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嫣然的唇角上扬，眼里却是深沉的恨跟讽刺。
“告诉我，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顾承耀又问了一句。这一句，比刚才那一句还要大声。
白嫣然的身体退后一步，伸出手指了指门：“把门打开吧。我想你不会乐意就在这里闹得人尽皆知吧？”
顾承耀的双手紧紧的攥紧。
开锁，进门，动作僵硬如机械。
白嫣然跟着进了门，她此时脸上一点柔弱也没有，有的只是恨，极大的恨。
那种恨意，化成了火焰，要将她，还有顾承耀，全部都燃烧殆尽。
冷，漫延在没有暖意的室内。白嫣然将门关上。
向前一步，站在了顾承耀的面前，拿出手上的手机，一张一张，把照片放给顾承耀看。
那些照片的主角，都只有一个。
白嫣然。她的手脚被人绑着，身上伏着不同的男人，在她身上不断的动作。
她的身上，全部是伤。
痛苦。挣扎。是她扭曲的脸。
顾承耀有些看不下去了，转开脸，声音艰涩而痛苦。
“嫣然。”
艰涩的，是他的嗓音，痛苦的是刚才白嫣然发给他的信息的那一句话。
“这是你妈给我的圣诞礼物。”
她说，这些照片是乔心婉给她的。
怎么可能？他不相信，他绝对不相信。，
“你记得吗？我说，我被人囚禁。然后我想办法逃，可是，我没有逃掉。”
白嫣然现在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哭不出来了。
她冷着一张脸，盯着顾承耀几乎不敢面对自己的神情：“我一直以为，自己运气太差。又一直以为，是我那个赌鬼父亲欠下的债。我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有一种是这样。”
“顾承耀。在上次我找你之后，你妈找上我。让我离你远一点。”
“她说，如果我再接近你，她就会公布这些照片。”
“她告诉我，囚禁我的人是她，绑架我的人是她，把我卖掉的人，也是她。”
“她说，她做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不想我跟你在一起。”
“因为我太不配合，所以她不得不给我一点教训。”
冰冷而平静的语气，白嫣然说起来的时候竟然不带一丝的情绪：“她说，让我认清楚自己的身份。让我永远不要想着跟你在一起。”
“她还说，有一就有二。如果我不死心，那么下次就不是光找男人拍这些照片这么简单了。”
“顾承耀，你知不知道当那些男人对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心里有多恨？有多怕？”
“你知不知道我被人囚禁的时候，我有多惊慌，有多恐惧？”
“你又知不知道当你搂着你的新婚妻子亲热的时候，我正在承受什么样的非人折磨？你又知不知道，造成这一切的元凶，都是你那个爱你的妈。”
白嫣然的语气，终究是激动了起来。
她伸出手拽过了顾承耀的衣襟，跟他的眼睛对视。
她的眼里带着浓浓的不满，指责，愤恨。
那些从来没有在她脸上出现过的负面情绪。
“顾承耀，我有什么错？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我只不过是爱上了你，想要跟你在一起罢了。你的母亲，就这样折磨我。”
“囚禁我，绑架我，甚至找来其它的男人强暴我。就只是为了不让我跟你在一起？”
“顾承耀，你告诉我，你们这样对我，公平吗？公平吗？你说啊？”
说到最后，白嫣然几乎是用嘶吼的了。
“我只是爱你，只是爱你啊。顾承耀。这个可怜的女人，她爱你。她因为爱你，才遭遇了这一切。”
“顾承耀，你现在还敢说，我们结束了吗？你现在还敢说，你要跟我一刀两断再无关系吗？”
“顾承耀，你现在还敢说我不是你的责任，你对我没有一点责任了吗？”
“你敢说吗？顾承耀。你还敢不敢说？”
“……”
白嫣然的声音突然就停下了，她那双楚楚动人的眸，此时只有恨，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恨。
顾承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些他曾经隐隐的不安，那些他极力否定的，不敢面对的事实。
此时串连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他刚刚下好的决定，他想好的一切，他以为的人生，在此时全部崩塌。
他不想相信，他一个字也不要相信。
他用力的甩开了白嫣然的手，逃一样的离开了。
白嫣然站在那里没有动，激情的情绪，慢慢的平复下来。僵硬的身体，一点一点的恢复了元气。
她突然就笑了，笑得很大声，也笑得很苦涩。
那些恶梦，终于暴露在了阳光之下。阴暗的角落，终于被晾到天光处见人。
心里，却没有松了一口气的轻松。涌上来的，是永无止尽的悲哀。
顾承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在了顾学武公寓的门口的。
他用力的捶着门，甚至没有去想那里有门铃。
他的喉间像是被堵了刀片一样，割得他难受。
心跳得厉害，血液在血管里不断的奔流，几乎要把血管涌爆。
那奔涌的血把大脑撕扯得生疼，他甚至感觉到了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
当顾学武打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顾承耀。
目眦欲裂，眼睛泛红，一双手紧紧的垂在身侧，死命的攥成拳头。
他没有看顾学武，他冲了进去，直接就要冲上楼去找乔心婉。
不等他上楼，洗漱过后，穿着一身家居服的乔心婉刚好从楼上下来。
看到顾承耀，有瞬间的诧异，毕竟中午在大宅，他们刚刚一起吃过中饭。
她实在想不到是什么事让儿子这么晚了又来找自己。
看着自己的母亲，顾承耀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片段。
很多事，很多情景在他的脑子里不断的涌出。
最后定格的，是白嫣然撕扯着嗓子的指责跟愤恨。
他的身体开始发抖。
他对他的父母，是爱的。
也许不亲近，也许不像顾静婷那样偶尔撒娇卖乖。
可是内心对父母，他是很尊敬的。
而且，他对他们，是有幻想的。
希望有一天，他们会承认，他这个儿子是令他们骄傲的。他们会愿意以他为荣。
这么多年，他也是一直抱着这个念头，不断的努力。
可是现在他说不出话来，眼睛泛起一层水雾，他突然看不清乔心婉的样子。
脚步向前一步，又向前一步。
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艰难，那么痛苦。
他必须死命的攥紧自己的拳头，才能克制自己，不上前去摇晃乔心婉的身体。
三四步的距离而已，他却走了一分钟之久。
他站在乔心婉的面前，看着她人到中年却依然优雅的脸。
眼里的精明强干，什么时候都在。这个是他的母亲。
闭了闭眼睛，最后睁开。他不冲动，他只想要一个答案。
“告诉我，你没有囚禁嫣然，没有对她做那些可怕的事情。”
他的声音在发抖，他告诉自己，要相信乔心婉。
只要她说没有，他一定信她。
他会跟白嫣然断绝关系。以后再不听她，再不看她，再不见她。
乔心婉怔了一下，眼里有明显的诧异。
顾承耀又问了一句。
“告诉我，你没有囚禁白嫣然，你没有对她做那些可怕的事情。”
他的样子，他看不到。
可是乔心婉却看到了，顾学武的表情，就跟他很小的时候伸出双手抱着她的腿，跟她说“妈妈，我不要在奶奶这里，我要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一样。
他的神情充满了期待，充满了哀求。
手突然被顾承耀攥住，他的声音高了一度：“求你。求你告诉我，你没有囚禁白嫣然，你没有对她做那些可怕的事情。”
囚禁，绑架，甚至找人强暴白嫣然，然后还把她卖掉。
他的眼里含着泪，几乎是要哭出来一样。
手被儿子攥得生疼，乔心婉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承耀的身体一沉，已经对着她跪下了，他攥着乔心婉的手不放：“妈。告诉我——”
“承耀”
这是儿子长到二十六岁，第一次对她下跪。
乔心婉的心一颤，想拉他起来，可是他不肯，他只是摇头，哀求的眼神，就没有从乔心婉的脸上移开过。
“妈。我求你。我求你，你告诉我。”
告诉他不是他们，他们没有去这样毁掉一个可怜而又无辜的弱女子。
告诉他他们没有为了拆散他跟白嫣然，用那样卑劣的手段……
乔心婉第一次看到儿子如此激动，甚至当初强迫他娶姚友芊时，也没有看到过他这样。一时不知要如何应对了。
而一直沉默的顾学武在此时终于有了动作，上前两步，四两拨千斤轻轻拉开了顾承耀的手。
“是我做的。不是你妈。”
乔心婉瞪大了眼睛，看向了顾学武，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这样说的话，儿子会怎么样？
就算他们真的囚禁了白嫣然。又没怎么样。他这样说，顾承耀会怎么想？他怎么可以承认？
顾承耀的脸色，是死一般的苍白。
他红着眼睛，从地上极慢地站了起来。泛青的脸，对上顾学武脸上的淡然？
顾学武却像是没有看到妻子的脸色一样，他深邃的眸，跟顾承耀四目相对。
“是我做的，又如何？你想怎么样？”顾学武的声音淡淡的：“或者，你现在要去报警，让他们把我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