后悔的,会死人的。”

“谁会死?”她问,有了一丝的冷淡。

“我肚子里的孩子会死的。”李沙华低低地哭出来。

安落拿着电话的手陡然一颤,那一刻竟忘记了呼吸,心里有着一丝剧痛,孩子,谁的孩子?

她面色苍白一片,用尽力气发出嘶哑地声音:“我会过来。”

挂了电话,她茫然地出了地铁站,然后站在街头,身子冰冷一片,五月的天气,为何她会感到万分寒冷?她抬头看着刺眼的阳光,有种昏眩的感觉,许久,扯出一抹凄楚的笑容。

一路茫然地到了九重天,侍从从特殊通道将她一直迎上九楼。

她站在九重天的第九楼,看着靠在墙面上等待许久的顾飞扬,低低一笑:“怎么是你?”

顾飞扬伸出食指,轻轻地示意她不要说话,拉着她走进其中的一个套房。她有些颤抖地缩回手。

顾飞扬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忧伤地说:“安落,如今,我们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吗?”

她摇头,只觉心思烦乱,凄苦不堪。

“对不起,安落,我不该让你痛苦,可是,有些事情你必须要知道。”顾飞扬心疼而又残忍地开口。

安落苦苦一笑:“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她不过是想拥有一份平淡纯洁的爱情,为什么会这么难?

顾飞扬走向套房内的办公桌,拿出一叠的文件,看着安落,淡淡地说:“安落,我不知从何说起。”

她走过去,拿起顾飞扬手上的资料,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从席唐的工作开始,席诺的生涯,车祸,治疗,李沙华的出现,顾先生的失势,赫尔辛基的见面,她低低笑着,还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

“安落,你害怕吗?”顾飞扬靠近她,轻轻地揽住她不断颤抖的身子,狭长的目光闪过幽暗的的光芒,轻柔而残忍地说出一切的事实,“十一年前,他告诉我你与连城相恋的事情,借我的手拆散你们,十一年后,他告诉我你生父,弟弟的事情,让我们一步一步走进他布置的局里,他逼我走上顾家的权势巅峰,逼你走进他的怀抱。安落,他从始至终都在操控你的人生,这样的感情是爱情还是变态的偏执与占有?”

顾飞扬深吸一口气,清晰地说道:“李沙华是他放在你身边的人,像李沙华这样的人,你身边也许很多,安落,你一直活在他为你圈起的小小空间里,你的人生就是一出木偶戏,告诉我,你还要继续下去吗?”

这些年,当顾家三少跳脱出来,仔细思考,才惊觉一切的一切是那样的可怕,他的人生,安落安的人生都被顾柏雷牢牢掌控住。他喧嚣一生,行事肆意张狂,却不想那个沉默隐忍的男人,一步一步将他推上顾家的顶端,利用他来得到席安落。

一个人要有怎样深的心思,怎样的手段才能布局多年,将一个个无关紧要的人联系在一起,组成一只大网,翻天覆地无处可逃。

只怕这些年,安落在赫尔辛基的岁月都在顾柏雷的掌控下,拆散初恋,送往北欧,再借遗嘱让安落回来,利用他的欲望与野心,利用席家父子的处境,一步一步将安落逼进怀抱,然后再使苦肉计,让高高在上的顾二少受到重重打击,博得安落的怜悯。这一切的一切顾柏雷应付起来游刃有余。他输得心服口服。

安落闭眼,手中的文件资料散落一地,她靠着一边的沙发,无力地坐下,蜷缩着身子,整个身子一点一点地僵硬,到最后无法控制地战栗起来。

“安落,”她茫然地抬眼,看着顾飞扬悲伤的眼睛,他说:“安落,不要怕,不要怕,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她的泪汹涌而下,埋下头来,咬唇不吭声。

为什么这么多年,冷漠地看着她挣扎在生活的缝隙里,看着她挣扎在那样孤苦的地狱里,冷眼旁观。

为什么这么多年,他要插手她的人生,将她如同木偶一般摆布,看她悲喜怨恨沉沦,无动于衷。

她一直活在顾柏雷给予的地狱里,却偏偏认定是天堂,世间最可笑的事情不过如此。

想她席安落桀骜一生,自负清高,到头来不过是旁人手中的戏子。

“安落——”顾飞扬轻轻覆上她的肩头,疼痛地说,“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了就好了,哭出来了还能站起来重新生活。”

她狠狠咬着下唇,将泪水渗进衣服上,然后摇晃地站起来,离开。

“你去哪里?”

她可以去任何地方,只要没有顾家人就好。她转头,看向顾飞扬,目光空洞陌生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们都想控制她的人生,将她的自尊骄傲踩进泥土里,混成灰烬,看尽她在人世挣扎的丑态,残忍,冷酷,心寒。

“安落——”顾飞扬触目惊心地喊道,整个人惊成雕像。席安落从未用这种眼神看他,他的心在这样的眼神里颤抖起来,如同凋零般绝望。他做错了吗?这样痛苦无法言语的安落?

她甩开他的手,冲冲撞撞地跑出去,一路上,众人目光怪异,她全然顾不上,只觉整个世界在不停地旋转,旋转,所有的色彩一点一点地灰暗下去,带着惊人的清醒。

她跑出九重天,难受地蹲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听着自己清晰的喘息声。

她仰头,看着从身边经过的路人,看着他们惊异的目光,模糊的面容,她忽然想不起来顾柏雷的模样,她拼命地想,那人从时光里转过身来,笑容残忍地对她说:“安落。”

她的心剧烈地惊恐起来,看清他的脸,一片空白。

“安落——”有人摇晃着她的身子,她强撑着睁眼,看见一脸苍白的顾飞扬,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还好,还好,这个是有脸的。她多么害怕,害怕自己的世界里飘荡的都是模糊的影子,她害怕,害怕自己会忘记他们的模样,她恨他们,可是她的世界只有他们。

眼泪无法控制地落下来,一点一点地滴落,她艰难地抬手,却怎么也抹不去。

“安落,我帮你擦。”那人颤抖害怕地帮她擦着越来越多的泪水。

“安落,你别吓我。”顾飞扬从未如此恐惧过,抱着这样不悲不喜,泪流满面,一言不语的安落,明明这样近的距离,他却惊慌着,感觉要永远失去她。那些炙热的泪滴在他的心尖上,剧烈地疼痛着,焚烧着,带着令人窒息的伤痛。

她摇头,她没有吓他们,从来都是他们惊吓她,她只是不想说话,一直如此安静下去。只要她安静了,那么他们就不会再来控制一个不哭不闹的木偶。

顾飞扬双目赤红,扶住她颤抖的身子,按压住满心的慌乱与惊痛,轻轻地说:“安落,我们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以后我什么也不说了好不好?”

她还是摇头,她没有家的,她不知道去哪里,她茫然了,不知道此生应该去哪里。

有人走来,拉开她与顾飞扬,她身体疼痛,转过脸,看着眼前陌生的人,这人的眉眼那样熟悉而又陌生,她记不起来他是谁。

“安,你怎么了?”那人一脸悲痛地看着她。

她问:“你是谁?”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那人朝着顾飞扬吼起来,她微微皱眉,觉得他似乎不应该如此生气,这样的表情真的不适合他。他一贯是冷漠斯文的,她被自己的念头惊住,她认识他吗?她拼命地想着,他是谁?

顾飞扬被他大力推开,站稳身子,冷笑道:“二哥,我只是将你做的那些好事都告诉安落了,应该是你对她做了什么吧?”

顾柏雷的脸色顿时煞白下去,颤抖看着安落,面如死灰。她终究还是知道了,知道了他所有的卑劣行为,他抓着她的双臂,深深地看着她,目光透出一丝绝望来。

“安,你和我说说话好吗?”颤抖,不安,惊恐,绝望占据着他所有的心神,他的安落,为什么要这样陌生地看着他,他捧起她苍白的小脸,想要揉出一丝红润来,苍白,还是空洞的苍白。

“你放开她。这些年来,你如此待她,怎么还敢碰她。”顾飞扬满眼戾气,挥手让九重天的保镖们将这条街的人驱散。兄弟二人冷冷对峙着。

安落轻轻挣脱开来,后退一步,远远地看着眼前的两人,记忆里的面孔与眼前的人重合在一起,她低笑,微微疯狂。

她想起来了,他们是顾家的人,养育她十年,给予她温饱的顾家,也是控制了她大半生,将她逼迫得痛不欲生的顾家人。

她看着顾柏雷,冷笑,果真,他从来都知道她在哪里,一分一毫。

顾家斯文优雅的顾先生惊得手脚冰凉,走上前来。

“不许你靠近她。”顾飞扬冷冷上前拦住他,喝道,“你带给她的痛苦还不多吗?”

顾柏雷眉眼结成冰霜,按住额头,抑制着满腔的盛怒之气。

她转身跑起来,不顾一切地跑起来,她要离他们远远的,远到此生不复相见。

有泪留下,朦胧了双眼。

“安——”

“安落——”有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模糊而破碎。

她在尖锐的喇叭声中茫然回头,紧接着身子一片剧烈地疼痛,疼的灵魂都在颤抖叹息。

“安——”

她似乎看见顾柏雷惊恐惨白的面容,仿佛隔着生死一般悲伤地看着她,血在身体里翻涌而出,她倒在喧嚣冰冷的地上,在那一刻恍然大悟,留下最后一滴泪。对不起,妈妈,我终是没有得到幸福。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