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比预想中的更好。”古奇爱莱真挚地说。
克里斯多告诉巴里达札尔,萨里瓦托尔明天就要来了。他们坐在巴里达札尔的小铺子里。“听着,兄弟,留神听着。”克里斯多沉默了一阵,集中思想,然后继续说下去,“我和你替佐利达出过许多力。他比你和我都有钱,但是他想更有钱。他要捕捉‘海魔’……别说话,兄弟。你知道‘海魔’是什么吗?他是宝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海魔’能够在海底采集珍珠,海底有许多沉没了的船舶装着不可计量的宝物,他可以替咱们取出来。我说是替咱们,不是替佐利达,兄弟,你知道伊赫利安德尔爱古奇爱莱吗?”
巴里达札尔想讲些什么,但克里斯多不让他开口。
“别说话,听着。伊赫利安德尔爱古奇爱莱,我知道了这桩事以后,我说,好,更热烈地爱古奇爱莱吧。他是个更好的丈夫,更好的女婿。古奇爱莱也爱伊赫利安德尔,我让他们会面。”
巴里达札尔叹了口气,但没有打断克里斯多的话。
“这还不是全部情况呢,兄弟。我想提醒你一件许多年以前的事,你妻子从娘家回来,在路上因分娩死去,孩子也死了,当时我并没有把全部情况告诉你。你妻子在路上死去,但是孩子活着。这桩事在一个印第安村庄里发生,一位老妈妈告诉我,不远处住着一个伟大的奇迹创造者、天神萨里瓦托尔……”
巴里达札尔凝神注意起来。
“她劝我把孩子带到萨里瓦托尔那儿,让他把孩子救回来。我听从这善意的劝告,把孩子带到萨里瓦托尔那儿。‘请救救他吧’,我说,萨里瓦托尔看了看孩子,摇摇头说:‘很难救了’,便抱走了。我等到晚上,一个黑人走出来说:‘孩子死了’。于是我离开了……”
“就这样,”克里斯多继续说,“黑人说孩子死了。在刚生下来的婴儿身上,我看见一个胎记。这个胎记的形状我记得很清楚。”停了一下,克里斯多继续说:“不久以前,有人砍伤了伊赫利安德尔的脖子,我替他包扎的时候,微微揭开他鳞片衣服的领口,看见一个胎记,形状恰恰和你儿子一样。”
巴里达札尔睁大眼睛注视克里斯多。
“你以为伊赫利安德尔是我儿子?”
“对,你儿子并没有死,萨里瓦托尔把他造成了‘海魔’。”
巴里达札尔叫起来 :“他这么大胆!我要亲手杀死萨里瓦托尔!”
“别讲话!萨里瓦托尔力量比你强。再说,也许我搞错了。20年过去了,脖子上的胎记也许别人也会有。伊赫利安德尔也许是你儿子,也许不是,所以得小心。你到萨里瓦托尔那儿去对他说,伊赫利安德尔是你儿子,我做你的证人,你要求他把儿子交还给你。如果他不交还,你说,你到法院告发他残害儿童。他害怕这一切。如果这一手不见效,你就上法院。如果在法院里咱们不能够证明伊赫利安德尔是你儿子,那么使他和古奇爱莱结婚:因为古奇爱莱是你养女。那时候你苦苦思念妻儿,我就替你找到这个孤女古奇爱莱……”
巴里达札尔从椅子上霍地站起来。
“我的儿呀!我的儿呀!噢,多么倒霉啊!”
“为什么倒霉?”克里斯多觉得奇怪。
“我没打断你的话,留神听你的,现在你要用心听完我的话了。在你发疟疾的时候,古奇爱莱嫁给了佐利达。”
这件新闻叫克里斯多大吃一惊。
“可是,伊赫利安德尔……我可怜的儿子,”巴里达札尔低下头,“伊赫利安德尔在佐利达手里啦!”
“绝不会吧?”克里斯多反驳道。
“是的,是的。伊赫利安德尔在‘水母’号上。今天早晨佐利达到我这儿来。他说咱们哄骗了他。”
巴里达札尔感到绝望。克里斯多不以为然地说:“现在不是流泪的时候。明天清晨,萨里瓦托尔就要到了。日出的时候你在防波堤上等候我,我必须搭救伊赫利安德尔。佐利达往哪儿去的?”
“佐利达老早就打算到巴拿马海岸。”
克里斯多点点头。
“记住,明天早晨日出以前,你应该在海边。即使要等到晚上,你也要坐着,别走开。”
说完后,克里斯多匆忙回家。他通宵盘算着快要和萨里瓦托尔的会面,他得在萨里瓦托尔面前证实自己没有过错。
黎明时,萨里瓦托尔来到了。克里斯多向大夫问好之后,脸上带着悲伤的、忠心耿耿的表情说:“咱们家出了很不幸的事情啦……我好多次警告过伊赫利安德尔,叫他别在海湾里游泳……”
“他怎么啦?”萨里瓦托尔不耐烦地问。
“他被人家偷走,带到帆船上去了。”
萨里瓦托尔使劲儿捏着克里斯多的肩膀,凝神盯着他的眼睛。这样子只有一刹那,他把一个黑人叫来,操着克里斯多听不懂的语言对他说了几句,然后向印第安人命令式地叫道:“跟我来!”
萨里瓦托尔不歇一下,便出了房子,急步走入花园,克里斯多勉强跟上他。到了第三堵墙边,两个黑人赶上了他们。“跟我来。”萨里瓦托尔又命令说,一面走下地底扶梯。克里斯多和两个黑人在一团漆黑中跟着萨里瓦托尔走,萨里瓦托尔一步跳几级,十分熟悉这地底迷宫。
到了下面的梯台,萨里瓦托尔在黑暗中摸索,打开右边墙上的门,沿着黑洞洞的走廊走去。这儿没有梯级,萨里瓦托尔虽然没有点起灯火,却走得更快。
行程完了,走在前头的萨里瓦托尔停住脚步,扭亮灯光,克里斯多看见自己在一个被淹着的很深的大山洞里。水面上,就在他们站立着的石地面旁边,克里斯多看见一只小潜水艇。跨进潜水艇,萨里瓦托尔扭亮了舱里的灯,一个黑人“砰”地关上舱门,另一个已经开动了马达。克里斯多觉得潜水艇震动了一下,缓缓掉转头,沉下去,同样缓慢地前进,过了不到两分钟,他们浮出水面。萨尼瓦托尔和克里斯多走上船长台,潜艇已经飞快地前进。
“诱拐伊赫利安德尔的人往哪儿去了?”
“沿着岸边向北方去了,”克里斯多答道,“我冒昧地向您建议带我的兄弟去。我预先通知了他,他在岸上等候看呢。我向兄弟描述在海湾里捉去伊赫利安德尔的侧船,兄弟认定那是佐利达的‘水母号’。佐利达偷走伊赫利安德尔,大概是为了采珍珠。而我兄弟巴里达札尔非常熟悉采珍珠的地方。他对咱们会有用处的。”
萨里瓦托尔考虑了一下。
“好!咱们带你兄弟走。”
这时,巴里达札尔正在防波堤上等候哥哥。潜艇掉头向岸边驶去,巴里达札尔在岸上皱起眉头,望着使他儿子成为畸形人的萨里瓦托尔。然而,印第安人彬彬有礼地向萨里瓦托尔一鞠躬,泅水到潜艇。
“全速!”萨里瓦托尔下命令。
萨里瓦托尔站在船长台上,凝神注视着平静的水面。
佐利达锯开伊赫利安德尔的手铐,给他一套新衣服,准许他携带埋在沙里的脚套、手套和眼镜。可是青年刚刚登上“水母”号,印第安人就遵照命令,把他抓起来关进货舱,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岸边,佐利达作了短暂的停留,准备路上吃的食物。他打算绕过南美洲东岸,在加勒比海开始寻找珍珠。
他把古奇爱莱安置在船长室内。佐利达向她肯定地说,他释放了伊赫利安德尔。但这谎言很快就被戳穿了。晚上,古奇爱莱听见从货舱传来的喊叫声和呻吟声。
听见了伊赫利安德尔的叫喊以后,佐利达狠狠地咒骂了一句:“你嚷什么?”
“我……我要憋死了。”
“没有水,我活不了。这儿十分闷气。放我到海里去吧。我不能活过夜了。”
佐利达“砰”地关上货舱门,走上甲板。
“可别叫他真憋死。”佐利达担心地思忖道。伊赫利安德尔死了,对他根本没有益处。
一个大琵琶桶抬进货舱,水手们打来很多水。
“这是你的浴盆,”佐利达对伊赫利安德尔说,“游吧!明天早晨我放你到海里去。”
伊赫利安德尔连忙钻入大桶。站在门口的印第安水手们莫名其妙地瞧着他洗澡,他们还不知道“水母”号上的囚徒就是“海魔”。
这时候,海上吹着清新的东南风,把小帆船往北方送去,越送越远。
佐利达久久伫立在船长台上,将近早晨时才回到舱房。他以为妻子早已睡觉了,但她却两手托着头,脸色苍白、神情阴郁。
“您撒谎!您是个卑鄙龌龊的人!”古奇爱莱突然拔出挂在墙上的大刀,要砍下去。
佐利达嚷了一声,急忙夺下了古奇爱莱的刀。接着,他走出舱房,咔哒锁上门,登上甲板。
太阳已经升起了,佐利达两手抄在背后,向水手们大声下命令收帆。“水母”号在波涛上摇摇晃晃地停泊。
“把链条拿给我,再把货舱里的那个人带到这儿来。”佐利达吩咐道。
伊赫利安德尔由两个印第安人押送过来,他的样子疲惫不堪。伊赫利安德尔向四周环顾一番,猛地往前一冲,奔到船舷,要跳下去。但在这一刹那,佐利达沉甸甸的拳头落到他头上,青年失去知觉,倒在甲板上。
佐利达叫水手用一条长长的细锁链锁住不省人事的伊赫利安德尔。
不久,青年恢复知觉,莫名其妙地瞧着锁着自己的链子。
“你逃不开的。我放你到海里去,你要替我寻找珍珠贝。你找到的珍珠越多,你留在海里的时间就越长久。如果你不替我采到珍珠贝,我就把你关进货舱,你就要坐在大桶里面。明白吗?同意吗?”
伊赫利安德尔点点头。
他情愿替佐利达采集海洋所有的宝物,只要能快些钻入清洁的海水里。
佐利达、系着链子的伊赫利安德尔和水手们走到帆船船舷旁。古奇爱莱住的舱房在帆船的另一边,佐利达不愿意让她看见伊赫利安德尔锁上铁链。
伊赫利安德尔带着链条沉下海。假使能扯断这链条就好了!但它非常结实。伊赫利安德尔对自己的命运逆来顺受,他着手采集珍珠贝,把它们放进一只挂在腰间的大袋子里。
水手们瞧着这从未见过的情况。一分钟一分钟过去了,沉到海底的人连想都不想上来。
最初有些气泡浮上水面,不久气泡没有了。
“也许这就是‘海魔’?”一个水手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