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捧着水杯,一动不动地坐在木椅上。水杯里的水汽温柔的氤氲着他的眼镜片。
李柏松来的时候,江明已经保持这个动作好几个小时了。就连这里的侍应生都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李柏松推开门,这才叫人看清他了:大红色的毛呢大衣笼罩住她有些消瘦的身影,他的双眼不复以前的深邃明亮,深深的凹了下去,两颊也萎靡不振,毛发稀疏,青筋暴露,浑身僵硬。他一步一步机械的走着,惊得那个新来的侍应生差点打翻了一杯茶。不过这个犹如僵尸一般的男子着实叫待应生担忧他坐下来的时候骨头会不会散掉。侍应生想要上前一步扶住这个奇怪的男人,却被老侍应生拦住了。老侍应生摇了摇头。
“那个先生的客人,你千万不要理会。”老侍应生端着几杯茶,小声地传授经验,“否则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还有,那位先生可不是个什么简单人物,别冲撞了。”
侍应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再也不敢去看那个奇怪的男人了。
因为这里的人似乎都见怪不怪,而且也都有意无意的避开这个桌子,好似生怕触碰什么禁忌一般,连带着侍应生也不敢再去窥探那边的情况了。
李柏松无神的目光扫视着整个茶馆,涣散的瞳孔在看到江明的瞬间变得有焦距了起来,作者甚至怀疑他下一刻会不会和那个倒霉同志范进一样喜极而疯——然而并没有,李柏松恢复了理智,他快步上前坐到了江明面前。
这时江明才微微抬起头,眯着一双好看的眸子,轻轻的扫了李柏松一眼,把水杯推到了一边。
李柏松这才看清了江明的脸:算不上丰神俊朗,却还算清秀,面部很柔和,总会无时无刻的让人有种很舒心的感觉,但江明的眼睛让人看一遍就惊艳的永远不会忘记。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江明的瞳孔是纯正的黑色,像置于瓷盘上的砚,在清水中微微漾开一点墨色的涟漪。又如一池秋水,清明沉稳,几乎没有人会怀疑他不是个年少持重的少年郎,眸子里仿佛沾染天上瑰丽无垠的星空气息。
人刹那间看了他的眼睛,就会想起秋日的水,有魔力一般让人从烦躁不安重新清醒宁静下来,叫人忍不住在心里暗叹一声:“好一个清疏明朗少年郎!”初见时,恍惚间会让人有一种被看透了灵魂的错觉——也许是少年目光太过清正透亮,才会让人有这种感觉吧。
但李柏松是谁?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30年的老狐狸,在看到江明的那一刻,他就立马认识到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笑话!你见过什么清朗少年会有那种古怪的气场吗?
从无尽的思绪中脱离,李柏松有些急切地看着江明,递上一大袋文件。
……
李柏松走的时候,整个人的精神都是恍惚的。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被他当做少年的23岁的男人,他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时候像一个干净的高中生,然而李柏松却深深的打了个寒颤。
然后他加快了步伐,仿佛要逃离某些披着人皮的东西。
至于江明?作为一名古生物学教授,自然是得回去授课了。
话说江明当初选择古生物学的原因——哦,听说古生物学学生少,没人愿意学,是故就算是京都大学这样的世界名流大学古生物学也没几个学生可教,不对,有一个。
江明推了推眼镜,越过体育馆,来到了标着“古生物学”牌子的大教室,走了进去。
偌大的教室,前头只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那少年正百无聊赖地翻阅着资料,听到了脚步声,起身回头,果不其然看见了江明,一是他尊敬的道了一声教授好。
——虽然的确有个学生,不过却不用怎么管,总之,卷卷满分就对了。
江明这时才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来,一米九几的身高让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敲少年一个板栗。他侧头看了眼少年的卷子,道:“平常要多注意休息,累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有什么问题就按老规矩写在草本上,我要出去一个月。”
苏少卿好奇道:“江教授,这次您要去哪?”
江明对他唯一的学生格外有耐心,毕竟如果苏少卿不天才的话,他也不能天天出去做自己的事。于是江明道:“去B省一个大山,找一个坟”
很显然,苏少卿对找坟没什么兴趣,不过他是注意到了B省这个字眼,这似乎让他有些惊喜:“B省!教授,听说B省瑶寨出了名的复古,外人都不让进的,我也想去!”
江明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缓缓露出一个饶有兴味的笑。苏绍兴听到他的教授用非常慈爱的慵懒少年音道:“好啊,小苏。嗯,拿上卷宗4的第13号材料,带着一起走。”
苏少卿打了个寒颤。
卷宗四……从前不是从来不让他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