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平喊了一声报告进来,王剑雪当先就问道:“是对医院人员的调查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林志平道:“不是,刚刚蒋局长向我了解了一下有关陆军108医院的事。是蒋局长有事找你。”
王剑雪道:“那医院后期的调查工作就全靠你们了。”
林志平道:“探长请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王剑雪随即就来到了蒋秀峰的办公室,副局长程立天也在里面。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找她来所要谈论的事情正是她刚刚获得的消息的延续。
警察局局长蒋秀峰愁道:“今天市里面开会说,现在市场上的物价已经在大幅上涨,很多物资奇缺,老百姓都排着队购物也买不到东西。再不加以控制,通货膨胀的局面将难以整治。”
副局长程立天道:“真是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直以来,除了黄金、古董之类,市面物价不是非常稳定的吗?怎么会突然之间就物价突飞猛涨了?”
王剑雪心中一惊,道:“有一种可能,就是重庆市里举行的捐钱、捐物支援抗战的活动所造成的。”
蒋秀峰奇道:“那可是好事呀,今天市里开会时,市长还专门夸奖了社会各界支援抗战的事迹,还亲自去一些码头仓库查看,各类物资已经是装得满满的了。”
程立天道:“可是商店里面的物资却已经是空荡荡的了,很多市民都是有钱却买不到东西。这是不应该出现的局面!”
王剑雪道:“自抗战以来,重庆已经举行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募捐活动了,以前可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市面上的物品都买空需要多大的一笔巨款!哪里来的如此巨大的一笔经费?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不排除有些不法商人或者日伪间谍是在打着支援抗战的旗号,暗地里囤积物资,在哄抬物价,严重扰乱后方经济。”
程立天点头道:“王探长说的很有道理,我们需要对整个市场作一次全面的深入调查。市里面请求周边各个县政府收购物资运来应急,可是没有想到物价不但上涨了好几倍不说,而且还很难购买到物品。”
蒋秀峰道:“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要尽快稳定市民的心,要让所有的人能够正常地买到东西。市里面的官员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要求税务局、工商局、物价局,还有我们警察局等所有的部门都全力配合,共同解决这一复杂的问题。虽然暂时要求各大新闻媒体严密封锁这些消息,但是如果不及时地解决,事态还会升级到难以控制的局面,造成很不利的国际影响。”
王剑雪道:“既然所有的仓库都已经堆满了支援前线的物资,那大可以拿些出来先应急。”
蒋秀峰道:“那些可都是即将运往前线的军需物资呀,而且全是社会各界人士捐献的,这如何动得?”
王剑雪道:“这些事情,市里面完全可以和部队或者其他相关部门协调的。事有轻重缓急,凡事应该懂得变通才是。前方抗战所需物资固然重要,但是还不是先得有了后方的稳定,才能有长期不断的支援吗?如果后方经济都垮了,那以后还指望拿什么来支援前方?我人微言轻,只是提了一点自己的建议而已,具体的还是需要上面的人去解决。我想我要做的应该是查清整个案件背后的事了。”
蒋秀峰道:“背后的事情?能说得更详细些吗?”
王剑雪道:“这分明是有人蓄意策划的经济战,已经严重扰乱了后方的经济秩序。我所建议的动用仓库里的物资投放到市场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但是可解燃眉之急。最重要的是解决掉背后的操作者。”
蒋秀峰道:“那好,我这就把你的建议上报给市政府。”
王剑雪出来后,还是对这件事情里的某些环节感到不放心,便又让陆平派人去对各个码头仓库囤积的物资进行调查和秘密保护。
在位于菜园坝乡下的上官家里,简陋的客厅里布满了白色和黑色的布,正中所挂的相框中,上官老太太消瘦的遗像显得威严而慈祥。老太太的棺材周围摆满了鲜花和挽联:
“功德无量,青史永垂;名留后世,德及乡里”
“浩气长存天地,英灵含笑九泉”
“忠节似松凌霜雪,高风如水照苍天”
“流芳垂千古,丹心照汗青;苍松长耸翠,古柏永垂青”
“流芳百世遗爱千秋,千秋忠烈百世流芳”
……
这些都是各级政府官员和社会名流听说了她的事迹后所送的。
众亲友乡邻都在悲痛中一一缓慢地走进灵堂,纷纷向上官老太太的遗体告别。王剑雪和陆裕琴虽然都只是没有正式过门的儿媳,但是依然都和上官雪轩站在一起,以家属身份一一向众人还礼。
突然走进来的一群人让众人吃惊不小,纷纷让开道来,居然是军统局的戴笠亲自带着姜毅英、沈醉、毛人凤等一批军统要员前来悼念。上官雪轩急忙上前两步敬礼,戴笠伸手拍着他肩,道:“上官上校不必多礼。”
两名便衣特工抬着一幅裱好的字画上前放在了灵堂正中。戴笠道:“这是我亲笔为令堂大人书写的一副字。”
众人一看,写的是“军统母亲大人,一门两代忠勇”。
众人无不感慨地小声议论着,然后都齐声称好。上官雪轩激动地道:“谢局座厚爱,雪轩誓死卫国。”
戴笠握着他的手道:“她不只是你的母亲,更是我们军统全体同人的母亲。我们为有这样一位伟大的母亲而感到骄傲,我们都要记住我们这位伟大的母亲。学习她岳母刺字的教子之方和视死如归的英雄精神,继续完成党国的事业。”
上官雪轩感慨万分地道:“从小母亲就以岳母刺字教育我们兄妹,在母亲的教诲下,我和三弟都走上了从军报国的道路。雪轩将牢记母亲教诲,为国尽忠。感谢局座,感谢诸位长官对家母的评价,家母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站在一旁的警察局局长蒋秀峰和副局长程立天相互看了一下,心里都在想,这个戴笠处事不但圆滑凶狠,还如此会收买人心。上官雪轩是至孝之人,他这样一来,就是让上官雪轩为他死上十次,上官雪轩也会愿意的。
戴笠道:“你们都是国之栋梁,请节哀。等把家事都安顿好了以后,再回局里报到。”
上官雪轩道:“是。”
告别仪式过后,棺材被抬出了大门,送葬的队伍排得很长很长。在墓地里,送葬的亲友都先后离去了,只剩下上官雪轩和王剑雪在坟前。
上官雪轩道:“母亲一人辛辛苦苦地把我们兄妹几个抚养大,我们却没有照顾过她一天,还要让她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还因为我们的事而失去了生命,到死也没能看到我们一个儿女结婚。我愧对母亲。”
王剑雪道:“二哥,别自责,妈妈深明大义,一直都为我们能够为国做事感到自豪,我们为国尽忠,就是对妈妈最大的孝心。”
上官雪轩独自一人拿着一束在山上采摘的野花放在了张玉娟的坟前。右手微微颤抖地摸着墓碑,看着上面张玉娟一副灿烂笑容的照片,他不禁感慨万千。自己虽然和她从小有婚约,却难得见上几次面,但是自己却从来都是非常爱她的。只是因为抗战重任在身,加上自己性格不擅讨女孩子欢心,以及觉得自己和人家相差太大,不混出个人样来,也不好有过多的爱情流露等一系列的原因,所以二人的感情非常平淡。黄永杰那样的情场高手突然出现,对一直都渴望激情的张玉娟展开巧妙的诱惑和追求也就自然而然地获得了她的芳心。
上官雪轩感到非常痛心,亲友的不断去世让他难以接受,恨不得死的是自己。虽然心里万分悲痛,但他是一个非常懂得控制自己感情的人,知道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
他刚一转身,就看见张蕾已经自己坐着轮椅滑动到了墓地,她只是静静地在那里看着他。今天张蕾已经脱去那身土家族服装,重新换上了一身新的军装。远处是护送她来的车辆,张家的秘书陈先生和女佣正在车旁等着她。
上官雪轩走上前去,张蕾敬礼道:“上官组长。”
上官雪轩伸手扶着轮椅,道:“这不是在军中,我们以兄妹相称就是。”
张蕾微笑道:“那我和剑雪一样,就叫你二哥怎么样?”
上官雪轩道:“怎么都可以。你还没有康复,还是先回去休养,别出来太久了。”
张蕾道:“我爸爸、伯伯还有姐姐都死了,你可不能不要我。”说话间,脸上含着娇羞。
上官雪轩道:“傻丫头,我们都是你的亲人,怎么会不要你呢?”说着推着轮椅往汽车位置走去。
张蕾心说:“你才傻呢!”
上官雪轩推着她刚一走出墓地,张家的秘书陈先生就走上前来打招呼。一阵寒暄过后,陈秘书对上官雪轩道:“上官先生,如果不耽误你时间的话,我能和你单独说几句话吗?”
上官雪轩迟疑片刻,道:“当然可以,陈先生请。”
陈秘书对张蕾道:“蕾蕾,我和上官先生就说几句话,一会儿就过来啊。”
张蕾道:“你们去吧。我到车子那里去等你们。”女佣上前扶着轮椅将她推到了车旁。
陈秘书陪同上官雪轩沿着环山公路漫步而行,陈秘书道:“上官先生是直爽的军人,我就直接把我想要说的话说出来吧,如果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先生多多包涵。”
上官雪轩道:“陈先生客气了,有话但说无妨。”
陈秘书道:“想必上官先生应该明白张老先生把家业传给你的用意吧?”
上官雪轩道:“哦,我想张叔叔是担心玉娟和蕾蕾都过于年轻,所以才先让我代为接管的。现在玉娟又不在了,等蕾蕾康复以后,我自当转给她才是。”
陈秘书笑着摇头道:“我不明白上官先生真的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
上官雪轩道:“雪轩愚钝,愿闻其详。”
陈秘书道:“上官先生只说出了其一,没有说出其二。张先生阅人无数,对于海内外巨大的家业,需要代代相传,当然是考虑得非常周全的,是万万不敢把那么大的家业传给不懂事的玉娟的。而张蕾聪慧过人、能文能武、女中豪杰,虽说是张先生抱养给弟弟的,但毕竟也是他的亲生女儿,所以当然希望蕾蕾将来接管家业的。但是出于对你和你们两家的交情,他更是希望能够由蕾蕾来弥补玉娟对你的亏欠,也希望你能照顾好蕾蕾,只有把蕾蕾交给你他才放心得下呀!”
上官雪轩道:“不用张叔叔说,照顾蕾蕾也是我义不容辞的事!”
陈秘书道:“可是张先生是很关心你的,如果把家产传给了蕾蕾,将来恐怕会给你引来社会舆论压力,说你是为了张家家产才愿意去照顾一个双腿残废的人。所以直接把家产传给了你,可是考虑到蕾蕾是残疾人,所以还是到死也开不了口让你将来能够娶她。张先生与你可是情同父子呀!蕾蕾是个好姑娘,只是双腿残疾了而已,希望你不要辜负张先生的一番良苦用心。”
上官雪轩回头看着在汽车边的张蕾正在开心地和女佣说着话,道:“我岂会迂腐到嫌弃蕾蕾是残疾的地步!张叔叔待我恩重如山,蕾蕾不但是我的亲人,更是我并肩战斗的同志。你放心,于情于理,我都知道该怎么做的。”
陈秘书道:“那我就放心了,我看你们都去军统局请辞吧,将来也好安心地打理张家的生意。这打仗的事,少你一个也不算少。”
上官雪轩道:“抗战一日不胜利,雪轩一日不敢脱下军装。蕾蕾也是军人,她也是了解我的。国事家事难以两全,我只能辜负你的期望了。”
陈秘书道:“唉,我就知道这件事情是说不动你的。我追随张先生多年,他可是早就在我面前谈论过你无数次了。那好吧,我也不再为难你。但是你必须要答应我,在抗战结束后和蕾蕾结婚。”
上官雪轩道:“那也得看蕾蕾愿意不愿意吧。”
陈秘书道:“这你别管,反正这件事我是一定要管的,就当我是倚老卖老、多管闲事。”
上官雪轩道:“雪轩如果能活到抗战胜利,自当娶蕾蕾为妻。”
陈秘书郑重地道:“你必须得活着!”
在分道回家的路上,陈秘书笑着对张蕾道:“蕾蕾,上官雪轩都答应了。”
张蕾紧张地问道:“都答应什么了?”
陈秘书道:“当然是你们俩的事,他答应了等抗战胜利以后就和你结婚。”
张蕾满脸绯红地道:“陈叔叔你怎么能这样呀,哪有你这样的,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和他见面?”
陈秘书道:“你爸爸不在了,你的事我不操心还有谁为你操心呀!当然,除非你不愿意嫁给上官雪轩。只要你说你不愿意嫁给他,那我马上就去把这门婚事给退了。”
张蕾急娇羞道:“既然都说好了,再去退,那不是成反复无常的小人了吗?”
陈秘书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张蕾嘟起小嘴怨道:“陈叔叔你还取笑我?!”
陈秘书道:“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