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我要和水菡分居。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我只是告诉你一声。”他说得平淡,垂在身侧的拳头却是捏得格外紧。
事已至此,晏鸿章也没有理由连分居都不让。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晏季匀和水菡都需要各自有冷静的空间,硬要在这节骨眼儿上强扯在一起,对他们没有好处的。退一步,才可能看得见更多的路。
“你们分居,那孩子怎么办?”晏鸿章不由得感到一阵烦闷,真是头疼。家务事比做生意的事还要难啊。
“她不想住在这里,她也不想看到我……”晏季匀喃喃自语,他已经有了主意。
水菡将宝宝哄睡着了,放在婴儿床上,她就这么守在宝宝身边,痴痴地望着这身子,眼里氤氲着雾气,还有一个母亲对孩子满满的爱。
宝宝才出生十天,脸上的皮肤才开始慢慢长开,五官的轮廓看起来更偏向于晏季匀。眉毛眼睛嘴巴都是晏季匀的缩小版,而脸型则是遗传到了水菡。虽然宝宝是早产儿,但某些方面依旧是体现出了优秀的基因,很少有婴儿在出生后十天就能有这么漂亮清晰的脸部轮廓,等再过段时间,宝宝养得白白嫩嫩的,那必定比现在更好看。
“宝宝……妈妈不会跟你分开的,如果谁想让我们母子俩分开,我就跟他拼命!”水菡轻声低语,坚定的神色却犹如发誓一般。
宝宝是她唯一的生命支柱,假如分开,她真会活不下去的……
婴儿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晏季匀像幽魂一样闪进来,水菡蓦地一惊。
“你……你们商量好了?想什么样?”水菡站在婴儿床前,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晏季匀十分不喜欢此刻水菡的目光,活像他是强盗一样。
“你既不想见到我,也不想再住这里,从明天开始,你带着孩子搬到晏家大宅去住,而我也不会再住这里。你就继续恨我吧,也别以为我是对你仁慈,我只不过是念在孩子还小。这是我的底线,别再让我听到离婚两个字,否则,我真的会让你再也见不到孩子!”晏季匀说完便深深地望了婴儿床一眼,然后,毅然转身。
“你可以放心住在大宅里,爷爷会为你安排一间单独的阁楼。你更不必担心会见到我……因为,我不会去见你。从此以后,除了那张结婚证还在,我们什么都没有。”他飘忽的声音远去,只剩下一室的清冷。
水菡感觉到,这是他最后的决定了,再无更改的可能。
呆呆地望着门口,水菡的心沉到了谷底,悲痛,无可抑制地在身体里汹涌泛滥,有个声音在不停呐喊:“为什么!为什么和他之间会变成这样!这不是她想要的!”
不管你想不想,都已经演变到这一步。她也知道,晏家是不可能任由她带着孩子去外边住的,晏季匀刚才所说,可以算是他的极限了。
“除了那张结婚证,我们什么都没有。”他的话还回荡在耳边,冷冷的浸入她的心底,拉扯着她坠向深不见底的寒渊……又要开始另一种生活了,她的世界将不再有晏季匀这个人,只有宝宝。
他清绝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转角,就像是走出了她的生命,明天的路,她一个人走,她没有退缩的余地,为了宝宝,她必须勇敢。
在这一刻,水菡忽然明白一件事……阳光,温暖,从来都不是别人能给得了的,唯有自己心中存着温暖,爱自己多一点,才能在这个世界前行。远在大洋彼岸的一端,某个隐秘的古堡中,有一间私人手术室。
大约三十平米的空间里,消毒水的味道和各种针药味儿混合在一起,有点刺鼻。各种手术用的器械在灯光下散发着冷芒,正中的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他身边站了几个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将他围住。
其中一位看上去身材略苗条的人,口罩下的嘴巴闷闷地发出声音:“你放心,只要拿掉你眉心的黑痣,再将你的颧骨削掉一些,再拉拉皮,我保证,就算是你老婆都不会认出你。”
中年男人脸上露出决绝的神色:“是,只要您吩咐,我做什么都愿意,哪怕是变成另外一张脸。”
“很好。”这人的语气柔软了许多,低头用一种安抚的目光看着中年男人:“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有些事,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等你整容手术成功之后,我会将你送回中国,给你安排新的任务。”
“是。”中年男人干脆地回答,然后闭上眼睛,等待接受手术。
“开始麻醉。”一声令下,这人退后一步,让医生们上前。
整个手术过程,由这个人全程视频记录,没点胆子的人是不可能做到的。而这个人一点都没有害怕,手都没抖一下,反而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似的,面对血淋淋的皮肉,血腥得令人作呕,但这人还在一丝不苟地拍着,时而露出微笑,时而点点头……
不知该说这是心理太强悍呢还是已然成病态了?
接受手术的中年男人就是晏家正在全力寻找的,袭击水菡的人。
他早就在事发之后被送往国外,幕后指示的人势力强大,加上早有准备,以至于晏家一时还查不出是谁干的。而现在,中年男人被整容,将变成另外一张脸了,即使晏家查到他的身份,也不会知道他的踪迹,而他将会在数月之后被送回国内,以新的身份去接近任务中的某人……
出此计谋的人,可谓大手笔,心思歹毒得可怕……
“想要离开这生活,怎能把脆弱,当作是种解脱。
伤感的一幕,剧中人是我,无法去触摸,只有散场的落寞。
有谁能告诉我,你是否爱过我?
也许这是结果,却为何如此冷漠
有谁能告诉我,你是否还执着。
心痛的感觉,蔓延寂寞的我……”
凄婉的歌声如泣如诉,回荡在空空的房间里,满室的愁绪和寂寞,任由窗外的阳光照进来也无法暖透。
这里是另一座华丽的城堡,水菡和宝宝住进来已经好几天了,这屋子里时常都会传出忧伤的音乐声,那是水菡无法愈合的一颗心在叹息,她多希望忧伤可以长出翅膀,飞走了就别再回来。
这一栋三层高的小楼就是水菡和宝宝的新家,在主宅的东面,临近花房和菜园子。这是在几栋小楼里最为清静的一处,其余的是晏家的各房居住,他们都受到了晏鸿章的明确指示,不得前去打扰水菡和宝宝,除非是有要事。
晏鸿章将伺候他多年的佣人陈嫂调到水菡这边来了,负责水菡和宝宝的起居饮食。水菡一方面感激晏鸿章对她和宝宝的疼爱,重视,却又不免会有几分无奈……真的不想被人当成少奶奶伺候,她不想享受关于晏家的一切,她只想要靠自己,只想和宝宝过平静的生活。但显然这是目前无法办到的。
宝宝这么小,又是早产儿,必须精心呵护照料,如果水菡一个人每天都要自己做菜做饭吃还要兼顾将宝宝看好,很难办到,况且,宝宝身子弱,需要保持营养均衡才行,这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水菡现在经济上没有独立,她没有收入,想脱离晏家的经济支撑,暂时只是奢望而已。
或许,如果换做其他的人,就会甘愿这样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被人像养金丝雀一般养起来,不用工作,不用去社会上历练,不用有经济压力和负担,不用为生计而发愁,多好呢……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这样的生活,水菡就是其中一个。
迫于宝宝的现状,她不得不依靠着晏家,但她心里始终流淌着自由的血液,她不想花晏家的钱,她想要独立,想要从根本上脱离晏家的掌控……这一切,都要从经济上开始。只等宝宝稍大一些,最少要断奶之后,她才能出去工作,慢慢地能赚到钱了,能养活自己和宝宝,她才敢谈“独立”,才可以不再依靠晏家,那时,她就能挺起胸膛,挺起腰板,才有了独立抚养宝宝的资格……
这些都是水菡在经过伤痛之后冷静下来回顾过去,所得到的结论。她能想到这一层,证明她的心境正在走向成熟,知道为自己和宝宝的将来打算了,这才是她应该走的路。
各房的人都不敢违背老爷子的指示,暂时不敢来打扰水菡,她也乐得清静,每天都跟陈嫂一起尽心尽力地照顾宝宝,所有的注意力和精神寄托都在宝宝身上。
晏家最近忙着办喜事,最高兴的就要数沈蓉了。她盼了那么久,终于盼到了一个豪门千金的儿媳妇,她仿佛看到了前方的光明大道。心情好了精神就好,一向身子不太好的沈蓉,如今气色有了好转,隐隐又恢复了几分从前的韵致。她其实也不过才四十几岁,好好打扮一下,颇有些姿色的,即使已不再年轻,但五官底子好,仍然能留着年轻时的轮廓。当年沈蓉如果不是因为长相美貌,又怎会被晏展松看中而收了当情妇呢……
为儿子筹办婚礼,沈蓉每天都过得很充实,晏锥看着母亲这么开心,他也总算是有点安慰的,远的不说,只要邓嘉瑜进门之后这几年,跟母亲之间相处还算过得去,母亲会比从前过得开心,这就够了,已经是达到了晏锥的一半目的。
有多少年都没看见母亲像现在这么多笑容了,晏锥内心感概,也自责,对母亲,他虽然孝顺,可也是忽略了当母亲的其实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孩子能成家立业。
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晏锥失去了某些重要的东西,但这只是暂时的,他相信,在他与邓嘉瑜各取所需之后的几年,他会找回来的。
在晏锥的婚礼之前,是宝宝的满月酒。外界各方都盼着晏家能大摆筵席热闹一番,但没想到晏家很低调,只请了家门亲戚前来。理由很简单,晏鸿章说,宝宝是早产儿,身子弱,暂时还不宜在人多的场合待太久,还需要好好养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