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闲淡,心血来潮,拣起那串搁了很久的干海带,和儿子一起去池塘边。
解开绕成一团的海带,像解散一绺发丝;海带,是海的女儿的秀发吗?一边想着,一边把它们一片片摊平在石板上,用刷子轻轻地擦去上面的沙粒,再拧成一束放进水里漂洗干净。
风细细,柳垂垂。水面上浮了一层柳絮,如朵朵白色的浮萍,近岸边聚拢的厚一些,在逗弄着柳丝。
直起身,才发现,灿灿的阳光下,柳絮漫舞,如雪、似棉;或者是谁裁剪了一块白云,在空中当绣球抛呢。这些调皮的精灵,轻盈飘忽;从柳丝上跳下来,滚到草丛里,萦在树叶上,粘在蛛网上,更多的是热情地飘飞着。儿子伸出手,向一团柳絮抓去,它像长了眼睛闪到一边,欲堕却飞,捉起迷藏来。几个回合后学到经验的儿子,静静地张开手,等它落到手心,握个正着,拈絮一笑,又揉搓了几下成绒绒的一团,递给我说,妈妈看,柳树的毛好软。他把柳絮当成长在柳树上的毛。我告诉他,这叫柳絮,也叫杨花呢。
他问,柳树也开花吗?
似花不是花。我答,他似懂非懂,我折了根柳枝递给他。
他坐在我身边用柳枝钓鱼。
我刷海带,他的柳枝不时拨弄着海带。
他叫:妈妈,我钓到一条大黑鱼!
等我回头去看,他得意地大笑起来:上当了,我骗你的呢!
多么相似的场景,和柳絮一同重新上演吗?
春日水边,也是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妈妈在石板上槌衣服,我站在她身后的河沿上,故意用脚踩土,踩松一块,滚到水中,“碰通”一声,就叫“我掉到水里啦”!妈妈接连扭头看了几次,见我笑嘻嘻地站在那里,上了几回当后干脆不理我。谁知土踩崩了,脚下一滑真掉到水里去了,水直往嘴里灌,不知喝了多少水。妈妈说好长时间听不到动静,回头一看,我就剩头发飘在水上,赶紧一把揪住拉了上来。
外婆要是再迟一分钟回头,大概什么都看不到了。我对儿子说。
真危险,后来怎么样了?儿子瞪大眼睛望着我。
后来外婆就抓住头发把我拎上来了啊,我拎起一把海带说。
后来呢?儿子再问,心有余悸。
后来,就有了你呀!我笑着说,他愣了一下,大笑起来,笑声像一道瀑布冲泻而下,搅动了面前平静的水波。又对我扬起枝条,溅起一串水珠,沾湿了我的脸。
妈妈小时候好傻!他瞄了我一眼,荡漾起一抹笑意,不过妈妈有我这个小可爱,很聪明呢!
他总是自诩自己可爱又能干,那剩下的两片海带就交给他洗了。
他撅起屁股卖力地刷起来。
我站起身,院墙外,一只白鸟贴着菜花飞过,姿势美得像首歌谣,油菜花在悄悄地结荚,抖落了一些金黄。远处公路两旁的梧桐树挂满了绿叶,像一只只巨大的绿手掌,守护着路上的行人车辆,还会在风中鼓掌。一些不知名的虫子看不见踪迹,却在身边吟唱,还有银杏的清香飘来……
风袅袅,柳絮飘飘,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