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纽约。
就在昨天香颂听到了武安的声音,她的内心抗拒着,燃烧着,带着不肯老去容颜的美丽。那场轻声细语淋湿了,曾经彩色的言语和缤纷的梦境,带走了鲜艳的多情,那个她熟悉的世界在那场意外中转身离去,却在今后的每个夜里,盛放出柔软的孤寂。
她陷进了沉思,电话突然想起,着实吓得她全身一抖。
“香颂,我今天看到武安上了英国达人秀!”电话那头还是Ella十年如一日激动的夸张尖叫。
香颂坐在旋转椅上,转了半个圈,看向落地窗外,“我看到了。”
“哎,他都找你找那么多年了,你就不打算回去见他。”
香颂没吭声,只是出神的注视着天空下那一座座的高楼,折射着阳光。她的记忆游荡在武安被送进手术室后的那几个小时里,着实发生了好多事。
她浑身褴褛的坐在长凳上,焦急等待,手上,身上,都是他的血,已经凉了,仍然湿漉漉的,她控制不住的颤抖,然后他们来了,童奕磊,颜止静,武安的母亲,还有叶华宜,她关心的是自己和武安究竟死了没有,或者没死的话,再补上一刀。
她觉得她疯了,那些爱,恨,幸福,怀疑,毁灭,关于他的,她的,她的,爱与背叛的讯息。
她笑,自己都能感觉自己像是被撒旦付了身,叶华宜见到她的时候吓得倒退了好几步,她也确实是被魔鬼上了身,冲上去,打败了好几个大个子的保镖,尔后直接扑倒了叶华宜,像狼一样的撕咬她的皮肉,对,她是用嘴,活生生咬下了她脸上,身上的皮肉。
要不是童奕磊过来死死圈住她,弄不好她真会把她给咬死,活生生咬死。
护士推了病床过来,推走了叶华宜,她就开始咆哮,嘶声嚎叫,在童奕磊的怀里挣扎,挣扎不脱,她就哭喊,撕心裂肺的哭喊,直到哭光了全部的力气,直到脑袋晕晕沉沉的再也抬不起来。
............
“喂喂喂,听不听得到我说话啊!”Ella大嚷。
香颂从暗淡的心情里抽身而出,“你个大嗓门,想听不到都难。”打开抽屉,里面藏着一包香烟,她摇出一根点上,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学会这个的,只是烦闷的时候,来上一口,感觉很好,带着妖冶的白雾腾腾升起,仿佛是即将枯萎的调离的沉吟,黑色的,尼古丁在吸入体内之后,渐渐发酵,腐烂,像是闷重的,无声的呐喊。
“哎……周五晚上没约吧。”Ella问。
“那么早的事情,谁知道。”她看了看电脑,今天才星期三。
“花样女孩们的周五晚上,可不能宅在家里哟。”
“我宁愿窝在家里看书。”香颂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可是泡吧这种事,她真的不愿意再做了,喝醉了对她来说,只能是勾起她全部隐藏至深深处的不堪往事,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单薄的碎片,在寂静的风里沉重的坠落。
Ella沉默了一阵,说:“嘿,我的女孩,我只是希望你过的开心一点。”
“我过的很开心啊。”香颂回驳的速度很快。
“我是指夜深人静的时候。”
她无言以对了,脱离了童奕磊,离开了武安,Ella是最了解她的人,也是香颂最感激的朋友,八年前,是Ella拜托她的父亲,帮自己在最短的时间里从巴黎转学到了美国,帮自己找到了房子和一份能养活自己且支付学费的工作。
“其实,我觉得武安的母亲当年说的话,只是气话,你又何必太当真呢。”她絮絮叨叨。
香颂立刻阻止她往下说下去,“好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我要工作了,不然扣了工资我找你要。”
Ella埋怨她只知道工作工作,然后挂线。
对,童香颂如今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纽约工作一族,而要在这个大城市里生活下去,她就必须要没日没夜,没太阳没月亮的工作工作再工作,她也偏爱这种生活节奏,可以让她省去一些现在看来已经完全没有必要的麻烦,比如回忆,比如恋爱。
深深呼吸一口气,其实手头上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她百无聊赖的点开了一段视频,是武安唱歌的那一段——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是原先的那个电话?心里挣扎了很久,她还是关闭了这段视频。她扶了扶脸颊,时隔那么多年,她似乎还能感觉到ANNE打在自己脸上的疼痛。
——请你以后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武安的面前!
ANNE是那样痛恨自己对他带来的伤害,虽然抢救及时,但作为一名母亲,尤其是一名已经失去了丈夫的母亲,她是自炼狱走了一遭。答应了武安的母亲,再不出现在她儿子面前,那么她就应该做到这个承诺,还不了他别的东西,至少应该为他带来平安。
所以她离开了巴黎,切断了几乎与所有人的联系……
下班后,香颂连饭都不吃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任自己的心绪陷入无止境的对与错那没有公平较量的纠葛中,心力交瘁。
床头柜上摆着一个黑色的盒子,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她为童奕磊买的手表,当年她并没有能力还清欠款,就用自己的红钻耳钉换下了这一支表,店主老太太说她傻,说这对耳钉可比这个手表值钱。她笑笑说,无所谓,我只是想要这块表。
离开巴黎,除了几件衣服、护照和现金,她只带了这一支表。
在加州读书的时候,有想过要把手表寄给童奕磊,可她又想着能够当面给他,叮嘱几句,不许戴在手上,只许好好珍藏,可又怕面对他的时候,同样需要面对他的妻子和已经长大的孩子。她会觉得那种场景对自己来说过于残忍,沉重得令人无法接受,又那样虚弱无力。
甘心做一只鸵鸟,把头和心埋在沙子里。
然而这一份这一秒,她无比的思念他们,童奕磊,武安,那些之于她来说,逝去的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