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在记忆中是怎样也无法舍弃,香颂眼角微微有些湿润,慢慢将自己那双因紧握而已经苍白到几乎让人心酸的手藏在背后,低声的再次喊道:“爸爸。”
童奕磊晃了神,刺目的灯光下,她的笑里带着湿气,染上自己的心,是点点哀悸。
“磊子,你忘了今天我们在婚纱店看的那模特了吗,香颂现在在界内小有名气呢。”颜止静笑的谄媚,说的话满是尖刺,她知道童家容不下演艺界里的事儿。
童奕磊不出意外的被这话刺激到了,不过又觉得无伤大雅,儿女的路是自己来选择的,所以淡淡的对旁边的阿静说:“孩子长大了,知道自己要什么,何必拿上一辈的规矩限死她呢。”转而对香颂道:“你喜欢的事你就去做,不过要注意分寸,别给童家带来大的负面影响。”
此时,窗外浮起一阵春风,尚且凉薄,吹在人的脸上,让人觉得偶尔闪过的寒颤,香颂用着眼睛描绘着眼前男人的轮廓,心中却是越发的酸楚,那个强制自己不许当模特的男人如何会变得如此“通情达理”,被忧伤掩埋的东西在角落里慢慢的浮现。
“是是是,现在童家你最大,这些个大家族的规矩陈如腐骨,确实该改改了。”回眸瞥了香颂一眼,笑的颇为放肆:“模特明星也没有什么不好,这年头,谁也不会说这个职业是戏子,是交际花了。”
香颂听得出她毒舌,这个女人呐,好像别人落魄的时候不再补上两刀,就生怕地上那个怕不起来的家伙会突然站起来给她两拳。实际上,自己还真有给她两拳的力气。
“就算是戏子也好过一个出卖子宫的女人。”侧过了眉眸,是香颂冷冷的面孔,嘴角微微的上翘:“如果不是当这里这么多人,如果不是为了我爸的颜面,我真有可能会给你两拳,让你从今以后半身不遂。”
“香颂。”童奕磊怒喝。
香颂的眼神僵在了半空中,找不到焦点,视野里有他,却怎么也和心里面的那张脸配对到一起,不像,怎么看都不像……带着些许无奈何疼惜,慢慢的对童奕磊说道:“从前,你根本不会了她这种女人责骂我,你知道吗?”
这句话让童奕磊恍恍惚惚之间想到了一个女人耳边的低语“爸爸,我以后做错什么事,你都不许大声吼我,大声骂我”。
那个声音在脑袋里回荡,却看不清那个女人的容貌,朦朦胧胧是她在笑,隔着纱,隔着雾气。
童奕磊拧紧了浓眉,死死的盯住她,那轮廓,那眉眼似乎和脑海里模糊不清的人影很像,他不禁倒抽了一口气,两指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颜止静心里生出畏惧,她害怕他的记忆复苏过来,扶着他问:“累了,要不要休息会。”
他摇了摇头,不是头痛,只是心里影影绰绰的人影甩不掉浮现在自己眼前,有点心烦。
“童香颂,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你爸爸省心呢,他才刚刚养好身体。”颜止静朝她吼,很自然的把脾气出在她的身上,有时候,她真的希望,童香颂这个人能够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连同她的名字,像她的母亲一样,死了以后甚至留不下任何东西。
一切都被童老爷子埋葬在了过去,时间的彼岸。
香颂没有回答,久久的凝视着童奕磊。
记忆里的第一个人是奶奶,那样慈祥,那样温柔,总是用老迈的身体保护自己不被流言蜚语所伤,不被村里的其他孩子欺负。有一天,奶奶离开了,她的位置渐渐被童奕磊取代,他给予了自己更多更多。
“我要到我朋友那边去了。”
低声的说着,她的目光中却有些微薄的期待,期待他能够拉住她的手,期待他能够对她说,不许走,期待他能做一些曾经那个童奕磊会做的事情。
可是他只是点点头,淡淡的说:“你去吧。”
你去吧……
她再没有留下来的借口,心中是颓然的,却依然努力挺直背脊,骄傲的转身离开。而人群的那头,是武安坚定的目光。香颂鼻子陡然一酸,这个男人,几个月来磨平他的任性,变得成熟稳妥。只要自己回头,她都能看见他在那,不是原地等候,而是他努力跟着她的步伐,不越前,不落后。
他怎么跟自己一样傻呢?
“喏,聊得口干了吧。”武安递给香颂一杯香槟。
“神经病,我不过说了几句话。”她接过杯子,踢了他一脚,“想把我灌醉干嘛?”
他“嘶”的叫疼:“喂女人,你能不能下脚轻点,你穿高跟鞋啊!”
香颂呵呵笑开去,看着他滑稽,看着他恼羞成怒,看着他跟自己无休止的斗嘴,心情会慢慢轻松起来,像坐在一艘小木船上,摇摇晃晃,看着河水涓涓直流。
“你真他奶奶的是变形金刚。”
他怪嗔,凶巴巴瞪她一眼,到了眼底却是笑意阑珊,只要她笑就好了,只要她在自己的身边是开心的,就好了,时间会让一切都过去的。
“喂,要不要请我跳舞啊!”她朝武安挑了挑眉,道:“我可是公认的未来模特种子选手,搞不好,能帮你添添财气,让你在这次晚会上一炮成红。”
“那我非请不可了?”武安笑笑,一手往胸前一剜,绅士的模样。
香颂把手交给了她,任他领着自己在舞池摇曳,生风。
舞池的外围,童奕磊死死的望着,明明是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为何心底那丝痛楚和不甘是从什么地方而来,怎样也无法抹去半分,这一生可曾有他得不到的东西?这样的想法让他撇下身边的颜止静,独自一人离开了会场。
离开之前,他勾勒的唇角勾起的同时是有些残忍的笑容,“颜止静,你知道我不喜欢被人背叛,欺骗,更不喜欢有人当自己是蠢货,无论是你还是爷爷,我都无法原谅这种行为,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