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致我们正值的青春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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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感谢父亲

打工之前,父亲叫水生和他最后收割一次稻子。

父亲的身子就如镰刀一样,在湿田里不停地抖动着。父亲没和水生说一句话。只见稻子成堆地被父亲摆在身后。

水生想,父亲一生永远也改变不了老黄牛的本性。水生觉得自己是万万不能像父亲一样只知闷声干活的。

歇歇吧,爹。水生叫了一句,他感觉腰像散了架竟直不起来了。

父亲没有吱声。能听见的只是镰刀锯裂稻子的杂声。此时的父亲正沉浸在一片喜悦中,沉甸甸的稻穗在他手里就是一年的希望。

终于到了田的另一头。父亲才抬起头,轻轻直起身叫了句,水生,打穗啦。

歇够脚的水生从田埂上站起来下到水田中,转身抱了一把稻穗就打起来。

父亲放下镰刀,也过来打起穗。父亲打得很起劲,稻草里几乎没有了稻穗。父亲说,水生,打干净些,不饱满的谷子以后碾了糠还可以喂猪。

水生说,爹,这湿田烂地不好打,弄不好天就暗了。

父亲说,你这是最后一次跟爹收割稻子,你就好好打吧,说不定天暗之前就打好了。你以后出外打工可千万莫急性子呀。

水生说,爹,你就放心吧,我以后会留钱回来给你的。打工比收割稻子要强多了。

父亲没再说话。他手上的稻穗迎空而下,打得谷斗砰砰直响。

夕阳映在田里,像铺上了一层金粉。父亲说,水生,我打了一辈子稻,就喜欢这个时候的阳光,看起谷子来,像一粒粒金豆子呢。

水生说,爹,那是你的幻觉。小时候,我们村小学的语文老师也常这么形容的。现在,我看哪,这个时候是太阳小些了嘛。爹,你要不先歇歇?

父亲说,不歇了,趁早装袋吧。

父子俩将谷子装完袋后,夕阳就落下了。四周田里尽是散落的稻草,收割的人们正在往公路上抬包装车。

水生说,爹,请人抬吧。看谁家没个帮手的。

父亲说,将就吧,我还没老呢;何况你也在呀。

父亲躬背,将一包谷子甩在背上,深一脚浅一脚就沿着田埂向公路上走。

水生也背了一包。他想,父亲也真是的,老是这么死干,掏些钱请人背不就省事了。公路上不是有人正等活干吗?

父亲背得很吃力。

水生见了,心里一阵难受。他拖住父亲说,爹,你就歇着吧,我背就行。

父亲喘着粗气说,人老了,这活气力上不中用了。唉。

你小心啊,别闪着腰,过几天,你还要去打工。父亲说这话时,脸上竟开始绽开了笑容,他一甩手又往背上压了一包。

一星期后,水生离开父亲去省外打工了。

一家工厂要招收仪表工。来报名的人很多。

厂方代表说,不管你学历如何、有没有工作经验,只要能将厂方交代的事做得最好者,就录用。

每个来报名的人都拿到了一大堆宣传单。厂方代表说,谁要是将手中的单子发完,就可获得50元。时间为一天。开始行动了。有人不到半天就散完;有人请人散发;有人干脆往火中一烧了事。那些人早早地领到了50元。厂方代表说,你们都不错,会动脑。

水生开始也这么想过别人的方法,别人也教过他。可是他突然想到了父亲割稻和背包时的情景,他就没有了别的念头。

于是,他挨个地发,整一天,他还没有完成任务。

第二天,他来厂代表处,交还剩下的单子。

厂方代表笑笑说,你呀,怎就不动脑呢,这50元可是很好赚的。

水生说,我尽了我的努力,我能收获多少就是多少,我不想为此动歪心,不然,我以后就不能做正事了嘛。

厂方代表说,看不出你还不失农民本色。给,这50元,是你的劳动所得。

水生说,可我没完成任务。

厂方代表说,这50元可不是散单子那50元,这是你的工作奖励,因为你被录取了。要知道,我们招收的不是推销员,丽是仪表工,这是一项关系到生产安全的工作,要求人员认真、尽责,靠歪点子、走捷径是行不通的。其他的人挣的50元那只能是辛苦费而已,与工作无关。

水生很激动。他这时才明白,一生像老黄牛干活的父亲为什么总是不轻易说歇,他是在为夕阳前所有的劳动争取一种结果。

三个月后,水生汇回了第一笔工资。他在汇言栏中只写了四个字:感谢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