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匣剑凝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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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把酒论英雄 (2)

第四十四章 把酒论英雄 (2)

“喇”一声响,刀拂相交,佛生断了一些拂毛,但大部份不受损伤,原来拂毛中夹有九合金丝,艾文慈刀上的内力居然劳而无功难伤拂尘。

艾文慈吃了一惊,感到刀上传来的反震力十分凶猛,震得虎口发热,真气一阵浮动,双脚着地竟难以立即站稳。

九全毒王也退了两步,脸色一栗。

暮色已临,晚霞余晖行将消失,红日西沉,夜幕将降。

九全毒王将拂尘交在左手,徐徐撤剑沉声道:“好小辈,难怪你狂,果然有些斤两,贫道慈悲你。”

夺命神刀退出丈外裹伤,看到老道的神色,心中栗然,显然也知道碰上硬对头了,刚才抬回老命,在刀锋下逃出,诚乃万幸,对方太高明了。

艾文慈一面调和呼吸,一面戒备着说:“老道,刚才你就该联手合攻的,一比一你们失去机会了,太骄傲倚者卖者的人,会自食其果。你上吧,在下也陪你玩玩。”

九全毒王桀桀笑,阴森森地说:“贫道已看清阁下的底细了,能在片刻时辰中以单刀击败高施主,江湖道上阁下大可去得,足以跻身于武林一流高手,怪的是贫道从未听说过你这号人物。你已经真力不继,贫道不想乘人之危,因此不打算和你动手相搏,以免让旁人说贫道不讲武林规矩,所以打算让你全尸。”

“说得真够风度。”他冷冷地说。

“贫道的剑中,可喷出三种毒物,三校牛毛针、一阵毒烟、和一阵毒液。这三种毒物虽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但沾身无救,片刻便毒人心室,只能走十步,所以叫十步断魂,没有贫道的独门解药,大罗夫仙亦无能为力。躲得掉贫道这三种毒物的袭击,贫道大发慈悲放你平安离开。”老道得意洋洋地说,长剑徐伸。

天色将黑,如果双方接近至丈内,再高明的高手,也万难避免牛毛外的碎然袭击,因为谁也无法猜测老道何时发射,假使在昼间,或许可从神色中料知,这时光线暗淡,势不可能。至于喷出毒烟和毒液,更难躲避,老道艺业了得,喷毒的机簧必定力道极强,不然便无法对付比老道高明的对手,歹毒的程度可想而知,要躲开烟液的强力喷射挥洒,太难太难了。艾文慈可不是逞强争气的人,为了活命,他不在乎什么名利,既不想在江湖扬名,也不想跟人争强斗胜,发觉风色不对,便断然权衡利害以定行止。

他向左绕走,预先已看好退路,冷笑道:“老道,你打错主意了。”

老道跟着他移动,不解地问:“什么主意打错?”

“在下不会与你斗剑中的下三滥毒物!”

“你别无抉择!”

“正相反,在下用接来的袖箭对付你。”

“少献宝。”

“在下不用远攻,石头树枝皆可作为暗器,你岂奈我何?”

“哈哈!你说得倒轻松,办得到吗?”

“呵呵!在下自信足可办到。目下你我相距丈五六,你瞧。”

瞧字刚落,他已飞跃两丈外,大笑道:“哈哈!咱们在洲上捉迷藏,如何?”

老道大出意外,愕然道:“阁下像成名人物,是不是怕死?”

“在下怕死,所以活得好好的。”

“你忘了贫道四周都有人埋伏。”

“在下不怕。”

“哼!只消有一个人将你缠住,你便死定了。现身!”

随着叫声四周又出现八名黑衣大汉。

“你走走看。”老道明森森地说,举步欺近又道:“他们先用暗器缠住你。”

正危急间,墓地林中长笑震耳,有人叫:“玩毒的,你何不将你的鬼画持破铜烂铁全掏出来让在下见识见识?哈哈!”

随着笑声,踱出两个人,赫然是轻舟上的两位神秘客,主人白袍飘飘,极有风度地缓步出林而来。两名黑衣大汉大喝一声,转身拔刀相阻。

白袍大人袖一抖,罡风下起,两名黑衣大汉的刀尚未完全出鞘,突然摔倒在地。

“咦!是你?”九全毒王骇然叫。

这瞬间,艾文慈突然一声低啸,人似怒鹰,猛扑西面的两名黑衣大汉,左手一扬;发出了袖箭,刀幻无数电虹,在刀风凛凛中凶猛进击,利用老道分神时突转脱身。

“啊……”左面的大汉有肩并挨了一箭,一蹦三尺,“砰”一声痛得捧跃出八尺外,滚 动着狂叫。

同一刹那,“铃铃”两声暴响,接着是一声狂笑,另一名大汉左小臂齐肘而拆,飞退丈外。

人影似电,艾文慈已冲出三丈外,脱离重围,回身注视结果。

他心中大骇,九全毒王已逃出三丈外,见他的黑衣人也落荒而逃。

白袍人仰天狂笑,像在替老道送行。大名鼎鼎的九全毒王,居然不敢交手,望影而逃,这位白袍人的来历,定然骇人听闻的。

他怔立当地,不住打量着白袍人主仆的举动。

白袍人笑完,向已逃出十丈外的老道背影叫道:“九全毒王,慢慢走。别摔倒了,下次在下再发现你行凶,不会饶你了,你给我小心些,别让在下又遇上。”

说完,举步向艾文慈走去。

艾文慈丢掉刀,抱拳行礼道:“多承兄台鼎力援手,惊走贼老道,感激不尽。在下艾文慈请教兄台高姓大名。咱们同地泊舟,还不知兄台是武林俊杰呢!”

白衣人态度和蔼,回礼道:“老弟台客气,适逢其会,不必相谢,贼老道与在下已经在江湖三度交手,所以他有自知之明,见机遁走以免受辱。在下姓葛,名廷芳,台安府人氏,舍亲在赣州任赣州首富谢大员外的西席,在下经常到赣州与舍亲聚首相叙,也经常在江湖走动,不时管些人间不平事。艾老弟本地口音不纯,但不知是何方人氏,仙乡何处?”

“在下本籍淮安……”

“哦!属南京,大地方哩,老弟为何与那贼老道发生纠纷?是探出他在此建巢吧,所以来捣他的垛子窑吗?”

“那怎么会,在下根本不认识贼老道,一时兴起在洲上散步,碰上贼人的党羽,不明不自地被他们用暗器淬然袭击,如此而已。”

“哦!原来如此。天色不早,咱们回船。贼老道不学好,他不但专炼毒丹贩卖,也不时做些见不得人的贼勾当,兼卖一些下流药,无恶不作,这贼道为人阴险,眦目必报,日后遇上他,你得小心些才是。”

“多承关照,在下当小心就是。”

两人一面走,一面闲聊,倒还投机。仆人叫葛猛,走在后面亦步亦趋。返回码头,葛廷芳坚邀艾文慈过舟一叙,晚膳已备,说是希望做一次东道主,相见也是有缘,客中寂寞,既然彼此意气相投,正好把盏言欢,以解旅途寂寞。艾文慈盛情难却,也对葛廷芳甚有好感,只好答应,先返船交代江汉虬龙一声,方登上葛廷芳的轻舟。

江汉虬龙居然未加询问,也不查询葛廷芳的来历,这在黑道朋友来说,是超出常情以外的举动。

舱中窄小,但只有主客两人,便显得很宽敞了。两人盘膝落座,艾文慈心中暗惊。舱中的摆设极奢华。舱板上铺着厚厚的织绵毯,壁橱内放着整洁的续罗寝具,小案是檀木精雕的杰出家俱,案上的三脚香炉是赤金精缕奇货,炉中燃着数片檀香,异香满舱。舱四角,有四双出自是德镇御器厂的青花磁花盘,分别种了四种花:水仙、兰、百合、九层白菊,四种花 一色白,白得娇媚极了。四种花中,除了温室培植的兰或许花期不定外,其他三种皆是冬、春开花的所谓季花,但七月盛暑,盆中的花竟然绽开花朵,岂不令人吃惊?

葛廷芳看出他的惊疑,笑道:“舍下设有极为巧妙的花房,而兄弟偏喜白花,因此专门培植几种作为案头清供,随行带上观赏聊解寂寞。”

“哦!葛兄雅兴不浅哩!”

“这是短短游玩,带来无妨,如果远游,便不能携带了。人生百岁,如白驹过隙,如不及时享受一些自己心爱的嗜好物,岂不辜负了大好人生?兄弟家道尚称富有,还能供兄弟挥霍,反正不伤大雅,料亦于人无损。”

“葛兄,这比声色犬马高雅多了。葛兄爱花,而且爱这些品流极高的白花,定是雅人名士,但不知葛兄对所谓文士清玩兴趣如何?”

“老弟是指琴棋书画吗?这似乎不算是清玩,而是………”

“葛兄认为是文上所长吗?”

“不错。”

“葛兄错了,读书人所具之长,该是经世之学,进可强国富民,退可改风易俗,陶冶身心,砥顾品德,琴棋书画何以强国富民?所以只算清玩而已。”

“喝!老弟似乎太明经世之道哩!”

“葛兄,难道认为经世之学便是做官之道吗?”

“哈哈!正相反,兄弟从来就没想到做官这回事,说真的,老弟的抱负……”

“葛兄笑话了,我哪有什么抱负?穷开心而已。”

“等会儿酒莱齐备,咱们谈谈老弟的过去与未来,呵呵!”

“不瞒葛兄说,兄弟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亡命天下,落魄江湖,有一天过一天,如此而已。三天前,兄弟还是合江镇的贩蜜饯贱民。”

“难道老弟平生没有一件得意事?人海滔滔没有一个知己?”

“过去是一杯苦酒,一坑污水,葛兄,兄弟不愿提及,还请恕罪。”

“哦!老弟是伤心别人有怀抱。唉!这年头,确也令人黯然伤神,天下滔滔,不谈也罢,老弟,看开些,兄弟建议你及时行乐。来人哪,酒菜好了吗?”

后舱门启开,仆人葛猛爬在舱门后说:“禀上主人,酒菜齐备。”

葛猛在葛廷芳举手之下,扭头叫:“上席!”

说完,进舱收拾檀木案摆设。不久,两名船夫打扮的人陆续将酒菜送上,七七八八摆了个异香满室。

“兄弟的船上,唯一欠缺的是女人,呵呵!”葛廷芳豪笑着说。

艾文慈呆住了,盯着菜看发呆。

所有的餐具杯盘等物,全是极品货色,精巧绝伦。水晶杯象牙筷似乎算不了什么,令他所呆的是那些菜肴,和仆人上菜时叫唤的特殊名称,在他来说,那是闻所未闻的怪名称,不由他不发呆了。

仆人送上第一个菜,口中在叫:“嘉兴府海盐县盐爆秋鸟。”

接着,是一连串怪某名:

“湖广澧州重唇双磷香酥石卿。”

“延平府南平县凉拌接笋。”

“泉州府惠安县清拌江瑶柱。”

“本府安摄县蜜湖清蒸蜜卿。”

十味佳肴中,除了江瑶柱是沿海各县皆有出产之外,其他全是各地的特产,为别处所无。像澧州的重唇双鳞石纫,这种鱼游不越境。本府安福县蜜湖所产的蜜日,鲜芙而甜如蜜,天下间别无所产。延乎府的小接笋也叫折笋,大如指长四五寸,色白如雪,产于高山,置于洞泉中浸润一夕,其味特佳。

葛廷芳淡淡一笑,说:“兄弟邀游天下,喜尝天下异味,但不知老弟是否合口味呢?”

“叹为观止矣!”艾文慈无限感慨地说,接着,他心中疑云大起,问“葛兄每天都食这些山珍海味各地特产吗?”

“不常吃,数量毕竟有限,得来不易。”

“哦!葛兄似乎早就置筵相候……”

“不!兄弟明天到家,今晚将所带的菜肴加以处理,恰好遇上老弟而已,兄弟平时很少用这些绝品待客人,今晚可说与老弟幸遇,能与老弟把盏论英雄。酒来自浙江,酒名女儿红,虽甘而醇,来,今晚有缘把哈,足慰平生,我敬你三杯。”葛廷芳含笑接口分辨,亲自替艾文慈斟上一杯酒。

水晶杯中斟上女儿红,色如琉璃,奇香扑鼻,未入口已经令人陶醉了。文文慈不再怀疑,两人开怀畅饮。两人先谈些江湖见闻,然后说些平生得意事。葛廷芳豪气干云,说起行侠江湖的故事,不住暗示自己对手贪官除恶霸的事特别有兴,少不了痛诉时事,义形于色。

文文慈并不因酒佳菜珍而大意,自己的事有所保留,只说自己一度加入山东响马,用意是向边军报仇,致落得孑然一身,天涯亡命。至于自己行侠仗义的事,谨慎地一字不提,他认为这些事不足为外人道,算不了什么。葛廷芳对武林动态和江湖秘闻,见闻极为广蹲,说来如数家珍,对目下各门各派的绝学,无不通晓,令艾文慈肃然起敬。

一顿酒直至三更方行撤席,然后品着来自武夷山强的云雾茶,促膝清谈。艾文慈巧妙地将话题引上琴棋书画,避免提及自己的抱负。

葛廷芳也是行家,对琴棋书画颇具火候,最后两人用一局和棋,结来了萍水相逢最愉快的一晚。一个亡命者需要友情,却不敢独得友情,对任何事物,皆怀有三分戒心。艾文慈巧遇葛廷芳先前确是怀有强烈的戒心,以为是追捕他的人。但一夕畅谈,看到葛廷芳那穷极奢侈的排场,戒心便悄去大半。追捕他的人,目下该有两种,一是像岳家兄弟一般的官府鹰爪,一是黄龙埠汪太监的爪牙。不论是那一种人,都不可能有如此高级的,胜似皇亲国戚的享受,自然不是这两种人了。

至于大风山庄的人,并未列入他的危险名单,既未踏人大风山庄的势力范围,又不会与大风山庄的人照面,何用顾忌?

因此,他忽略了潜在危险,加以与葛廷芳意气相投,对方又是游戏风尘行侠仗义的英雄人物,艺业深不可测,有友如此,夫复何求?所以他戒心尽除,将葛廷芳看成难得的好朋友。