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卷诗书,发现古人时时、事事都能入诗。顺达时逸兴挥洒,困顿中慷慨悲歌。古人的诗意让我心飞意驰。
古人喜诗文应答酬唱,留下许多清词丽句和千古美谈。“借问别来太瘦生,总为从前作诗苦。”李白惺惺相惜来戏赠,杜甫“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同声来相应。这两颗闪耀的双子星座,肝胆相照,彼此推重仰慕。令后人称道的不仅是他们的才华学识,还有胸襟和气度。“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宦海中浮沉,同是天涯沦落人,不忘以诗传挚情,刘禹锡振语豪壮,激扬知己乐天坦然前行……那些朴质清新的诗句里是一片深情厚谊,让悲欢离合也盎然着诗情画意。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古代的柳枝飘拂的是风情,折下的是离情。没有便捷的交通,没有畅达的通讯,情感的山水因别离演绎得波澜起伏。“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柔肠百转,难舍难分,一切尽在无言。“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山高水远,世路崎岖,且让这杯酒,把牵挂依恋挥洒成豪迈和祝福。而明日,明日即天涯。折一枝柳,饮一杯酒,并不能将你挽留,再送一轮明月吧,随君直到夜郎西。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倚楼凝眸,前欢杳杳,相思悠悠。当那锦书沾着月光,染着暗香,重重封卷后,到伊人手中,时时开看,一看一回和泪收。那宣纸上润开的水墨氤氲着寄信者的气息和温度,那一笔一划宛如情人的眉目,抚之念之亲切而生动。“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雨声涨起思念的潮,伊人亦不眠不休否?红袖添香夜,琴瑟和调时。在秋雨潇潇的夜晚,读着这样温馨摇曳的句子,便想着,能和古人谈场恋爱,该是何等浪漫的事!
而今,天涯若比邻,别情似乎成了矫情。一日不见,可以电话短信,可以网络视频。科技的迅猛发展像一剂强力助长素,影响了情感这株植物正常素朴的发育。多了浮躁,少了意味;多了浅薄,少了醇厚。我固执地认为,情感必须能经受时空的检验和沉淀,才含蓄蕴藉,才天长地久。古人用迟缓的步伐,一路丈量着锦绣山河。而我们,能够一日千里,留下了什么?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古人的诗意里站立着一个伟岸高洁的灵魂。笔墨浩瀚在胸,以天下为己任。他们有一腔热血和抱负,有一身壮志和本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那么多闪亮的名字,让历史闪耀着动人的光芒。如若生不逢时,英雄无用武之地,也无甚打紧。诗书作伴好还乡,可以调素琴,阅金经,陋室一间馨香弥漫;或者退隐江湖,傲啸山林,在自然的山川草木间放松身心。例如陶渊明,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田园生活照样过得有滋有味,他的《归去来兮辞》写得多么潇洒不羁。李白说的好“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心灵的高贵和自由,是古人诗意的终极追求。
我羡慕古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人生之旅有这最单纯的信仰,生命美丽又芬芳;我羡慕古人,吟风弄月、伤春悲秋,一枝一叶总关情,灵魂敏感而丰富。也许,距离让我美化了古人的生活。但从那些流传下来的诗句中,我们真实地看到了他们宠辱不惊,超然物外的淡泊和宁静。我还听到,陈子昂在《登幽州台歌》里的浩然慨叹:“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诗人俯仰古今,觉察宇宙浩渺,人生短暂,一股悲壮苍凉之气,从天地间贯穿而来,笼罩着对人世苍茫而博大的悲悯,映照着千年之后寂寞幽暗的心灵。
现代人过得太快,太热闹,已经远远地丢失了诗意。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愿意回到古时候,穿布衣,种禾黍,采菊花,唱民歌……那时的月光、草木、流水和花朵,气味正宗,生命是原汁原味的。而今,我只能够在文字里亲近古人,体味诗意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