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成功励志厚黑学全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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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关于社会的问题(1)

公私财产之区分

我们要想解决社会问题,首先当研究的,就是世界上的财物,哪一种应当归诸社会公有,哪一种应当归诸个人私有,先把这一层研究清楚了,然后才有办法。兹将我所研究者分述如下:

第一项,地球的生产力:地球上未有人类,先有禽兽。禽兽渴则饮水,饥则食果实,那个时候地球上的天然物,是禽兽公有的,即可以说那个时候的地球,是禽兽公有物。随后人类出来,把禽兽打败了,也如禽兽一般,渴饮饥食,地球上的天然物,归人类所有。我们可以说那个时候的地球,是人类公有物,任何人都有享受地球上天然物的权利。后来人类繁兴,地球上的天然物不够用,才兴耕稼,把地球内部蕴藏的生产力,设法取出来,以供衣食之用。于是大家占据地球上面一段,作为私有物,就有所谓地主了。地主占据之方法有二,最初是用强力占据,后来才用金钱买卖。无论哪一种都是把地球的生产力攘为私有,我们须知这地球的生产力,是人类的公有物,不唯不该用强力占据,并且不该用金钱买卖,不唯资本家不该占有,就是劳动家也不该占有。为什么劳动家不该占有呢?例如我们请人种树,每日给以工资口食费壹元。这壹元算是劳力的报酬,所种之树,经过若干年,出售与人,得十元百元或千元,我们所售者,是地球内部的生产力,不是种树人的劳力,因为他的劳力,是业已报酬了的。当初种树的工人,即无分取树价之权。地球是人类公有物,此种生产力,即该人类平摊,故我主张的第一项,即是地球生产力,应该归诸社会公有。

第二项,机器的生产力:最初人民做工,全靠手足之力,后来机器发明,他那生产力就大得了不得。我们川省轿夫担夫的工价,大约每日壹元,如用手工制出之货,每日至多不过获利壹元,这壹元算是劳力的报酬,如改用机器,一人之力,可抵十人百人千人之力,所获之利,十元百元或千元不等。这多得的九元,或九十九元,或九百九十九元,是机器生产力的效果,不是劳力的效果,也应该人类公有,不该私人占有。就说工人劳苦功高,有了机器,莫得劳力,他的生产力不能出现,我们对于工人,加倍酬报,每人每日给以二三元,或四五元罢了,所余的五元,或九十五元,或九百九十五元,也应该人类平摊。被资本家夺去,固是不平之事,全归工人享用,也是不平之事。因为发明家发明机器,是替人类发明的,不是替哪个私人发明的。犹之前辈祖人遗留的产业一般,后世子孙,各有一份,我们对发明家,予以重大的报酬,他那机器,就成为人类公有物。现在通行的机器,发明家早将发明权抛弃了,成了无主之物,他的生产力,即该全人类公共享受。故我主张的第二项,即是机器生产力,应该归诸社会公有。

上面所举种树人及在工厂做工之人,是就劳力之显著者而言,若精密言之,则种树时尚有规划者,种后有守护者,砍售时有砍者售者,工厂中亦有经理监工售货种种劳工,除去此等人之报酬外,才是纯粹的地球生产力和机器生产力,才应归社会公有。

第三项,人的脑力体力:各人有一个身体,这个身体既算是各人的私有物。身体既是各人私有物,则脑之思考力和手足之运动力,即该归诸个人私有,不能把他当作社会公有物,不能说使用了不给代价。故我主张的第三项,即是各人的脑力体力,应该归诸个人私有。

我们把上面三项的性质研究清楚了,就可定出一个公例曰:“地球生产力和机器生产力,是社会公有物,不许私人用强力占据,或用金钱买卖。脑力体力,是个人私有物,如果要使用他,必须给予相当的代价。”

(1)斯密士的学说,律以上述公例,就发现一个大缺点,各工厂除开支工资而外,所得纯利,明明是机器生出来的效果,乃不归社会公有,而归厂主私有,这就是掠夺了机器的生产力,是极不合理的事。又田地中产出之物,地主把他划作两部分,一部分归佃农自用,这是劳力的报酬,是很正当的,另一部分,作为租息,由地主享用,这一部分明明是使用地球的代价,乃不归社会公有,而归地主私有,这就是掠夺了地球的生产力,也是极不合理的事。斯密士的学说,承认厂主有享受纯利之权,承认地主有享受租息之权,犯了夺公有物以归私之弊。有了这个缺点,所以欧美实行他的学说,会造成许多资本家,会酿出劳资的大纠纷。

(2)孙中山的学说,律以上述公例,就觉得他的学说,是很圆满的,是与公例符合的。阅者如果不信,试取孙中山所著三民主义,反复熟读,再遍览他的著作及一切演说词,无论如何,总寻不出他夺私有物以归公的地方,也寻不出夺公有物以归私的地方。

人性善恶之研究

大凡研究古人之学说,首先要研究他对于人性之主张,把他学说之出发点寻出了,然后才能把他学说之真相,研究得出来。我们要解决社会问题,非先把人性研究清楚了,是无从评判的。孟子主张性善,荀子主张性恶,二说对峙不下,是两千余年未曾解决之悬案。所以中国学术史上,生出许多纠纷,其实二说俱是一偏之见。宋以后儒者,笃信孟子之说,一部宋元明清学案,触处皆是穿凿矛盾,中国如此,欧洲亦然。因为性善说性恶说,是对峙的两大派。所以经济学上就生出个人主义和社会主义两大派,一派说人有利己心,一派说人有同情心,各执一词,两派就纠纷不已了。

斯密士认定人人都是徇私的,人人都有利己心,但他以为这种自私自利之心,不唯于社会上无损,并且是非常有益的。因为人人有贪利之心,就可以把宇宙自然之利,开发无遗,社会文明,就因而进步,虽说人有自私自利之心,难免不妨害他人,但是对方也有自私自利之心,势必起而相抗,其结果必出于人己两利,各遂其私之一途。他全部学说,俱是这种主张,他不料后来资本家专横到了极点,劳动家毫无抵抗能力,致受种种痛苦。他的学说,得了这样的结果。

社会主义之倡始者,如圣西门等一流人,都是悲天悯人之君子,目睹工人所受痛苦,倡为共产之说。他们都说:“人性是善良的,上帝造人类,并没有给人类罪恶痛苦,人类罪恶痛苦,都是恶社会制成的。”我们看他这种议论,即知道共产主义的学说,是以性善说为出发点。

孟子主张性善,他举出的证据,共有两个:(1)“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2)“乍见孺子将入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他这两个证据,都是有破绽的。他说“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这话诚然不错,但是我们可以任喊一个当母亲的,把他的亲生孩子,抱出来当众试验。母亲手中拿一块糕饼,小儿见了,就伸手来拖,母亲如不给他,把糕饼放在自己口中,小儿就会伸手,从母亲口中把糕饼取出,放人他的口中。请问孟子,这种现象算不算爱亲呢?孟子又说:“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这个说法,我也承认,但是我要请问孟子,这句话中,明明是怵惕恻隐四字,何以下文说:“恻隐之心,仁之端也”,“无恻隐之心非人也”?凭空把怵惕二字摘来丢了,是何道理?又孟子所举的证据,是孺子对于井,生出死生存亡的关系,那个时候,我是立在旁边,超然于利害之外。请问孟子,假使我与孺子,同时将入井,此心作何状态?请问此刹那间发出来的念头,究竟是恻隐?是怵惕?不消说,这刹那间,只是有怵惕而无恻隐,恻隐是仁,怵惕断不可谓之为仁,怵惕是惊惧的意思,是从自己怕死之心生出来的。吾人怕死之心,根于天性,乍见孺子将入井,是猝然之间,有一种死的现象呈于吾前。我见了不觉大吃一惊,心中连跳几下,这即是怵惕。我略一审视,知道这是孺子死在临头,不是我死在临头,立即化我身而为孺子,化怵惕而为恻隐。孺子是我身之放大形,恻隐是怵惕之放大形,先有我而后有孺子,先有怵惕而后有恻隐,天然顺序,原是如此。怵惕是利己之心,恻隐是利人之心。利人心是利己心放大出来的。主张性善说者,每每教人把利己心铲除了单留利人之心,皮之不存,毛将安附?既无有我,焉得有孺子?既无怵惕,焉得有恻隐?

研究心理学,自然以佛家讲得最精深,但他所讲的是出世法,我们现在研究的是世间法。佛家言无人无我,此章是研究人我的关系,目的各有不同,故不能高谈佛理。孟子言怵惕恻隐,我们从怵惕恻隐研究起来就是了。怵惕是利己心,恻隐是利人心。荀子知道人有利己心,故倡性恶说,孟子知道人有利人心,故倡性善说。我们可以说:荀子的学说,以怵惕为出发点,孟子的学说,以恻隐为出发点。王阳明《传习录》说:“孟子从源头上说来,荀子从流弊上说来。”荀子所说,是否流弊,姑不深论。怵惕之上,有无源头,我们也不必深求。唯孟子所讲之恻隐,则确非源头。怵惕是恻隐之源,恻隐是怵惕之流,王阳明所下源流二字,未免颠倒了。

孟子的学说,虽不以怵惕为出发点,但怵惕二字,他是看清楚了的。他知道恻隐是从怵惕扩充出来的,因教人再扩而充之,以达于四海,其说未尝不圆满。他的学说,纯是推己及人,所以他对齐宣王说:“王如好货,与民同之”,“王如好色,与民同之”,及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又说:“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吾字其字,俱是己字的代名词。孟子的学说,处处顾及己字,留得有己字的地位,本无何种弊害,惜乎他的书上,少说了一句“恻隐是怵惕扩充出来的”。传至宋儒,就误以为人之天性,一发动出来,即是恻隐,以恻隐二字为源头,抹杀了怵惕二字。元明清儒者,承继其说,所以一部宋元明清学案,总是尽力发挥恻隐二字,把怵惕二字置之不理,不免损伤己字,因而就弊端百出。

宋儒创“去人欲存天理”之说,天理隐贴恻隐二字,把他存起,自是很好。唯人欲二字,界说不清,有时把怵惕也认为人欲,想设法把他除去,成了“去怵惕存恻隐”,那就坏事不小了。程子说:“妇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他不知死之可畏,这可算是去了怵惕的。程子是主张去人欲之人,他发此不通之论,其病根就在抹杀了己字。这是由于他读孟子书,于怵惕恻隐四字,欠了体会的缘故。张魏公苻离之败,死人无数,他终夜鼾声如雷,其子南轩,夸其父心学很精,这也算是去了怵惕的。怵惕是恻隐的根源,去了怵惕,就无恻隐,就会流于残忍,这是一定不移之理。许多杀人不眨眼的恶匪,身临刑场,谈笑自若,就是明证。

据上项研究,可知怵惕与恻隐,同是一物,天理与人欲,也同是一物,犹之煮饭者是火,烧房子者也是火一般。宋儒不明此理,把天理人欲,看作截然不同之二物,创出“去人欲”之说,其弊往往流于伤天害理。王阳明说:“无事时,将好色好货好名等私,逐一追究搜寻出来,定要拔去病根,永不复起,方始为快。常如猫之捕鼠,一眼看着,一耳听着,才有一念萌动,即与克去,斩钉截铁,不可姑容,与他方便,不可窝藏,不可放他出路,方是真实用功,方能扫除廓清。”这种说法,仿佛是见了火会烧房子,就叫人以后看见了一星之火,立即把他扑灭,断绝火种,方始为快。《传习录》中又说:“一友问,欲于静坐时,将好名好色好货等根,逐一搜寻,扫除廓清,恐是剜肉做疮否?先生正色曰:这是我医人的方子,真是去得人病根,更有大本事人,过了十数年,亦还用得着,你如不用,且放起,不要作坏我的方子,是友愧谢。少间曰:此量非你事,必吾门稍知意思者,为此说以误汝。在座者悚然。”我们试思,王阳明是很有涵养的人,他平日讲学,任人如何问难,总是勤勤恳恳的讲说,从未动气,何以门人这一问,他会动气?何以始终未把那门人之误点指出?何以又承认说这话的人是稍知意思者呢?因为阳明能把知行二者合而为一,能把明德亲民二者合而为一,能把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五者看作一事,独不能把天理人欲看作一物,这是他学说的缺点,他的门人这一问,正击中他的要害,所以他就动起气来了。

究竟“剜肉做疮”四字,怎样讲呢?肉喻天理,疮喻人欲,剜肉做疮,即是把天理认作人欲,去人欲即未免伤及天理,门人的意思,即是说:我们如果见了一星之火,即把他扑灭,自然不会有烧房子之事,请问拿什么东西去煮饭呢?换言之,即是把好货之心连根去尽,人就不会吃饭,岂不饿死吗?把好色之心连根去尽,就不会有男女居室之事,人类岂不灭绝吗?这个问法,何等利害?所以阳明无话可答,只好愤然作色了。宋儒去人欲,存天理,所做的是剜肉做疮的工作。

我们如果知道怵惕与恻隐同是一物,天理与人欲同是一物,即知道个人主义与社会主义,并不是截然两事。斯密士说人有利己心,是以怵惕为出发点,讲共产的人,说人有同情心,是以恻隐为出发点,前面曾说恻隐是怵惕之放大形,因而知同情心是利己心之放大形,社会主义,是个人主义之放大形。

据我的研究,人性无所谓善,无所谓恶,善恶二字,都是强加之词。我举一例,就可证明了:假如有友人某甲来访我,坐谈许久,我送他出门去后,旋有人来报,说某甲走至街上,因事与人互殴,非常激烈,现刻正在难解难分之际。我听了这话,心中生怕某甲受伤,赶急前往救援。请问这种生怕某甲受伤之心,究竟是善是恶?假使我们去问孟子,孟子一定说:“此种心理即是性善的明证。因为某甲是你的朋友,你怕他受伤,这即是爱友之心。此种心理,是从天性中不知不觉自然流出,人世种种善举,由此而生,古之大圣大贤,民胞物与,是从此念扩充出来的。现在所谓爱国,所谓爱人类,也是从此念扩充出来。此种心理是维持世界和平之基础,你应该把他好生保存,万不可失掉。”假如我们去问荀子,荀子一定说:“此种心理,即是性恶的明证。因为某甲是人,与某甲相殴之某乙也是人,人与人相殴,你不怕某乙受伤,而怕某甲受伤,不去救某乙,而去救某甲,这即是自私自利之心。此种心理,是从天性中不知不觉自然流出,人世种种恶事,由此而生。欧洲大战数年,死人无数,是从此念扩充出来的。日本在济南任意惨杀,也是从此念扩充出来的。此种心理,是扰乱世界和平之根苗,你应该把他铲除净尽,万不可存留。”上面所举之例,同是一事,两面说来,俱是持之有故,言之成理,所以性善性恶之争,就数千年而不能解决。因为研究人性,有两说对抗不下,所以个人主义和社会主义,就对抗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