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件事,那件要亲口告诉她的喜讯,他忘了,至今想不起来。
就在他们各自揣怀着心事对峙的时候,是颜止静紧张的从房里奔出,她拉住了他,“孩子吐奶了,额头有些烫,怎么办?”
童奕磊从那混沌的思绪中拉回自己的理智,扭头走向他们的房间,属于他和颜止静的房间,那里还有他们的孩子。
香颂光是这么想着,便是一阵钻心的痛楚。她弯着腰,捂住胸口,抵抗着疼痛。
一会过去,总算是挨过了那最剧烈的时刻,她能呼吸了,看不清眼前的路,晃晃悠悠的,可是她知道他在哪间房,她跟着走进去,是婴儿的哭泣声,撕心裂肺,在香颂的耳边,却像是从遥远的外太空传来的。她眼前继续晃着几个人影,一个是他,一个是她,她怀里还抱着孩子。
童奕磊终于注意到了她,她就站在沙发的后面,眼泪一汩汩涌出,一行变作了四行,他额上冒了汗,知道这一幕对她的刺激,她疼,他也疼,“香颂,你先回去吧。”再看非把她疼死不可。
可她不怕了,也就眨眼的功夫,她觉得如此明目张胆的嚣张疼痛并不是最可怕的。
“你给了我想要的答案,我就走。”她较真了,她固执的时候可以比任何人都固执。
颜止静横眼瞪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牙齿斗架的声音,都这个时候了,她还在这里添乱,为什么命运那么眷顾这个女人呢,那一场车祸居然没弄死她。
情绪渐渐失控,她站在那里不走,挤出水来的眼眸死死的盯着童奕磊。
而他就动摇了,在她柔柔却坚定的目光中动摇了,他对颜止静说:“我先送香颂回去。”
颜止静把孩子往佣人怀里一放,很快又旋身拽住他的手腕子,“你的亲生儿子正在发烧,而她——”她连声音都颤抖了,手指着香颂,“她只不过是你的养女,一个不被童家认可的人,爷爷永远都不会接受她,你想让他老人家不瞑目吗?”
他瞬间定在原处,爷爷,这个世上对他最好的爷爷……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他的眸眼沉痛且坚定,“香颂,你乖,听话,先回去。”
香颂只觉得心里突突的跳了几下,然后无声了,怎么会无声了,心脏怎么可能不跳呢。她死命的摇摇头,绾在耳朵后边的头发都散了,却是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像被什么巨大的力量封住了。
颜止静彻底火了,她松开童奕磊,几乎是用小跑,到香颂的面前,她的情敌,手掌横着过去,啪的响了一声,很闷的那种。她全身都在颤抖,恨恨的说:“你就和你母亲一个样,勾人的狐狸精,还恬不知耻。”
香颂被打到偏了头,懵在那里。
童奕磊一手扯过颜止静,怒吼:“你凭什么打她。”
颜止静不说话,也恨恨的看着他。她打她的理由还不明显吗?
香颂摸着自己的脸,火辣火辣的疼,没想过这看上去弱不禁风的颜止静能有这么大的手劲儿,她冷笑,抬起脸,两眼冒出了火,一手挥过去,她可不挨她的这一巴掌。
“香颂,别闹大了。”
她的手在半空中被童奕磊扣住,他说的像是在请求她似的。
她傻眼了,一肚子的怒火,满腔的委屈发泄不出来,只能被他那请求的眼神憋回自己的身体内部消化,消化不了,就化成了热气,快把她整个人都蒸腾了起来,恨不得蒸发了她,“你护着她?她刚刚……打了我……你竟然还护着她……”
他摇着头,“我不是。”
“你不是护着她,为什么不让我打下去。”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嚎,明明刚才还想着这巴掌不是很痛,痛不到心里,这会儿却像千万只虫子钻到身体里,撕咬着皮肉血管。
“香颂,你这样会把事情闹大的。”他看着她马上红肿起来的半边脸,心疼,上回他打她的时候他就疼,又来了一遍,虽然不是他下的手,但还是一样的疼法。可他还是要阻止她,她一时冲动,根本不知道颜止静和叶华宜会想出什么注意来报复她。
他是怕到时他连保护她的力量都没有。
“闹大?”她语气不善,拨开他的手,“你怕我闹大了,你下不了台?”
“香颂,你冷静点。”童奕磊固定住她的肩膀,“事情没你想的简单。”
她挣扎,却动不了,仍旧恨恨的瞪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后她说:“好,我不闹,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到底是要她还是要我!”
他说不简单,好,她相信他。他让她别闹,可以,她不闹。但是他得给她一个让她足以这么做的理由,没有这个理由,她找不到别的信念来支持自己,她会垮,一定会垮掉的。
童奕磊张开的口,许久没合上,也没有吐出一个字,一个音,他只是紧皱着眉,看她一眼,看她眼里流出来的那些水滴,再收紧一些,再紧一点,直到再也收不紧,“香颂……”艰难开口,好艰难,总觉得这一开口就是终结,“香颂……”干脆就一口气吧,“我是一定会和她结婚的。”
死死的一阵沉默。
旁边的颜止静笑了,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
香颂忽然变软,黑的不见光的眼珠子,仰视着他。她软软的呼吸,很机械,眼前的这个人,轮廓悠悠晃晃,她脑海里只记得四个字——和她结婚,和她结婚……他一定会和她结婚,那么自己呢,自己又该站在什么样的位置,女儿,还是失恋的女人。
两者都是,并不矛盾。
“我明白了。”她笑了出来,泪水就被他一句话给止住了,不是刻意忍着,憋着,而是真的突然之间哭不出来,她就笑,用以前那种孩子般的笑容,“我回去了,爸爸。”
“香颂!”他惊痛。
她抬起脸,轻轻问:“还有什么事。”
他半天不做声。
她推开他按在她肩膀上的手,“那我先回去了。”脚下的步子有些虚浮,可她一步步走的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