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天空如何阴霾,太阳一直都在的,不在这里,就在那里,因为,它长了一对会飞的翅膀。
一
去一个老宿舍区找人。
老宿舍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建的,平房,一字排开,隔成一小间一小间的。一小间里住一户人家,一家好几口人,都挤在这一小间里。邻里不消说鸡犬声相闻,就是彼此间轻微的呼吸,都能听得见。——当然,这都是从前的事了。
现在,这些平房,蹲在几幢高楼后。房顶的瓦片上,生满了岁月的绿苔。乡下的草,也跑来凑热闹,一簇一簇的狗尾巴草,聚集在房屋顶上,春天绿着,秋天黄着。墙壁上涂抹的白石灰,已斑驳成印象画了。前面的高楼挡着,老房子终年难得见到阳光。
在老房子里长大的孩子们,早已羽翼丰满,飞了。他们再不肯住在这里,哪怕在外租房住。留守在这儿的,都是些上了岁数的老人。老人们念旧,住久了的房子,有些像他们的亲人,难丢难舍。
我去时,是冬天。冬天的阳光,见缝插针地,从高楼的缝隙里,漏下一点两点来。我看到几个老妇人,从老房子里捧了被子出来,追着阳光走。阳光走到哪儿,她们就把被子晾到哪儿,一边拍打着被子上阳光的羽毛,一边闲闲地说话。她们看到诧异的我,笑着对我说:“我们在赶太阳呢。”脸上是一派的安详。
赶太阳?多好的一个词语!我在这个词语前驻足,从此铭记在心。每当我觉得寒冷的时候,觉得灰心失望的时候,我就把这个词语掏出来,暖一暖。人生不是被动地接受,更是主动地追求,才能获得你所需要的温度。
二
连续的阴雨,天像破了似的,滴嗒滴嗒个没完没了。
家里的衣物,摸上去都是潮乎乎的,——连人也似乎是潮乎乎的人了。南方的梅雨天,总是让人难耐。
小孩子却没有这样的感觉,雨天里他们照旧玩得兴高采烈的。他们穿了雨鞋,偏寻着洼地积水走,一脚踩下去,击起水花一朵朵,乐得他们哈哈笑。
五岁的小侄儿,也跟着别的孩子,去踩洼地的积水玩。还叠了一些小纸船去放,边放边唱着别人不懂的歌。孩子的快乐,简单透明,无关天气。
又一阵雨来,他被“捉”回家。他四下里看看,突然问我:“姑姑,你有彩笔吗?我想画画。”
我赶忙找了纸笔来,他握笔在手,大刀阔斧地作画。
他先画一幢房,房子歪歪扭扭的,上面开满门和窗。
我问:“为什么画这么多的门和窗啊?”
小侄儿答:“是为了让小猫小狗进来呀,还有小鸟进来呀,还有小兔子小熊进来呀……”我失笑不已,小侄儿大概准备开动物园了。
他又开始画树和花。树们很不成规矩地挤在一起,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有弯着长的,有斜着站的,一律是山花插满头,花朵儿小果子似地挂着。
雪在掌心,会悄悄融化成暖暖的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