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受教育必须从婴儿期就开始,使人们具有这个社会需要的才能,如果不这样做,人类可能会早已灭亡。我们生来是一无所有的、是愚昧的、是柔弱的、是最需要呵护的,所以,我们需要许多的力量,需要认识和判断的能力。而所有的这一切,都需要从教育中才能获得。每个人的一生都是由三种教育培养的,或受之于自然,或受之于事物,或受之于人。自然的教育、事物的教育和人的教育,就是我们人类所要接受的三种教育。针对类的个体而言,如果这三种不同性质的教育能达成一致,目的趋同,就可以达到他的目标,这样的个体,才可以说是获得了良好的教育。
我不愿意根据一般人的认识,将那些可笑的,人们称之为学院性质的机构,当成一种公共性质的教育机制;我也不将对世人的教育看作是这种制度,因为这种教育追求的是两个不同的目的,但结果却不会有所收获。这种教育只能培养出一批表面为别人,却处处为自己,阴险虚伪的人。由于被人和自然两种力量牵引向不同的方向,形成较大的分歧,所以,我们会采取一种折中的方式。但是,这种做法却使我们一生就在犹豫和斗争中度过,最终无法达成自己的意愿,更不能对他人有所贡献,最后只能碌碌无为了此一生。
自然的教育是我们的器官和才能的内在的发展;别人引导我们如何利用这种发展,是人的教育;我们对影响我们的事物而获得良好的经验,叫做事物的教育。所以,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由这三种“教师”培养起来的。一个孩子,如果他身上这三种不同的教育互相冲突的话,他所受的教育就不好,而且将永远不会合他本人的心意;一个孩子,如果在他身上这三种不同的教育是一致的,都具有趋向的目的,他就会很快达成自己的目标,而且生活会过得很有意义。这样的孩子,才算是受到了良好的教育的。
在这三种不同的教育中,自然的教育完全是不可以由我们来决定的,事物的教育只是在某些方面才可以由我们来决定。只有人的教育,我们才可以加以控制;不过,我们能控制多少,到目前还只是假定的,因为,谁能够对一个孩子周围所有的人的行为和言语都能完全掌控呢?
一旦将教育看成是一门人类的艺术,则它几乎就不能取得什么成就了,因为,它要成功,就必须将这三种教育相协调配合一致,然而这一点是任何人都不能有所决定。我们殚精竭虑所能做到的也只是或多或少地接近目标罢了;不过想要达到这一点,还真需要有一些运气的成分。那么,是什么目标呢?它不是别的,它就是自然的目标,这是我们刚才论证过的。既然三种教育必须要圆满地进行配合,那么,我们就需要使其中的两种教育来协调另外一种无法控制的教育。也许我们所讲的自然意义上的教育太有些含糊其辞了,所以,在这里我们尽量将它明确起来。
也有人说,自然不过是人们日常的习惯罢了。那么,它究竟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呢?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在日常生活中养成的一些习惯,看它会不会消灭掉我们的天性呢?举个例子来说,有些植物被我们阻碍着并不能顺应它们的天性自由去生长,它们就具有这样的习性。自由生长的植物,它们索性还保持着被强制倾斜生长的印痕,但是它们的天性并没有因为被扭曲过,或是被阻碍过就此改变自己一开始的自然生长方向,如果它继续生长和发育的话,这种植物它又会自然的直立生长。
同样,人类的习性也是如此。只要人还处在相同的境地,他就还可以保持由原来的习惯产生的习性,虽然这些习性对人们来说是不自然的,甚至是做作的;但是,只要情况稍微一有变化,这种习惯就消失掉,天性就会迅速恢复过来。因此说教育确实不过只是一种习惯而已。有一些人忘掉了他们自己所受的教育,则另外有一些人则保持了他们自己所受的教育,这样的差别是从什么地方开始产生的呢?
如果是必须要将自然这个名词,只是限用于天性习惯的这个名词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省得论述一番多余的话语了。我们生来是具有感觉的,而且我们一出生就通过各种方式受到了我们周围事物的各种影响。可以说,当我们刚一开始意识到我们的感觉时,我们就希望去逃避或者追求产生这些感觉的事物,我们首先要对这些事物进行筛选,看这些事物是给我们带来了愉快还是不愉快,其次要看这些事物对我们是不是很方便和很适宜,最后则看它们是不是符合我们的思维理性,以及是不是赋予我们幸福美满的标准。
随着我们的感觉越来越敏锐,眼界也逐渐开始变得越来越开阔,这些倾向就越来越明显;但是,由于我们受到了的习惯的遏制,因此,它们也就或多或少地因为我们的不同见解而有所变化。在产生这种变化以前,它们就是我所说的我们内在的自然。因此,必须将一切都归功于那些原始自然状态的倾向;如果我们所受的三种教育没有什么太不同的话,还是可以的;但是,当三种教育彼此矛盾冲突的时候,当我们培养一个人,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他人的时候,那么,该怎样办呢?这样以来,要协调配合一致就显得不太可能了。由于不得不与社会和自然制度进行斗争,所以,必须在教育成一个人或是教育成一个可公民之间加以选择,因为我们不能做到同时教育成这两种人。
凡是一个社会,哪怕是很小的社会,当它的范围很狭窄,而内部又能做好团结的时候,就会与大的社会相疏远很多。如凡是非常热爱自己国家的人,都会表现出一些对外国人的冷酷,在他们心目中,外国人只不过是人,同自己是没有什么关系的。这种缺陷也是不可避免的。重要的是,要对那些同自己在一起生活的亲戚、朋友都很好。在国外,斯巴达人是很贪婪的,是野心勃勃的,是一点仁义不讲的;但在他们的国内,却处处洋溢着和睦无间、公正无私的和气精神。不要相信那些所谓的世界主义者了,因为在他们的著作中,他们到遥远的地方去探求他们不屑在自己周围履行的义务。这样的哲学家之所以爱鞑靼人,为的是免得去爱他们自己的邻人。
自然人完全是为他自己而活,他是单位的个数,是绝对的统一体,只与他自己和他的同胞们才有关系。公民只不过是一个分数的单位,是有依赖于分母的,它的价值体现在他同总体,即同社会的关系。好的社会制度是这样的制度,它知道如何才能够使人们改变自己的天性,如何才能够剥夺他自己绝对的存在,而给他以相对的存在,并且将“我”转移到集体中去,以便使各个人不再将自己看作一个独立的人,而只是看作共同体的一部分。同样,共和国内部的战争要比君主国之间的战争要更加残酷。相对来说,君王之间的战争比较容易缓和下来,但可怕的是他们之间的和平相处,与其要做对方的臣民,倒不如去做对方的敌人。
有一位斯巴达妇女,她的五个儿子都被编织在军队里。于是,她等待着战事的消息。她看到一个奴隶来了,战栗地问她:“你的五个儿子都战死了。”“贱奴,谁问你这个?”“我们肯定能胜利!”于是,这位母亲便跑到庙中去祈祷和感谢神灵,这样的人才是公民。凡是能在社会秩序中,将自然的感情保持在了第一位的人,是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需要的。如果一个人经常是处在自相矛盾的境地,经常在自己应尽的本分和倾向之间犹豫徘徊的话,则他既不会成为一个人,也不会成为一个公民,他对自己和别人都将一无是处。我们今天的人,今天的法国人、英国人和中产阶级的人,都是这样的人;而他将成为一无可取和一无是处的人。
要想有所成就,就必须要就必须言行一致,成为始终如一、独立自恃的人,就必须坚持自己应当采取的主张,毅然决然地坚持自己的这个主张,并且一贯地去实行它。我等待着人们给我展现这样的奇迹,以便知道他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公民,或是,他能同时成为这两种人,又是怎样做的。从这两个必然互相对立的目的中,产生了两种相互矛盾的教育制度:一种是共同的与公众的,另一种是家庭的和特殊的。如果你想要明白公众的教育是如何一回事,就请你阅读一下柏拉图的《理想国》,这本著作,并不像那些只是凭书名去判断的是一本讲政治的书籍;它是一篇很优质的教育论文,像如此的教育论文,还从来没有被人写过。
当人们谈论到一个空想的国家的时候,他们就会提出柏拉图式的制度;然而,要是莱喀古士只是将自己那套制度写在了纸上,而不是去付诸于实践的话,我可能还会以为它空想得更多。而柏拉图只不过是要人们去纯洁自己的心灵,而莱喀古士却是要用力改变了人的天性。公共的机关已经不存在了,而且也不可能存在下去,因为在没有国家的地方,是不会有公民的。“国家”和“公民”这两个词应当从现代语言中里取消。其中的理由我是非常清楚的,但是,我不愿意谈及它,因为它与我阐述的问题没有任何丝毫的关系。
人们将一些可笑的机构,称之为是学院,然而,我是不将它们当成一种公共性质的教育制度来加以研究的。我也不把世人的教育看作是以这种制度进行的,因为这种教育总是想去追求两个相反的方向和目的,结果却是这两个目的一个也达不到。最后,它只能训练出一些阴险的人来,然而,这些人成天装着事事为他人,实则处处是为了他们自己。不过,这种表现既然是大家都有,所以,也就骗不了任何的人。这不过是在枉费心机罢了。
现在,我们谈一谈自然的教育和家庭的教育。如果一个人只是想为了自己的生命而受教育,那么,他对别人将毫无意义可言,如果一个人所抱的两重目的能够结合为一个单独的目的,那么,就等于是消除了人的内部自我矛盾,就消除了走向幸福生活道路中的一大障碍。要判断一个人,就必须要判断看这个人到成人以后是怎样的;必须在了解这个人的主观倾向、观察了他的发展等,当人们看到一个人并不是无可救药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会想方设法去纠正这种不良的状况。当我们走向正确的道路后,才可以看见自然的人。
爱弥儿箴言:
我们要培养一个难得的人,那么需要做些什么样的工作呢?毫无疑问,我们需要做的工作有很多,千万不可以无所事事,最后一事无成。当我们遇到逆风行驶的时候,我们就要调整自己的航向,但是,当海面上波涛汹涌时,而我们又想停泊在原地,那就要学会抛锚。年轻的舵手更要当心,别让你的船锚动摇,别让你的缆绳松懈了,不要在我们还没有发觉以前,就让船给漂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